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的儀式繁瑣而又俗套,嚴格按照大軍凱旋時的規格進行。


    天策軍上了岸,便被引導著朝東北方不遠處的臨沂城行軍。既然迴歸大秦,自然不可能讓凱旋的將士們風餐露宿,臨沂早已備好了酒宴,就等大軍到後開席。王凝之夫婦被押著走在最後,謝道韞因最近不再整日哭罵尋死,表現良好,被裴盛秦特許解除了五花大綁。


    長長的隊伍蜿蜒如龍,向著臨沂行去。


    “唉,這位將軍,在下為將軍帶路吧。”


    一個不知名的官員突然從迎接的人群裏竄出,一把拉住了雍建嵐。


    “這位將軍,從此地海濱到臨沂城,距離雖近,風景卻十分的好,就讓在下為將軍介紹一下這一路風光吧!”


    另一個官員則跳出來扯住李鬆林的胳膊。


    “這位將軍,來來來,且看這片池塘,相傳漢朝名士孔融小時候在這兒撒過尿呢。”


    “將軍請移步,那邊有幾株桃花生得十分好看!”


    “在下府中有幾壇百年老酒,將軍若是有興趣,不妨改日過府一敘。”


    到後來,湧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天策軍的軍官漸漸不夠用了,甚至出現了幾個人圍著一個軍官的情況,就連裴元略身邊也被一大堆人給圍滿了。


    天策軍此次立大功而還,這些將領將來也不知有多少人眼看就要鯉魚躍龍門了。此時不結交,更待何時,等他們拿到封賞後眼界高了,再想結交可就難了。這些人之所以跟著大皇子一起風吹日曬地在此等候這麽多天,不就是為了等待今天這個結交天策軍將領的機會嗎。


    苻丕擺開這麽大陣仗,一半是為了裴盛秦而來,原計劃這一路上是應該他親自來與裴盛秦攀談的。可惜,計劃始終趕不上變化,苻丕並沒有料到天策軍中會多出一個人,一個他意想不到卻必須親自招待的人。


    “那一戰之後,天下都認為皇叔已死,父皇一連多日茶飯不思,憂思成疾。孤更是恨不得殺入蠻境,直搗建康,為皇叔複仇。從未想過,今日竟還能與皇叔人間相見,孤實在是喜不自禁。若父皇得知皇叔尚存於世,聖躬必能大安!”


    苻丕激動地挽起苻融手臂,臉上盡是欣喜之色,甚至是淚流滿麵,喜極而泣。這表情倒也說不上全然作偽,雖說其中多少也有幾分作秀的目的,但苻丕確實是真心高興的。說到底前秦皇室的親情觀念並不淡薄,畢竟前秦開國也就三十多年,這些皇子也都是從風風雨雨裏過來的,沒有哪個是自小生長於深宮內專研宮鬥的心機boy。


    “丕兒的心意吾領了。讓皇兄憂心,是吾之過,待麵見皇兄時,吾再親自負荊請罪。”


    苻丕和苻融叔侄重逢,倒也顯得其樂融融。與裴盛秦攀交情的任務,就隻好交給了他的頭號心腹王國安。


    “裴兄定軍名為天策,卻不知是有何寓意在裏麵?”


    裴盛秦已將天策軍之名公布了出去,王國安對這聞所未聞的名稱很是感興趣。


    裴盛秦隨口胡謅道:“天者,天子也。所謂天策,意為聽從天子統策,做陛下手中之劍,為朝廷開疆擴土,攘兇除逆。”


    王國安肅然起敬:“梓潼裴氏忠義之名,果真名不虛傳,請受在下一拜。”


    “不敢不敢,王兄是宣威校尉,末將隻是區區羽林郎,王兄豈能拜末將!”見王國安一抖袖,當真要揖拜,裴盛秦連忙上前把住他雙臂,不讓他拜。開玩笑,宣威校尉可比羽林郎足足大了七八階,裴盛秦哪敢受王國安這一拜。雖說之前裴盛秦已經受過苻融一拜,但那是靜室之中,旁人無知。王國安要在大庭廣眾之下一拜,這又不同,讓上官拜下官,這是大忌。


    “裴兄說笑了,你我如今職位都不過是父祖萌蔭而已,哪裏需要分什麽高低。裴兄已為國立下大功,在下卻還寸功未立,實在是不如裴兄遠矣。”王國安的宣威校尉和裴盛秦的羽林郎一樣,都是萌蔭的官職,隻不過王猛遠非裴元略可比,故而王國安萌蔭的官位也要比裴盛秦高上幾階。


    不過雖如此說,王國安卻也不再非得對著裴盛秦一拜了。先前隻是想籍此表達敬意,此刻經裴盛秦提醒他也反應了過來,此舉有捧殺之嫌。


    漸漸地,裴盛秦與王國安也熟絡起來。


    王國安一臉浩然正氣,一看就是個君子,這正是所謂的相由心生。除了他祖父王猛生前官職丞相、大將軍之外,王國安的父親王永,同樣官居左丞相,王國安祖孫三代為前秦可謂是嘔心瀝血披瀝丹愚。


    “哈哈,王某與裴兄一見如故,今晚王某和舍弟,可要好好地敬裴兄幾杯!”王國安與裴盛秦聊詩詞聊時政聊天文地理,裴盛秦憑著後世泛濫的知識儲備,都能夠應付上幾句,王國安已漸漸將他引為知己。


    “王兄之弟莫非也在今日出迎的隊伍中嗎?”裴盛秦隨意問道,心中也有幾分好奇。


    前秦秘書郎趙整修的《秦書》早在南北朝時就已失傳,導致了前秦一朝的曆史記載非常稀少,隻能從《晉書》等他國史冊中側麵窺視這個朝代。王猛的孫子裏麵,在後世留下名字的非常少,裴盛秦想來想去,也隻想到了河東太守王休的兒子王鎮惡。至於左丞相王永的兒子,裴盛秦毫無印象。


    王國安指著儀仗後方跟隨著的徐州官兵道:“舍弟就在後麵統轄徐州軍兵,今晚酒宴時裴兄就能見到。”


    裴盛秦笑道:“王兄一身浩然正氣,既是王兄胞弟,想來也是人中龍鳳了。”


    王國安此時卻搖搖頭,說道:”非也非也,舍弟王鎮惡並非王某胞弟,而是堂弟。家父是左丞相王永,鎮惡卻是家叔王休之子。”


    “原來如此,今晚在下定當與王兄及鎮惡賢弟多喝幾杯!”


    竟然是王鎮惡...裴盛秦心中暗暗腹誹。


    正所謂龍生九子,各不相同,王猛的子孫也應了這句話。王永王國安這一脈,算得上是精忠為國,就連左相王永本人最後都親赴沙場,為朝廷抗擊慕容衝而捐軀。但王休王鎮惡一脈性格則恰恰相反,曆史記載,前秦淝水戰敗後不久,王鎮惡父子就因畏懼國內的遍地烽煙而拋棄了家國,偷偷逃到東晉避難。王鎮惡最後更是在東晉入仕,成為了東晉的所謂名將。


    裴盛秦打定了主意,王國安此人值得深交,至於他那個有當賣國賊傾向的堂弟嘛,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就在談論間,隊伍前方突然停住了。眾人紛紛往前看去,隻見另一支隊伍正由另一個方向行來,看方向似乎也是往臨沂去的。此時此刻,兩支隊伍前端正巧撞上了,都停了下來。


    正和苻融攀談的苻丕一凝神,看到了另一支隊伍打起的旗幟,眼睛漸漸眯了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秦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縱橫方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縱橫方寸並收藏秦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