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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盛元年,臘月二十九。眼見年節已到,那天卻老是陰著個臉。抬頭望去,隻見灰蒙蒙的天上,具是濃厚的雲層,從北吹來的寒風裏都帶著凜冽的冰雪味。


    隻是在這樣的天氣裏,西涼城的醉花仙樓內卻溫暖如春,且那空氣裏依舊是彌漫著甜膩幽香的味道。這裏,比起京州的萬春紅樓,少了一分閑適的清雅,卻多了幾分糜爛的豔麗。


    此時,天才剛亮,醉花仙的前院就響起的幽幽的絲竹之聲,後院亦隱隱傳出男子與女子曖昧的調笑之聲。二樓一間鮮花織錦如雲的上房內,一位衣衫半敞的年輕男子有些無奈地從溫柔鄉裏醒來,懶洋洋地走到桌旁坐下,自個倒了杯茶,先喝了一口,然後才微眯起眼睛,瞧著躺在那軟榻上的人影笑著說道:“我本想先在西涼這歇一日,明兒一早才動身迴京州,沒想你倒是提前過來了!”


    “我不是來找你的。你出去吧,我就在這歇一會,下午便出去。”榻上的男子將自己的一雙長腿伸直了,隻是這軟榻卻夠不上他的長度,他便隻好又曲起一條腿,另一條腿隨意地放在鋪著織錦的地上。


    “嘖,你這是強闖入我的房間,又將我從被窩裏吵醒,現在還又要趕我出去!我說有你這樣的麽!”易風擱下手中的茶杯,接著手指就在桌那麵上輕輕敲了起來,嘴裏合著拍子唱道:“溫柔鄉啊男兒郎,醉臥花間笑一場。**窩啊美人唇,夢中裙下春事了……”


    樓內依依呀呀的絲竹聲時隱時現地傳了進來,伴著易風略有些低啞的嗓音,香豔的詞曲在這錦繡溫香的房間內,唱出了yu體橫流的**,卻到處都透著荒蕪與空虛。


    軟塌上的男子似已累及,早閉上了眼睛,任那糜爛之音充斥於身旁而無動於衷。


    易風似也唱得幹了嗓子,便停下手中的動作,又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自顧自地說道:“說來,我此番去古雅,倒是開了不少眼界。”


    榻上的男子未應聲,易風也不介意,輕輕抿了口茶,又接著道:“那邊的風氣很開放。跟大景完全不一樣,他們的女人不但可拋頭露麵,亦能當家作主,行事之大膽,著實令人咋舌。”易風說著,笑了一笑,猶自道:“聽說數百年前,北齊幾乎將那邊的男人給屠光,後來是那的女人將他們的天給撐了起來。所以他們的男人最初始,是用吻腳禮來表示對一個女人最真的愛慕,同時亦是立下了此生不負的誓言,從此身家性命,盡數相付,如若有背,天不容之。隻是,時長日久,這一古老的風俗竟成了個傳說……”


    易風說到這,搖頭輕笑,然後看向榻上的男子,接著道:“其實吧,我對他們這風俗倒真是有些好奇。你說這女人的赤足,若是在被窩裏,忘情之下,吻了一吻,這算不算也立下誓言了呢?”


    榻上的男子終於睜開眼,嘴角忽的就挑了挑,似是在微笑,隻是卻帶著幾分吊兒郎當和淡淡的嘲諷,然後才道了一句:“那是要跪下行的禮,男子俯首與女子跟前才算做數。”


    易風一愣,忙問:“咦,你怎麽知道?你不是還沒去過那嗎!”


    上官錦卻又閉上眼,不欲與他多說,隻是懶洋洋地說道:“我要休息了,你出去時別忘了將她弄出去。”


    他指的是此刻還躺在那床上,被易風點了睡穴的女子,即便是隔著銀紅色的紗簾,依舊能看得到那女子露出半截雪藕般的手臂在外,白嫩嫩的,襯著那錦繡繁花的絲綢錦被,香豔得直刺人眼!


    易風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卻也知上官錦這個時候忽然闖進來,必是有要事要辦,或許還有人在追著他,所以這不滿歸不滿,也不敢就將他轟出去。整好自個身上的衣服後,才將那名睡得不省人事的女子抱了起來,隻是走到上官錦旁邊時,他忽然又問了一句:“一會要不要也給你找位美人來解解悶?”


    上官錦依舊閉目養神。連眉毛都不動一下,易風討了個沒趣,隻得丟下一句:“我走了,完事後記得來找我敘舊啊,明天之前,我都會在西涼的,若需要幫忙的話也早點開口。”他說完就出去了,留下一屋的殘香,及榻上那個慵懶的男子。


    午後,這西涼的天愈發陰沉了,上官錦在大街上慢慢踱著步子,一邊注意著周圍的情況,一邊往約定的地方走去。


    大年三十未到,街上依舊熱鬧非凡,人群熙來攘往,熱情的小商販們氣不帶喘地對每一位從自個攤位跟前走過的行人,使勁兒地吆喝著自家的貨物。上官錦正走到一個賣糖果糕點的攤位前,忽然就瞧著不遠處有幾個可疑的身影,他不想這個時候與對方起衝突,於是便轉過身,小心沒入這攤位前的人群中。


    “這都是剛出爐的寸金糖,才一會,就已賣得差不多了。瞧瞧,剛剛那位大嬸一下就秤了五斤呢!公子要點不?”


    上官錦一邊注意這那邊的人,一邊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那商販老板一樂,馬上抽出一張油紙,包了約莫兩三斤的寸金糖,然後問道:“公子瞧瞧,這些夠不?”


    那邊的人已經走到另一條街,上官錦不動聲色地移迴目光,瞧著那一大包糖,笑了笑,說道:“不用了。這麽多我拿著太麻煩。”他說著,也不等那老板迴話,就將那包糖倒了大半出來,然後亦不等那老板發火,又掏出一錠銀子丟過去,也不讓找零,便拿著那少得可憐的幾塊寸金糖走開了。


    與此同時,西涼城,西福街那的一處小院子裏,白文蘿正幫芸三娘將一會要帶給宋先生的禮物小心包好。


    “娘,這天色,瞧著是要下雪了,你們多早晚迴來?”白文蘿將東西都準備妥當後,便問道。


    “待不了多久,如果宋先生家人多的話,估計就是將東西放下,再去看宋先生的娘子一眼就迴來了。你在家好好待著,等娘迴來做晚飯啊。”芸三娘一邊說著,一邊給白文軒整了整棉襖。


    “這些禮物是不是太重了點,軒兒才剛上幾年學,就送這多的話,以後可不得年年加倍?”白文蘿說著,就有些擔心地瞧了瞧旁邊的禮物一眼,這些東西,可是頂家裏兩個月的進項了。


    “是啊娘,要不,要不就別送了吧,我一樣會好好讀書的。”白玉軒也有些悶悶地道了一句,他雖才十歲,卻已經明白家裏的不易。光自己上學堂,每年的花費就不少,如今年底了,還要再加上這額外的開銷,他心裏也不是滋味。


    白文蘿一聽白文軒這話,頓時知道自己語失了,忙就拍了拍他的大腦門,將話一轉:“你瞎操心什麽。家裏也不是付不起,姐姐不過是覺得宋先生是讀書人,可能也不是多看重這些東西,咱送得重了,萬一反惹得先生不快,倒是不妥了。”


    芸三娘一笑,一邊將東西拎在手裏,一邊點頭道:“蘿兒說得沒錯,隻不過因為今年是宋先生的娘子剛生了位小公子,所以才特別多準備了一些,明年就不用準備這麽多了。好了,走吧,咱們早去早迴,蘿兒過來把門關好。”


    將芸三娘和白文軒送出門後,白文蘿站在門外看了好一會,直到芸三娘第三次迴頭看她了,她才轉身迴了屋,關了門。走到院中時,抬頭看了眼天色,瞧著這離做晚飯得一段時間,又想起她那還有個荷包未做好,便迴了自個屋,將炭火燒上,然後拿出針線簍,開始做活。


    ……


    沒想竟會引出這麽多官兵大肆搜查,上官錦躲在一處偏僻的角落裏,在胸口那捂了一下,遂皺了皺眉頭,真是大意了,一不留神就遭了暗算!瞧著眼下這番動作,對方就是想將他當成一般的毛賊,先殺了再說!上官錦看著從遠處慢慢往這移過來的官兵,微眯了眯眼,每一撥人裏頭,都藏了至少一個恭親王身邊的高手。他兀自冷笑一聲,然後在那些官兵注意到這前,就閃身離開了那。估計此刻四麵八方都有人守著了,他得先找個地方躲一會,然後等易風接應。


    幸好是大年前夕,街上人較多,讓他方便了不少。


    隻是剛走到一處路口,就發現因人群擁擠,一個小孩竟被擠得摔到地上!偏這個時候,前方還有匹馬飛了過來,且那馬上的人根本就不顧這路邊的百姓,隻顧著自個暢快!上官錦冷眼看著,這西涼城的大小官,果真到了該換的時候了。


    最終,他還是救了那個孩子,隻是卻差點暴露了自己,且身上的傷又重了。


    幸好,片刻之後,他找到了一處偏僻的院子,雖依舊不安全,但是他身上的傷已不允許他再這麽躲避下去了,再不運氣治療的話,等傷及心肺就麻煩了。


    然而,那些挨家挨戶搜查的官員卻還是找到了這處院子!


    所以當那個小姑娘走過來的那一刻,他曾想過要殺了她的,隻是若真動手的話,事情可能會更糟。故而當他抓住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嘴的時候,他才抱著一試的心裏,試著跟她商量了一句。卻沒想,對方竟是不怕,還很乖巧地照著他的話,點了點頭!


    他驚訝,得到她的保證後,才慢慢放開她。而她,似乎是先猶豫了一下,才慢慢迴過身。一雙清亮的,帶著許些冷漠的,不驚亦不懼的眼眸,就那麽,直直地對上他的眼睛。


    那一年,她才十二,他已二十。


    那一天,是他們的初遇。


    那一瞬,他們還不知道,從今往後,彼此的命運,都會因對方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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