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亦愷還沒有睡覺,電腦就放在膝蓋上,帶了耳機,不知是在看nba哪一場球賽,手邊放了一罐啤酒,被他喝得差不多。


    童言覺得腦子昏昏的,想起來,動作又很吃力,傅亦愷瞥了她一眼,“幫你洗過澡了。”


    語氣涼涼的,輕飄飄,他說完,然後又將目光落迴到電腦屏幕前。


    童言:......


    “要吃什麽?”


    傅亦愷問童言這句話的時候,她稍微清醒了點,然後明白了——他餓了,他要吃東西,和她餓不餓無關。


    他拿出手機,百無聊賴地翻著外賣頁麵。


    “火鍋,烤肉,還是——”


    童言卻打斷,愣愣道,“我想迴家。”


    瞬間,傅亦愷的動作也跟著停了停,然後他抬起那雙很漂亮的狐狸眼,直截了當地盯著她。


    她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可她就是想迴家,特別地想。


    “大聲點,沒聽見。”


    他清清脆脆地敲了兩下鍵盤。


    童言:......


    “我想迴家。”


    她隻能又重複了一遍,聲音很輕.....空氣也變得很安靜。


    傅亦愷沒說話,隻是摘了耳機,將電腦往旁邊一丟。他朝童言走了過來,高高的個子在昏昏暗暗的燈光下,好似籠罩了一層陰雲。


    童言往後靠了靠,她看著他,從發梢深處落下了一滴冷汗。


    “我........”


    “你想迴家?”


    “......嗯。”


    “好啊。”


    傅亦愷鬆鬆眉,口吻倒是挺輕鬆,這要童言有點意外,他難得對她爽快。


    她欠身,想對他說句謝謝,謝謝他今天不為難她,謝謝他放她迴去,她也想下床,換衣服,快點離開。


    可是下一秒,他伸出手,直接將她拎起,她驚叫了一聲,卻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傅亦愷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硬硬的骨頭硌得她不舒服,他對她很不客氣,簡單粗暴地就像拎一袋垃圾,恨不能趕緊扔掉。


    童言就是這樣被他一下子丟到外麵去的。


    走廊裏的地板又硬又涼,她甩出了一米遠,生疼生疼。


    “滾吧。”


    傅亦愷沉著一張臉,甩出這一句話,他依然是麵無表情的,又“啪”的一聲,把大門關了。


    空蕩蕩的走廊發出巨大的動靜,隨即又歸於平靜。


    童言身上隻穿著一件他的t恤,很大,裏麵空蕩蕩,脖子是咬痕,腿間是淤青,再沒有什麽比這更狼狽。


    她很艱難地爬起,膝蓋鈍痛,又在黑暗裏了幾分鍾,不知道該怎麽辦。


    直到有人把門打開,傳過來一句有點困倦的話,“是誰啊.......大半夜的,發生什麽了?”


    童言看過去,原來是傅亦愷的鄰居。


    她見過兩三次,差不多是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女人,長得很漂亮,聲音也很溫柔,剛才應該是被吵醒。


    童言的鼻子酸了酸,心裏的委屈翻江倒海。


    “我.....”


    女人這下睜了睜眼睛,她打量一下她,隨即明白了,“先進來吧。”


    幸虧傅亦愷還有一個鄰居,幸虧這個鄰居人好心善,又幸虧她是個女的,不至於要童言難堪到底。


    她給了她一套足夠穿出去的衣服,從裏到外。


    童言很感激,她想給她錢,不過人家卻沒要,隻是有些好奇地問她,“那個男生長得很不錯,你和他.....”


    瞬間,她緊緊閉著唇,麵色青白,默不作聲,於是,女人也沒有多說。


    童言穿著一套很明顯不是她風格的衣服,遊走在街上,剛好是四五點左右,天蒙蒙亮,白霧一片,街邊陸陸續續擺起了早點攤,她卻什麽都吃不下。


    其實她哪裏有什麽家可以迴,那個地方離這裏太遠了,她能去的,隻有學校。


    南高的校規很嚴,嚴到連幾點起床都精確到了小數點的程度,一班的學生平時都習慣了,所以哪怕是周末,寢室裏也沒有人賴床的。


    童言迴來的時候,大家正在自習,室友是同學,和她一個班,都是努力的好學生。


    “童言,你昨天幹什麽去了?一個晚上都沒有迴來。”


    室友周燦翻著書,沒忍住多問了兩句。


    事實上,她經常這個樣子,總是在某個周六或者周日的白天不見人影,晚上才迴來,有時候還會消失整整兩天,當然這樣算少數。


    “昨天幫一個姐姐值了個夜班,她有點事。”


    周燦“哦”了一聲,點點頭,“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呀,別要自己太累,馬上就要月考了。”


    童言笑笑,“嗯,我知道的。。”


    她一直都是這樣告訴她們的,她在兼職。


    童言的家裏條件不是很好,父親去得早,母親常年臥病在床幹不了重活,她隻要有空,就會賺點外快補貼家用。


    這點室友們都清楚。


    在南高念書的學生,大多都是本地人,沒有什麽經濟壓力,像童苗這種情況的不多。


    她住在一個連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山村,那個地方偏得仿佛被這個世界拋棄,可那裏也是童言的家,山很綠,水很清,有好看的木棉花,也有她的媽媽。


    “我有點困,先睡會兒。”


    “好,那我動靜小一點兒。”


    “沒事的。”


    童言爬上床之際,周燦又看了她一眼,眼鏡片反著明晃晃的光,“哎,你的手腕青了,是不是受傷了?”


    她的動作一僵,心裏“咯噔咯噔”的,像是血管錯了位。


    腦子裏又浮現出昨天晚上的事,他將她用力地按在床上,好像要把她撕裂,她哭得很厲害,卻動彈不得。


    她想,她現在的表情看上去一定非常難看,比天底下最難看的東西還要難看,可她卻隻能強撐著笑笑,點點頭,“不小心蹭的,不過沒有什麽大礙。”


    周燦好意提醒,“這樣啊,那你記得,下次小心點兒。”


    童言又點點頭,“謝謝,我先睡啦。”


    “嗯,好好休息。”


    她伸手,慢慢把床簾拉上,這樣,別人就看不到她在做什麽了。


    真好。


    藏在厚厚一層被褥裏,將臉埋入臂彎,總算有了那麽一點兒安全感。


    終於,她是她自己的了。


    被子是用藥皂洗的,媽媽從前就很喜歡藥皂洗衣服,熟悉的味道要童言覺得,她好似就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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