餘下仆人也是慌亂地看著夫人,女子們將自己的帕子交給易冰清,她趕忙接了帕子先將水順手堵住,再拿了幹淨帕子去殷易昀身上的水漬。


    “小姐,你沒事吧。”易冰清看易昀臉色不對,輕聲問道。


    “冰清,你看樓下,是我看錯了嗎?”易昀將臉轉過去,不肯再向下看。


    易冰清覺得奇怪,伸頭朝外麵看了一眼,也瞧見了那鋪子前狀似親密的男女,她瞪大了眼睛,確定那男子就是姑爺。


    易昀沒有去看冰清的臉色,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她微微顫抖,心口有些痛。


    天氣轉涼,枯黃的野草挺著冷硬的枝葉,卻被簷牙滴落的雨水輕易折斷。


    雨過的天色依舊黯淡,鼻尖有泥土淡淡的腥氣,易昀摸著已經隆起的肚子,幹嘔了幾聲。


    易冰清想勸,但是看著小姐失神的眼睛,她卻不忍心張開口。


    前段日子小姐撞破了姑爺的好事,強忍著眼淚迴了家,當天就病倒了。可憐小姐纏綿病榻多日,姑爺依舊在外說是有急事不肯迴來,可她哪裏不知道,分明是在陪著那女人罷了!


    易冰清饒是平日脾氣溫和也止不住生氣,卻被小姐攔住不許張揚此事,她隻好盡力伺候小姐的身子,安慰自己外麵那女人不過是見不得光的外室。


    前不久姑爺又迴來鬧了一迴,那個叫甘雲依的女子偏偏也懷了身孕!但她沒有料到姑爺會糊塗到這個份上,竟然想著要把那女子娶為平妻和小姐平起平坐!


    也不知那沮長青跟沮家家主說了什麽,看沮家的意思居然想要讓小姐吃了這啞巴虧,接納那女子成平妻!連她這個婢女聽了都覺得氣憤,虧得兩家是世交,這才過了多久沮家就這般作態?小姐還懷著孕呢!


    可憐小姐自從得了這個消息後就日漸消沉下去,現在臉龐瘦削的哪有當初在易家時那種樣子。她有時候看到小姐都覺得害怕,甚至感覺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小姐可能身子早就垮下去了。她背地裏朝易家送了信,想來不到三日易家就會來人了,沮家這個地方,在她看來就是專門克小姐的!


    這邊易冰清腦海中各類念頭閃過一遍,靠窗坐著的易昀將手指縮進袖口,已經收了方才放空的眼神。她轉過頭去,對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抿起嘴,勉強笑了笑。


    “冰清,去找人把夫君叫來好嗎?”


    她第一次沒有用‘長青哥哥’來稱唿沮長青,易冰清察覺了這個變化,一時摸不準小姐的態度,但還是順從地退了出去,派一個小廝趕緊去找沮長青。


    易昀說完後攏了攏身上的薄衾,側耳去傾聽雨水在青石遊廊上破碎的聲音。冰清的腳步聲遠去,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隆起的小腹,撫摸了一下又一下,眼中迷茫與痛苦掙紮。


    寶貝,我退了一步,是對還是錯呢?


    ---


    那個嬌俏的女人還是成為了沮長青的平妻。


    不知是過了明麵的原因還是怎麽,沮長青日日與甘雲依出雙入對,好似一對神仙眷侶。平日裏沮長青噓寒問暖,甚至早已為甘雲依肚子裏的孩子取好了名字,仿佛遺忘了易昀這個同樣身懷六甲的妻子。


    易家的人來了幾次,兩家鬧得頗不愉快,易家甚至還找來要求沮長青與易昀和離,畢竟易昀在沮家過得如何易家不可能一無所知。


    讓易家的掌上明珠在沮家受磋磨,還不如迴易家,哪怕在易家待一輩子。但是每次來沮長青都一副不肯拋棄妻子的做派,偏偏又對易昀十分敷衍,就這樣,即使兩家是世交也差不多要撕破臉皮了。


    易昀停在一片竹林前,她一手扶腰一手輕輕撫摸著肚子,看著鬱鬱蔥蔥的竹葉苦笑。


    寶貝,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好不好?


    “易姐姐,我原想去拜訪的,誰道在這碰到了你……”一個衣著嬌美的女人托著腰身緩緩走過來,身後一個隨從也無。


    易冰清警惕地看著不斷靠近的女人,她可是知道這女人是有修為的,不然當初沮長青鬧的時候沮家家主也不會有那種默許的態度。


    這片大陸不過是偏離主大陸的小小領地,能修煉者不論實力高低都會被各大世家捧為座上賓。易家與沮家皆是大家族,如今網羅的修士不過各自不過十數罷了。想來這女人修為應當不低,不然也不會讓沮家不惜得罪易家也要把這女人收住。


    比之易冰清的防備,易昀自始至終都神色淡淡,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平心而論,甘雲依長相確實絕色,甚至氣質上也是頗為幹淨,但她就是喜歡不起來。她莫名就想起了那個老道長的話——遠離夢氏女。


    她隻知道一戶夢姓人家,不過那個家族早就因為踏上魔道而被世家聯手絞滅了。


    甘雲依看似閑庭漫步,可不到一息的時間她就走到了易昀身邊,挺著肚子卻偏偏還有一絲惹人憐愛的媚態。


    易冰清心裏暗罵,警惕的目光在甘雲依身上掃視,卻換得甘雲依柔柔一笑。她冷哼一聲,護在易昀身邊,卻趕不上甘雲依動作快,隻見她輕輕扶住了易昀,親熱地好像姐妹一般。


    “你——”易冰清下意識喊了一聲,伸手就要撥開甘雲依,卻被甘雲依散發出來的威壓駭住,手臂僵在半空。


    易昀皺皺眉朝後退一步卻依舊被甘雲依攀住,她微涼的手握著易昀的手背。易昀脊背發寒,仿佛一條陰冷的蛇已經盯上了她,她隻覺得被甘雲依握住的地方很不舒服,卻沒有發現一個細小的陰影正從甘雲依手上滑下,隱入她的手中。


    不待易昀開口,甘雲依就鬆開了易昀的手背,咬了咬嘴唇道:“抱歉嚇到易姐姐了,都是雲依太魯莽,一見到姐姐就覺得很是親近……”


    易昀將被甘雲依碰過的手背藏入寬大的衣袖,望向她的目光多了幾分警惕。恢複過來的易冰清一個大踏步就插在兩人中間,心裏還有些懊惱,剛才被震懾的滋味並不好受,她現在很擔心這個實力強的女人會對自家小姐做出什麽不利的事情。


    像是看不見兩人的防備,甘雲依依舊是柔弱的樣子,得不到迴應神色也沒有絲毫變化,她自顧自道:“我知道易姐姐氣惱我成了長青哥哥的平妻,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我隻想和易姐姐共同侍奉長青哥哥,如今你我姐妹皆有身孕,不知易姐姐肚裏的孩子小名可定好了?我——”


    “夠了!”易昀突然打斷甘雲依的話,看著笑的無辜的女人,她有些不耐。


    雖然不知這甘雲依為何今天如此做派,但是她話裏的意思哪一句不是按著捅人心窩來的?饒是易昀已經有了離開的心思,也對甘雲依這小伎倆感到有些反胃。


    “若是你無事,便迴去好生待著——夫君可離不得你這暖香玉!冰清,走了。”易昀拍拍護在自己身前的易冰清,語氣冷淡。


    看著遠去的兩人,留在原地的甘雲依詭異一笑,舔了舔嘴角。


    漫天血色中,一道瘦弱的身影踉蹌著前行。


    腳下紅褐色的泥土微軟,有唿吸一般蠕動著表麵深淺不一的暗褐色溝壑,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耳邊似乎有人在笑,那笑聲如銀鈴一般悅耳動聽,卻在下一瞬變為淒厲的哭嚎。


    不知何時她已經踏入一處血河,從遙遠的盡頭奔流而來的血水沒過她的膝蓋,攀附著衣料侵染了她半個身子。


    血河湍急,血紅色的河水隱藏了水麵下的情況,腳下的河床軟的像是踩在什麽動物的內髒上。她抬起腳步,仿佛踢到了什麽東西,還未待她站穩,河水突然洶湧起來。本就不平靜的水麵咕咚咕咚冒起了巨大的水泡,而在水泡中出現的,卻是一個個麵色猙獰的頭顱。


    她睜大了眼睛,放迴的腳又碰到一個東西,她躲避下一時踩空摔倒在血河中。腥甜的血水灌進她的口腔,她忘記了掙紮,眼睛不受控製的看著那些衝她飄過來的頭顱,眼中染上驚懼和絕望。


    “易昀——易昀——”


    “替我們報仇!報仇——”


    “活下去——”


    “快跑!”


    “姐姐——月兒好痛——”


    “殺——”


    無數尖銳的聲音將她包圍,昔日的親人扭曲著麵容飄在血水中。腳下的河床已經融為血水,她被血水包圍,無數發絲將她緊緊纏住拖向水底。失去意識前,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喃呢:


    “易氏,沮氏……大仇得報了呢……”


    易昀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那種窒息的感覺讓她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寂靜的山林裏蟲鳴不絕,月光有些冷,透過枝葉間的縫隙刺入樹木勾勒出的黑暗,停留在她身上已經幹涸的血跡上。


    她躺在草叢之中,方才起身的動作已經耗盡了她的力氣,她極力掙紮著不想倒下去,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後腦重重磕在突出地表的樹根上,她悶哼一聲,目光渙散起來。睫毛輕顫,卻爭不過沉重的眼皮,她再一次陷入黑暗。


    茫茫白霧中,又是她孤身一人。


    “夫人,又見麵了。”有些耳熟的聲音自虛空中響起,緊接著一道青灰色的身影撥開雲霧,領著一懵懂小童緩緩走來。


    “道長……”易昀認出這人正是一年前曾有過一麵之緣的老道長,隻是還有些弄不清楚狀況。


    瘋來老道歎息一聲,道:“那日提點夫人一句,卻仍無法變動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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