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淺予到現在都仍然記得,趙醫生在講完那個冰冷的實驗故事,接下來卻又講了一段極其浪漫的話,他說:


    “如果一個人對你說,他給你的是21克淨重的愛,那麽他是在暗示你,他在用整個靈魂全身心的愛著你,即使有一天,他離開這世界,這一份愛也不會因為生命的消亡而消亡,隻會隨著靈魂而更加深刻雋永。”


    同樣是關於靈魂的重量,這段話,卻又比那個冰冷的實驗溫暖太多。


    “淺予,你在走神?”衛瀟看著她,問道。


    白淺予一下子迴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什麽,我隻是在想,那些人失去的4錢靈魂,去哪兒了?”


    “被吸走了。”衛瀟道。


    白淺予一驚,雙手在衛瀟手中下意識的一抖。


    衛瀟更加用力的握緊了她的手:“淺予,如果你害怕,我接下來要講的,你可以不聽。”


    “不,我要聽,”白淺予深吸了一口氣,臉色略有些蒼白:“我想知道這件事,和小墨到底有什麽牽連……”


    衛瀟道:“三界為神、人、鬼三族居所,但有兩樣東西,卻是非神、非人、非鬼,這兩樣東西,一個叫非天,一個叫非人。”


    “非天,是阿修羅族,非人,是指的魂狩,也就是靈魂狩獵者。”


    “說他們非神,是因為他們有神的力量,卻沒有神的善行;說他們非鬼,是因為他們具有神的威力神通;說他們非人,是因為他們有著人的七情六欲,但又個具有天神和鬼蜮的威力惡性,因此,阿修羅族和魂狩,都是一種非神、非人、非鬼,介於神、鬼、人之間的怪物。”


    “他們要麽居住在三界之中的結界空間之內,要麽遊走於三界之間,沒有固定居所。”


    “阿修羅族兇猛好鬥,經常與帝釋天爭鬥不休,而且他們從不飲酒,也被稱為不飲酒神。”


    “而魂狩,是以吸食死人靈魂得到長生不老,吸食活人魂魄得到靈力,他們有著人的相貌,卻有著非人的力量,但他們卻又不象冥界的死神那樣擁有對靈力的操控力,他們不老不死,力量非常,卻又深深因為控製不住自己的靈力,而讓自己有時候非常強大,有時候看起來非常弱小。”


    白淺予聽得手足冰涼,顫抖著聲音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小墨他,很有可能是……魂狩?”


    “極有可能。”衛瀟鄭重的道:“人的靈魂,是直接決定靈力的重要因素之一,是三大界的力量之源,魂狩的目的,便是想控製住靈魂之源,成為三界之王。”


    他看著白淺予,道:“淺予,你細想一下,當日你在寥落村遇到墨歸雲的情形,再想一下,你們在荒野客棧發生的事情,是不是所有人的魂魄都被人吸走,而那裏除了你和墨歸雲,再沒有別的活著的人?”


    “我……”白淺予猶疑著道:“我以為是鬼車吸食的……”


    衛瀟沉默了一下。


    “淺予,你還是不肯相信,或者說,你是心底裏不願意相信。”


    “如果說寥落村全村死去的村民還不足以說明那些魂魄是被誰吸走的,但荒野客棧之中,你是親眼所見——在鬼車被血的氣息吸引來之前,那四個人已經被吸走魂魄死在客棧之中了!”


    白淺予的指尖又控製不住的顫抖了起來,想起客棧裏那個詭異的夜晚,昏黃的燈光,強自鎮定道:“可是我明明親眼看見,那兩名劍客是為了爭奪‘明月心’,互相砍殺而死的!”


    “他們是中了‘失魂引’,才會神經錯亂,互相砍殺對方而死,”衛瀟道:“‘失魂引’正是魂狩的獨門秘技,可以吸走人身上三魂七魄中的三魂,隻留下七魄,三魂已走,人就如同一個活死人般,全由魂狩控製。”


    白淺予腦中浮現起那兩名劍客癡呆纏鬥的神情,心中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可是她實在不願意相信那所有的事,竟然是墨歸雲做的——那比魔鬼還可怕。


    而那名白衣琴師,隻是一個氣質清冷、樣貌幹淨、一襲白衣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


    “可是,如果小墨是魂狩的話,為什麽所有人死了,我卻沒有死呢?”白淺予道,這似乎是能為墨歸雲開脫的最後一個理由。


    “那大約是因為,”衛瀟道:“你曾經救過他。”


    “我剛才說過,魂狩對於靈力的操控力很弱,特別是當他在寥落村吸食了大量的活人魂魄後,一時反而控製不住,讓自己處於極弱的狀態,恰巧在這個時候,你正好路過,救了他。”


    “魂狩有一條規矩,從不吸食救過自己的人的魂魄,我想這也就是你雖然跟他在一起,卻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的原因。”


    “相反,他不但不會傷害你,還會竭盡全力的保護你,淺予,你再細想想,”衛瀟道:“那些所有死在客棧中的人,他們是不是全都衝撞過你?”


    白淺予迴想了一下:


    在荒野客棧的門前,她被地獄門的兩個劍客無禮衝撞,他們不但不道歉,反而還對她的墨歸雲惡言相向。


    當她和墨歸雲進入客棧後,客棧老板對他們坐地起價,漫天要錢,還強行收了她手腕上的綠幽靈手串去抵房錢。


    當他們在客棧住下,她想去廚房為墨歸雲煮一碗熱粥,又被廚房夥計欺負,讓她劈柴擔水,以做苦活來換取一碗菲薄的粥。


    她臉上的神色不由默默起了變化,似乎明白了什麽。


    “還有一點,”衛瀟道:“墨歸雲若當真是一個凡人,他又怎麽能克製鬼車,怎麽能從一間燃燒得通透的房子中逃生?”


    “他的一曲琴音,為何能讓我們四個,你、我、還有三葉草和阿火,同時陷入四個不同的幻象?要知道阿火可是魂宿獸,它本身就是魂魄所生,最不易被幻象所迷惑。這一切隻能說明,墨歸雲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所擁的能力,大得遠遠超出你我的想象。”


    白淺予聽得心頭一顫。


    “所以,”衛瀟握起白淺予的手,眼睛看著她的眼睛:“答應我,不要去見墨歸雲了好嗎?雖然你曾救過他,但我並不擔保他會對你做出什麽。”


    白淺予怕衛瀟擔心,便道:“好,我不去見他。”


    一邊說,一邊下意識的往隔壁墨歸雲的房間看了一眼。


    那邊靜悄悄的,一絲響動也無。


    自從頭等艙拍賣給了老陸後,老陸、常竹竿和朱胖子便搬了進去,那頭等艙足足有兩個普通艙那麽大,房間內鋪設也更貴重華麗,不說別的,單那木床和木頭桌椅便是用生長於海邊的黑檀木做的,那木料極為結實硬重、緬、勻、細膩,紋理黑白相間,泛著點淡淡的柔潤的光澤,不但看著是賞心悅目,摸上去更是手感均勻,三人看見這艙房,就覺得三千六百兩銀子也算花得不冤了。


    頭等艙位於船首第一間,往後依次是寧無欲、墨歸雲、衛瀟和白淺予、薑老鱉的房間,最後一間房間卻是簡七的,他跟著薑老鱉出海,在船上當廚子,房間緊緊挨著尾艙的廚房。


    隻不過,在衛瀟和白淺予的房間與薑老鱉的房間之間,還隔著一間空房間,卻是房門緊閉,上了一把大鎖。


    “薑老鱉不知在那房間裏頭藏了什麽寶貝,誰都不讓進,”白淺予道:“他該不會是把收來的銀子和銀票全部都藏在那個房間裏頭,每到半夜便揣著一隻蠟燭進去,自己一個人偷偷摸摸的在裏頭數錢,挨個把每個銀子都擦一遍,再把銀票一張張的疊一遍吧。”


    “看你說的,把薑老鱉說的跟個守財奴似的,”衛瀟笑道:“你在背後這麽說他,他現在說不定就在打噴嚏了吧。”


    薑老鱉站在船頭,迎著海風,吹的他鼻子癢癢,頓時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他一邊拿衣袖擦著鼻子,一邊教訓簡七:“這都沒人了,還不快把你腰包上那包沉甸甸的東西給解了,正經去給客人們做海餐!”


    簡七聽話的連忙將裹在腰上的包袱卸了下去,一陣叮光的響,待解開攤放在甲板上時,卻是一堆銀子大小的石頭。


    簡七放下了石頭,伸手朝薑老鱉攤開了手掌:“老規矩,五十兩銀子。”


    薑老鱉肉痛的看了他一眼,慢慢抬起手,從懷中掏出兩小錠銀子,不舍的放在了他手掌上。


    簡七接過,叫了起來:“怎麽才二十兩?”


    薑老鱉撇了撇嘴:“你說你今天拍賣都作了什麽貢獻了?”


    簡七道:“怎麽沒作貢獻,那最後不是拍出三千六百兩的天價來了?這要擱往常,能拍個兩千兩便到頂了!往常都還有五十兩的辛苦費,怎麽今天反而隻有二十兩?”


    薑老鱉單手托著大煙槍,慢悠悠的吸了一口:“那都是這船客人豪闊,自己轟抬拍價拍上去的,跟你真是沒多大關係,就是我拿眼風死命的示意你在兩千兩百兩第二次那裏喊個價,你都讓人家白姑娘一聲咳嗽給嚇了迴去,你說你是有多沒用啊你!”


    想了想過不去,又從簡七手掌裏搶了一錠銀子迴去,飛快的放進懷中,收好。


    “老鱉叔!”簡七簡直快要哭出來:“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你說就麽小小的一錠銀子,是夠我吃啊還是夠我喝啊?”


    薑老鱉拿煙槍往船上那一溜艙房一指:“你隻要把這些爺吃的喝的全伺候好了,稍微從他們腰包裏往外頭劃拉劃拉,這一趟下來保準你賺的盆滿缽滿,連娶媳婦的錢都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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