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不在芳香,流光不會再現,逝水不可逆流,時間不能重返。


    十年歲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它無端的空耗生靈的時間,無異於是一種可怕的謀財害命。


    蕭瑟冷清的冬季裏,世間萬物總是在盼望著春天。盼望著它的草長鶯飛,絲絛拂堤,盼望著它的千樹瓊花,碧波漣漪,盼望著它的蘭馨蕙草,香飄萬裏,盼望著它的姹紫千紅,展姿搖曳,盼望著它的桃紅似錦,落紅如雨。


    蕭風瑟瑟,略顯乏力,不再那般凜冽刺骨,一遍又一遍的吹過漸漸散去天穹的沉重陰霾。


    時光匆匆一閃而逝,就像是一捧手中沙,不經意間就悄然流逝,從細縫溜走,用盡全力也難以抓住,看著它一粒接著一粒紛紛揚揚,無奈地落下,卻沒有任何挽救的辦法。


    春天漸近,實際上已經來臨,冬季的嚴寒與冷清已經消除,積雪融化,流淌出優美的涓涓細流,刺骨的寒風也緩和了不少,參雜著絲絲暖意,拂過長空。


    轉眼間又逝去了數月,蒼茫大地完全被綠化了,從儀表到心靈都煥然一新。


    一陣陣輕風溫柔的吹拂著,春雨也趕了過來,它好像也喜歡湊熱鬧。如毛的細雨從天上灑落著,如千條萬條的柔柳,淅淅瀝瀝,天地間浸在朦朧雨霧中,迷瀠一片。


    溫柔又濕潤的綿綿細雨,透發出一股濕潤溫暖的氣息,不像兇猛的暴風雨中裹挾著陣陣震耳欲聾的雷鳴令人膽破魂奪,亦不像冬天的雨,攜著又濕又冷的氣息,令人厭煩。


    綿柔的雨,如煙似霧地籠罩了世間的一切,溫情密意地撫摸著世間的生靈,悄然無聲地滋潤著大地的萬物,傾盆而瀉地洗滌著灰暗的心靈,宅心仁厚地撫慰著嚴冬的創傷。


    這場突如其來的春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半晌時日,便在無聲無息間褪去。零散的幾片灰雲散去,天穹也被春雨洗滌得清新明亮,一塵不染。明媚和煦的萬道光芒透過一塵不染的雲彩照射下來,將世間萬物沐浴其中。


    春雨洗去了冬季的冷清殘跡,萬物在春風的吹撫下從沉睡中醒來了,不再靜默,朝氣蓬勃,在潮濕的泥壤滋潤下漸漸展姿搖曳,嬌美紅豔,綠意盎然。


    一道身影依偎在樹下,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凝望遠方的眼神,顯得迷離而遙遠,仿佛在遙望著流逝的蔥蘢歲月,隱約透露著絲絲不舍。


    姬無塵神色憔悴,邋遢落魄。雙鬢染盡白霜,那張麵孔上,爬滿了皺紋。昔日那雙明亮有神的眼眸,此刻竟是一泓渾濁不堪之象。


    一直怔怔仰望星空靜坐到深夜,萬籟俱寂,清風不再吹拂,萬物不再喧嚷。


    他渾身酸軟無力,眼皮沉重萬鈞,背倚著樹根慢慢進入了夢鄉,似乎在夢裏他隱隱約約看見了父親。


    那道威嚴無比的身影,這倒讓他情緒越發低落,心中更加苦澀,鼻尖一陣發酸,雙眸泛著淚花,片刻後一股淚花情不自禁的奪眶而出,他抿了一下嘴,再也無法控製自己,一道道濁淚宛若涓涓細流止不住的湧出而流淌。


    他想不到臨死之前,還能再次見到父親,一股不知何來的暖流淌過那顆早已死去多時的心,再次掀起一陣波瀾起伏,動蕩澎湃。


    姬泫轉過身來,背負雙手,屹立黑暗中。他身軀挺拔,器宇軒昂,臉色陰沉可怕,眸光淩厲無比,死死盯著姬無塵,沉默良久才怒斥道:


    “怎麽,一往直前的鬥誌呢,堅不可摧的意誌呢,統統都灰飛煙滅了嗎。”


    “你妄為姬家隻流血不流淚的熱血男兒。”


    “你不配,你不配,你不配......”


    聲如洪鍾,鏗鏘有力,不絕於耳,震徹神魂。


    話音剛落,威嚴無比的姬泫化為一陣輕煙,滾滾飛揚,消逝不見。


    “哼。”一道沉悶的冷哼聲緊隨起來,突兀炸響,仿若猝不及防的雷霆一擊劃過長空,撼天動地,讓姬無塵胸口如遭受巨石撞擊一般,沉悶而疼痛,憔悴無比的麵色更加蒼白,輕浮的步履向後踉蹌兩步。


    黑暗深處,一道嬌姿款款而來,裸露著羊脂白玉般的玉足,懸地三寸步步生蓮華,在身後的虛空殘留點點餘輝閃爍不止。


    一襲黑色薄紗籠罩著傲人身姿,旖旎之色,若隱若現,攝人神魂,勾人心魄。


    薑芷柔靜靜地卓立在姬無塵的不遠處,一張嬌靨冷若冰霜,含著憤怒的美眸中溢出極其不屑的光芒,更是參雜著許些厭惡之色。


    “薑閣主?”姬無塵怔怔望著眼前不遠的麗影,他木訥道。


    “我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真是可笑!”


    “與你兄長姬無道相比,差遠了。”薑芷柔神色無情,斜著眼睛側視姬無塵,美眸中充滿了輕蔑與憎恨,一副完全不拿正眼看人的傲慢姿態!


    “他一個廢物有什麽資格與我相提並論?”


    “同為姬家族人,令我可恥,羞與為伍。”


    一道身影踏著冷漠的步伐從黑暗深處緩緩走來,大聲駁斥。


    姬無塵隨著聲音傳出的方向,望了過去。此人身姿偉岸,龍驤虎步,看樣子定是一位男子。他麵容模糊一片,唯有一雙明亮銳利的眸光爆射。


    他與薑芷柔比肩而立,神色孤傲無比,盡顯一副睥睨眾生的姿態,雙拳被握得滋滋作響,滿腹殺欲,透體而出,衝天而起,令人不寒而栗。


    “你倒是仔細看看你的模樣,與那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傻狗又有什麽區別,苟延殘喘虛度殘生,不如我親手了結你,送你一程。”他冷漠無情,盯著姬無塵,一道不參雜任何情感的話語響徹黑暗世界。


    話音不過剛落,他眸光愈發熾盛,果斷無比,一副言出必行行出必果的架勢,抬手間從黑暗世界中扯出一道漆黑如墨的長戟,緊握手中,遙指姬無塵,戟刃銳利無比,雪亮刺眼。


    他雙眸迸發著宛如猛獸的嗜血光芒,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映照出清晰可見的姬無塵,陰森的麵孔一點人情味也沒有,自偉岸身軀透發出冷冽的寒風席卷長空,彌漫黑暗世界。


    此時的他,仿若是一尊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令人渾身冰涼,膽顫心驚。


    “算我一個。”消失不見的姬泫再次現身在黑暗世界,他跨著大步從深處而來,與姬無道並立,死死盯著姬無塵,麵色鐵青,怒目而視,咬牙切齒。


    “父親。”姬無塵麵色呆滯,雙眸怔怔無神望著再次出現的姬泫,忍不住的張嘴唿喊。


    “住嘴!”姬泫目瞪欲裂,滔天殺意,透體而出,開口向姬無塵怒吼,咆哮如雷,驚天動地,振聾發聵,震徹得黑暗世界顫晃不定。


    “丟人現眼的東西,還是免了旁人的殘害,墜了無道的名聲。姬家給予你的全部,我們親自動手收迴,諒你也無話可說。”姬泫怒氣衝衝,力竭聲嘶向姬無塵吼道。


    “唰…”姬無道率先發難,右腿向後橫掃挑起了戟尾,右掌擎著長戟,向姬無塵力劈而去。


    他冷漠無情,仿佛喪失了情感,湮滅了心誌,對血濃於水的胞弟姬無塵下手極重,毫無親情可言。


    一道銳利無比的璀璨鋒芒自長戟鋒刃迸發而出,鋒芒所向披靡,摧枯拉朽,將黑暗世界撕開一個大缺口,威勢依舊洶洶,從未衰減過半分,遙遙向姬無塵疾馳而去。


    姬無塵神色甚是平靜,渾濁的雙眸望著絢爛之極的彎月鋒芒,他生無可戀而無動於衷,早已死去的心中也難以滋生抵抗之意,或者死對於他而言才是解脫,才是最好的歸宿。


    “噗…”彎月形的鋒芒,如約而至,將他劈飛,喋血長空。


    “撲通…”


    姬無塵崩飛數丈,才重重地砸落在地,震得五髒六腑一陣氣血翻湧衝撞,又令他不由自主的大口吐血。


    他麵色慘白,眼皮沉重,爬伏在地,萎靡不振,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抹去嘴角的血跡,艱難的轉首望向踏著死亡舞步而來的姬泫與未曾謀麵的姬無道。


    “來吧,再來啊,你們倒是給我個痛快啊!哈哈哈。”姬無塵嘴角掛血,神色癲狂,衝著兩人大吼。


    “往昔你那慷慨的言語,激昂的熱血,不懈的信念,萬丈的豪情,淩雲的壯誌,這一切的一切,我依舊記憶猶新,恍如隔日。”


    “可笑啊,可笑至極,真令我困惑不已,大感頭疼。話語太過於蒼白,倒讓我想不出任何字語來形容,來描述你的厚顏無恥!”


    一道歇斯底裏的嘶啞吼聲,裹挾著滔天怒意與凜冽殺意,在黑暗世界中響徹雲霄,蔓延席卷。


    姬泫雙眸銳利駭人,麵色冷峻又無情,竭力捏緊了雙拳,數道青筋宛如青蛇盤繞,猙獰無比。


    “和他多話作甚,趕緊將他了結。我還要去尋那位魅惑人心的妖女,不親手將她挫骨揚灰,難解我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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