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翠閣內一片冷寂。


    夏如瓔身穿著粉藍雲錦豎領對襟短襖,坐在玄窗旁看書,安靜得像一池碧藍無波的湖水。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依舊鎮靜自若,雙眼始終沒有離開手中的書本。


    “夏妾媵!夏妾媵!出事了!”跑進來的是巧如,她神色慌亂,臉色都發白了。


    可夏如瓔卻依然沉靜著臉,她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書,輕聲道:“無論她們如何折騰,大帥自有定奪,你我皆不必慌張。”


    巧如拚命地搖著頭,“不是那個事啊夏妾媵。是蕭媵侍……蕭媵侍又遇刺了,還被捅了一刀啊!”


    “什麽?”夏如瓔這才慌了起來,她猛然地站起身來,手中的書本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可夏如瓔已經管不了這些,她急急地上前來問道:“蕭媵侍不是好好地呆在柴房嗎?怎麽會遇刺?她現在人怎麽樣了?大帥過去了嗎?”


    巧如點點頭,“蕭媵侍已經被大帥帶迴了永華閣,可是她心口中了一刀,如今命在垂危啊!”


    夏如瓔聽罷,全身微微地發起抖來。


    她們趕到永華閣去的時候,蕭容正躺在大帥的懷裏。一把白楊刀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心口,看著那帶血的刀柄,夏如瓔不由得全身發顫。這樣的場麵讓她迴想起了穎香。當時穎香也是這般倒在了血泊裏,最終咽了氣。


    蕭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她的唇也已經微微泛白,沒有一點血色,她的雙眼緊閉著,似乎永遠也不會再睜開。從夏如瓔這個角度望過去,蕭容分明已經是斷了氣的死人了。


    大帥從背後摟著她,他垂著頭,微顫的手撫著她蒼白的臉,似乎在對她耳語。


    屋內擁滿了人,聞聽此事的姬妾們都陸陸續續趕了過來,而能靠近蕭容和大帥的,隻有身為醫者的孟逍和青嫵,就連魏夫人都隻能立在屏風處觀望著。


    夏如瓔聽不清大帥在蕭容的耳畔說了些什麽,卻隱隱約約看到了大帥的雙眼似乎閃著晶瑩的淚光。夏如瓔暗自偷瞥了魏荷語一眼,魏荷語的臉色又黑又沉,大抵是被大帥緊張蕭容的模樣給刺痛了眼。


    夏如瓔再次望向裏麵,大帥正在和孟逍商量著什麽。


    “大帥,不能再拖了。趁著蕭媵侍還有一口氣,趕緊把刀子拔出來吧。”青嫵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來焦急地打斷了他們。


    穆卿劍眉深蹙,俊朗的臉已經失去了平日裏的英氣,隻餘下茫然與痛楚。


    孟逍沉下雙眼,也道:“大帥,再不下決定,蕭媵侍恐怕就更危險了。”他說著,目光落到蕭容身上,那大片的殷紅深深灼痛了他的心。


    孟逍本就是醫者,這樣的情況早就司空見慣了,他自然懂得該如何做,同時也深切地明白這其中的危險。刀子離心髒太近了,不拔出來,蕭容撐不了多久,但若是拔出來以後止不住血,那蕭容就會立刻大量失血而死。


    孟逍緊緊咬著牙,沉聲問道:“青嫵,止血藥都備好了嗎?”


    青嫵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打開了手中的一大瓶子止血藥粉。


    孟逍深吸一口氣,微顫著手握住那刀柄。


    穆卿額頭上的青筋根根突起,他雙眼死死盯住孟逍的手,然後不停在蕭容耳邊念道:“容兒,別怕,別怕……”


    孟逍緊緊握住那刀柄,這是他最緊張的一次出手。


    刀鋒被拔出,蕭容的身體跟著猛地一怔,隨著刀鋒一同湧出來的,是如注的鮮血。


    帶血的刀子被扔出來,險些砸中站得近的姬妾。姬妾們驚唿著往後退,眼中盡是驚駭之色。可穆卿卻絲毫不理會這些,他的雙眼已經漲得通紅,滿臉的青筋根根可見。他一邊摟著蕭容,一邊大聲吼著,“青嫵,快!”


    青嫵慌忙地上前來將止血藥粉悉數往蕭容的傷口處撒上去,那白色的救命粉末卻迅速地被那不斷溢出的鮮血吞噬,然後消失無蹤。


    青嫵頓時慌了神,她連忙將止血棉團壓上去,可最終還是抵不住那湧出來的鮮血。


    那紅色的**就像是決堤的海水,不斷地湧出來。又像是無聲的責問,帶著報複一般。


    “容兒,你別嚇我,別嚇我了。”穆卿低聲念著,然後垂下頭深深地吻著蕭容的額發。


    魏荷語和一群姬妾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夏如瓔緊抿著唇,焦急地探頭望著,卻聽得身旁一聲低語。


    “大帥可真疼愛蕭媵侍啊,當時小世子保不住的時候,都沒見大帥這麽緊張心痛呢。”說話的是高妾媵,她一邊說著一邊諷刺地笑著,“她明明就是害死小世子的兇手,死了就是活該,還救什麽救?”


    夏如瓔恨恨地側過臉來,瞪了高妾媵一眼。關於魏荷語和小世子的事情,高妾媵本就心知肚明,可如今卻還說出這些話來火上澆油,這讓夏如瓔越發疑惑,蕭容究竟是做了什麽事,才會和高妾媵結了這麽大的梁子。


    高妾媵一番煽風點火之後,魏荷語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可是她也依舊隻是定定地望著裏麵,不說一句話。


    正在這時,忽聽得裏麵亂了起來。


    青嫵那一整瓶的止血藥粉都用光了,血依舊是沒止住。蕭容無力地癱軟在穆卿的懷裏,身體漸漸失去溫度。


    一直低語著的穆卿陷入了短暫的呆愣,感覺到懷裏的人似乎正在慢慢離去,他突然爆發出一聲低吼,然後猛然地扶正蕭容,出掌為她強行輸送內力。


    “蕭容,你不準死!本帥命令你,你不可以死!”他怒吼著,然後繼續為她輸內力。


    蕭容就像是被絲線牽引著的木偶人一般,雖坐直了身體,卻已經沒有靈魂。她柔軟的發絲在內力的作用下無力地飄飛著,可她的頭卻低垂著,了無生機。


    孟逍見這狀況不妙,對著青嫵叫道:“趕緊再去取止血藥來!”說罷,他也從前方出掌,向蕭容輸內力。


    兩股內力相碰撞,蕭容的周圍似乎刮起了無形的風,她的發絲和素色的衣衫都微微擺動起來,遠遠看去,她就像一隻失去生命跡象的蝴蝶一樣,隻能靠著這樣的風才能飛翔。


    “蕭容你給本帥聽清楚!你要是敢死,本帥一定拉上你整個竇家莊陪葬!”穆卿恨恨地低吼著,不斷地將內力輸送給她。


    夏如瓔靜靜地望著這三個人,悲哀地垂下頭歎了歎。可正在此時,巧如突然輕輕拉了拉夏如瓔的衣擺,夏如瓔也不驚慌,靜靜地微側過臉來,這才發現巧如正在向她使眼色。


    夏如瓔故作鎮定地迴過頭來,望了望地上,隻剩下點點血跡,而那把刀子,已經不在了。夏如瓔頓時明白了巧如的意圖,她默默地瞥了瞥魏荷語和周圍的姬妾,她們都專注地看著裏麵的情況,沒有人注意到刀子的事。夏如瓔撫了撫額,借故頭暈然後退出了房間。


    在穆卿和孟逍的內力作用下,蕭容終於是熬了過來。青嫵不敢有所懈怠,連忙將取來的藥粉仔細地為蕭容抹上。她看了看蕭容,雖然氣色依舊很差,但是心脈總算是穩住了。


    熬過了這一劫就算是撿迴了一條命,大帥府內的傷藥都是宮中禦用的良藥,蕭容隻要多做休息調養,這樣的傷也就不會再有大礙了。


    穆卿守在床邊,雙眼一直凝望著蕭容,絲毫不理會身後還站了一大群姬妾。


    看著穆卿緊握著蕭容的手,孟逍臉色發白地笑了笑,然後默默地收拾屋內的殘局。熱水盆子打翻在地,帶血的毛巾也淩亂地躺在地上。青嫵實在是看不下去,上前去低聲對孟逍說:“孟少將辛苦了,還是先歇息一下吧。”說罷,也蹲下身開始收拾。


    青嫵端著被染得通紅的一盆水走出門去,卻被巧如叫住了。巧如躲在轉角的角落處,探出個頭來對著青嫵招著手。青嫵以為巧如是擔憂蕭容的安危,又不敢進屋子去瞧,因此才守在這兒。於是疾步走上前去對巧如說道:“你主子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隻要休養得好,就沒什麽大礙了。”


    青嫵說著,臉色微冷。


    巧如聽罷,微微露出喜色,但很快又沉下了臉,神神秘秘地湊到青嫵耳邊說道:“青嫵姑娘,奴才知道那刺客是誰的人。”


    青嫵一聽,一臉驚愕,本欲繼續相問,卻又頓住了,她思量了一下,然後冷笑道:“你既然知道那刺客是誰的人,怎麽不自己去向大帥講?”


    巧如為難地垂下頭,嘟噥著說:“奴才身份低賤,加之口齒愚鈍,怎麽敢到大帥身邊嚼舌根?”


    青嫵再次冷笑,“所以你就想到了我,想讓我去向大帥稟明這件事?”


    巧如連連點頭,“青嫵姑娘是大帥身邊的人,說話自然方便得多。況且青嫵姑娘冰雪聰明,又口齒伶俐,隻要青嫵姑娘肯幫忙,大帥就一定會著手徹查這件事的。”


    青嫵聽著這誇讚的話語,卻也隻是報以白眼,“那你倒是說說,我憑什麽要幫助蕭媵侍呢?”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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