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瞑的洞底裏蛩音久久迴蕩著。透明纖長的絲線像花瓣般收攏,又倏忽盛放。透明的絲線如纖翼般向外伸展,在明滅不定的光影中灼灼閃爍。  一堆麵色凝重的人踏著褐色的泥漿走在扁曲的洞窟中。冰藍色的水花從一隅溢出滴落下來。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身材壯實的中年男人,他的麵色微黃,目光堅忍而剛直。跟在後麵的像是被押解的囚犯。他麵色冷漠,雙眼像這洞窟一樣昏暗無光。


    當走到道路裏麵的孔穴前時,這一行人停住了腳步。麵色冷峻的男人被推到了前麵。火光霎時燃起,四壁如同旭日出升的天空一樣緋紅四溢。


    孔穴裏麵的絲線糾集在一起向上伸展。


    “一相,這就是你的墓穴了。”中年男人用渾厚的聲音說。


    被稱為一相的青年冷笑了一聲,他的眉目間毫無恐懼。“你們知道後果會是怎樣的嗎?”


    所有的人都沉默著,長風在孔穴的罅隙間弦誦,火光像熒火一樣閃爍著。中年男人也麵無懼色地伸出了手,毫不留情地將一相推了下去。


    “你們將知道自己是多麽愚蠢,鏡魁七相的存在就是為了維持鏡中世界的平衡,而現在這個平衡被打破了……”一相墜下了孔穴,他鄙薄地嘲笑著那些人。


    洞窟忽然搖晃起來,一個巨大的聲音訇然作響。火光混亂地竄動著,刹那間周遭又被昏暗所吞噬……


    小夜三人終於安好無事地降至鏡中世界。他們落在了一片密林中,三人因此還被劃傷了。小夜仰起頭,看到天頂上的雲翳遮沒了圓月,像是被蟲豸蠶食的穀物。浮雲如同肋骨般支起了穹頂。而這周遭的樹木又極盡扭曲,像是人類死前的掙紮的情狀。上麵扶著暗綠的藤蔓,藤蔓盤曲在枯槁的枝幹上,在風中瑟瑟抖動著。他們身下的土地是黑色的,如同河流般沿向遠處。


    小夜和至丞都開始感到迷惘了,隻有上卿依然精神抖擻。“跟我走吧!”


    “為什麽要跟著你?”小夜感到很不滿,而至丞則一笑置之。


    上卿沒能說出所以然來,頓時對小夜的印象一差千裏。便獨自一人向前走去。至丞見狀拉著小夜跟了過去。氣氛陡然一冷。


    他們三人走在林立的枯樹間。輕風低迴地吟唱,卷起蒼黃的氤氳。枝椏間的樹瘤如同一隻隻窺看的眼睛。就在小夜經過的樹身上突然響起了神秘的爆裂聲。一股徹骨的寒意頓時掠過三人的胸口,他們緊張地注視著那顆樹的變化。


    粗皴的樹皮忽然如汙泥般聚成了渦漩;而後凝成了人的五官。極短的時間內就被塑得棱骨分明。那是張蒼老的麵孔,樹皮上紋絡恰如其分地充當了皺紋。原來是守輪人,她的嘴角蠕動了幾下便用幹啞的聲音說:“這是一相的領域,被稱作夢域。但一相也許並沒有在這裏,而且是囚籠萌印。”


    “囚籠?萌印?”麵對這樣生疏的詞匯小夜表現的很好奇。


    “鏡中魁都是在囚籠中孕育而生的。這個過程被稱之為萌印。而一相似乎在一場令鏡中世界幾經動蕩的戰事中消失了蹤影,他也許已經死去歸於囚籠,進行著萌印。


    “那我們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到二相的領域了。”上卿有些失望,臉色霎時黯淡下來。


    “這隻是人們的推測。一相也許還在自己的領域內。他現在或許正在某個角落裏注視著你們。”


    “那我們要怎樣找到他呢?”至丞的聲音在枯林裏迴蕩著。


    然而守輪人的臉孔卻在瞬息間消失了,如同恍然逝滅的火種一樣,小夜三人心中又頓時昏暗下來。上卿四處顧盼,滯重混沌的蒼穹讓人倍感壓抑。黑色的土地在蔚為壯觀的林莽下起伏,一直隱至窎遠的緋紅色幕布似的天際。


    “我們該向那個方向走呢?”小夜清澈雙眸中閃著期許的光。


    至丞垂下了頭,而上卿則傲岸的不予理會。小夜氣惱地蹙緊了眉宇。厚重的烏雲層層壘起,如同九重的雲霄。其中透出了迷矇的光靄。小夜三人沿著凍土般的林地向有光芒的地方走去。


    過了很久他們終於走出了林地來到了草澤。這裏草葉蔥鬱滴翠,葉脈上滾動著圓潤的露珠。一側的水窪起伏著微微的漣漪。光芒在水麵上怒茁而出,仿佛是撲動的瑩翅。


    麵對潮濕馨潤的土地,一直抑鬱的小夜情緒一下子轉為晴朗,愉悅地與至丞攀談起來。他們彼此介紹,在澄碧低淺的水窪中留下了履痕。菌綠的草葉上光輝閃燦,水窪上泛著曆曆可數的銀光。但上卿卻粗虐地將它們踩濺,還不時地將目光偷偷轉向身後。


    又過了一會兒,他們麵前突然橫出一塊泥土地。泥麵如同坼裂的體膚向外溢出的濃血一樣。走在前麵的上卿毫不猶豫地踏了進去,可他卻驚覺自己再也邁不動腳步了,而且身體越陷越深。這才恍然想起可怕的沼澤。


    當小夜和至丞發現時上卿正在掙紮。至丞立即驚恐地跑了過去。“不能掙紮,會越陷越深的!”


    上卿向至丞求救,至丞毫不猶豫地拉住了他的手。小夜也跑了過來,她拉住了上卿的另一隻手。但沼澤下像是有股無形的力量,致使上卿的身體越陷越深。至丞的一隻腳也險些踏進了沼澤。


    “放手吧,你們也會陷進去的。”上卿絕望地說。


    至丞並不肯放棄,依然緊緊地拉住他的手。而小夜則問:“你叫什麽?”


    上卿瞠目地看著小夜。他的上半身已經完全陷了進去,刺骨的寒冷令他像置身於冰雪大陸。“上卿……”


    “好,上卿千萬不要放棄。”


    那一刻,上卿昏暗的雙眸忽然間明亮了起來,他也開始借助小夜和至丞的力量向上拉自己的身體。


    天空變得越來越晦暗,遠處的林莽喧笑著,極盡怪譎之能。長風的翼翅扶過草澤,使草葉貼俯於地麵。


    上卿的身體已經漸漸掙出泥潭了。當他想要表示謝意時卻發現小夜和至丞身後有個模糊的黑影。就在他準備提醒時,小夜和至丞同時被一股力量推入泥沼。他們三人掙紮著,但這片土地杳無人蹤。至丞首先絕望了,可上卿死死地拉住他。蒼穹似乎越壓越低,變成了覆住屍骨的白布,小夜也很快被泥潭吞食了。


    無止玩盡的黑暗。鬱鬱的眼睛、一款款飛翔的白鴿、一顆顆飽滿的穀物。笑意盈盈的眼睛——昏暗迂迴的甬道——溫厚的手掌。


    在蓬發的枝梢上,鼓綻出的青黃猶如散布的星鬥。小夜站在下麵專心致誌地細數著:“一個、兩個、三個……”她忽然聽到了唿喚自己的聲音,便向鴿群翩躚的地方奔去。


    馴鴿在半空中迴旋著,猶如一條條的光帶劃出了穹頂的形狀。小夜攤開滿手的穀物友好地伸向鴿群。馴鴿圍攏過來甚至停落在小夜的肩膀上覓食。鴿子尖利的喙部啄疼了小夜,她害怕地哭了起來,穀物也都灑落了,像顆顆飽滿的果實。


    一個男孩突然過來幫小夜撲走了鴿群。他微笑著,但眼中卻隱隱的有絲陰鬱。“你沒事吧。”


    小夜拭去眼角的淚痕搖了搖頭。


    “其實它們並沒有惡意,你看!”小男孩撿起了灑落的穀物,鴿子們旋即又都圍攏過來。但小男孩卻並不懼意,而是歡笑著。鴿群又有如是盛開的花束,一簇簇地綻放在空中。


    小夜也笑了起來。“你等等我,我再去要些穀物。”她轉身跑開了。


    小男孩突然說:“我在這兒等你。”


    閃出的青黃滿了小夜的視野。然而她卻並沒有迴去。因為媽媽又帶她到了一幢大房子裏,那裏陣列著許多新奇的物品。而方才的小男孩卻早已被小夜拋在了腦後。


    小夜四處走動欣賞著每一件物品,可當她發現月光漸暗時這間大房子裏已經空無一人了。她恐懼地哭了起來。黑暗像是漲溢的海水般湧來,小夜將臉埋在雙膝間不敢再抬起頭。


    “你迷路了嗎?”


    一雙滿含笑意的眼睛閃進了小夜的視線


    。她看到了一個小男孩向自己伸出了手。他的掌心間散溢著泥土的馨香。小夜握住了那隻手。小男孩帶著她走在昏暗迂迴的甬道中,最後終於找到了出口。


    小夜看到了媽媽,她想作個媽媽認可的好孩子,一個不會迷路的好孩子。因此她對身旁的小男孩說:“我的小梳子丟在裏麵了,你可以幫我找迴來嗎?”


    “好啊。”小男孩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小夜十分不安。她輕喚了一聲:“喂……”


    小男孩轉過身粲然地笑了。他將手貼在胸口上似乎是在傳達一個訊息:放心。


    然而看著小男男孩的背影,她卻再一次哭了。那一弧灸亮的淚痕隱陷作痛著。此後小夜再也找不到那兩個身影了,她的內心霎時一片虛空……


    彌漫的夜色-——皓潔的月光——溫柔的笑靨。


    黑夜湧上了天頂,又傾瀉而下覆住了整片天空。月亮懸在空中,周身升出縷縷的寒氣。一雙青色的眼睛在黑夜中緩慢遊移,可突然卻滯住不動了。


    “小貓,你在哪兒?”至丞在高牆周圍四處顧盼著。


    小貓發出了叫聲跳進了誌丞的懷裏。至丞立即長舒了一口氣,撫摸著小貓絨絹似的皮毛向家走去。


    當至丞迴到家中時,卻發現老婦人房間的燈已經熄滅了,他便沒有再進去打擾。可在第二天,至丞走進老婦人房間時,卻發現她躺倒在了地板上。那是因為昨天晚上她心髒病複發,也因此險些送了命。


    老婦人一直寬恕地微笑著,可至丞總是在責備自己:“我曾經說過,有我陪在身邊您就不會發生任何意外的。可……”


    綿延不絕的雨絲-——來褐色的泥漿——滿麵的淚痕。


    “哥哥,等等我!”小蓮在瓢潑大雨中一直緊隨著上卿奔跑著。


    而上卿是因為胸中的夢想而離家出走,開始一段精彩刺激的人生曆險。


    雨滴濺落的瞬間長成了一顆蔥鬱的大樹。而當它萎垂時,又集成了一條潺潺的小溪,最後與泥塵匯成了一股汙流。小蓮已經遍身汙痕,卻依舊不肯鬆懈腳下的步伐。她忽然跌倒了,全身沾滿了泥漿。


    上卿從前麵憐憫地看著小蓮,看著她自己站起身。而上卿卻並沒有走過去幫助她。


    這時白熾的光線染亮了雨幕。一輛車突然直衝小蓮而來,血紅色立即延展開,並且延向上卿的心底深處。


    雖然小蓮隻是受了輕傷,而且她也並沒有生哥哥的氣,但上卿總是在自責:“我說過不會離開你身邊的。”


    小夜三人各自沉進了夢魘中痛苦掙紮著。那一段各自殘酷的記憶一直困擾著他們,另三個久久無法釋懷。


    在一間昏沉的屋子裏,火光搖曳不熄,猶如晨空中噴薄而出的瞳瞳旭日。動聽的音籟一直久久迴蕩著,令火焰的烈度緩然消逝。周遭的屏壁仿佛是鍍的一層金箔浸在了火焰中,青蒼色的光芒在暗寂中灼灼盛放。


    一個陰影忽然撲了過來。“醒來吧,命運少年們。”


    小夜三個周圍各自竄動著幾束光芒,布成了如同命運之輪的圖案,但四周的尖齒卻更為鋒利。他們躺在中間,似乎是沉進了昏沉的朝夢。


    披著鬥蓬的神秘人物用手杖敲擊著地麵。那幾束光芒突然都隱逝了。小夜三個都相繼醒了過來。


    小夜發現自己安好無事。身上連一塊汙跡都沒有,而且他們各自都還披上了一張鬥蓬,上卿仔細觀察著周遭,發現他們在一個密不透風猶如牢籠般的地方。而那個神秘人物就在至丞麵前。


    “你是誰?”至丞驚惶地問。


    “我是四相。”


    “這裏是哪兒?”


    “這裏是一相的領域。”四相的聲音有些嘶啞,與守輪人如出一轍。她的鬥蓬像伸展的雙翼般展開,撲滅了牆壁上的火光。


    上卿頓時心生疑慮。“那一相又在哪兒?”


    氣氛立即有些沉重了。過了一會兒四相才說:“我隻是受人之托前來幫助你們。方才你們是掉下了一相早已布好的陣法。所謂的陣法就是讓人能夠墮入幻覺的異種力量,而這是鏡中魁七相才能利用的。當我來到這裏時也才發現一相早已不在了。也許這正像那個傳聞所說的一樣,一相已經歸於了囚籠。”


    鏡中世界神秘莫測令小夜再次感到了迷惘。“你又是受誰之托來幫助我們的呢?你可是與我們敵對的鏡魁七相之一。”


    “並不是每個鏡魁七相都願意再去支配另一個世界。隻有七相一直充滿了野望。她是鏡中世界中最為強大的人,我們也不得不聽從於她。而托付我的人你們之後就會知道了。”


    “那你會豎起覆迴之輪嗎?”


    “隻有在我的領域才能給你們答複了。命運少年們,繼續前行吧。”


    四相的身影緩緩消失了。火焰混亂地咆哮起來,褪掉了沉沉的暗紅色,像是夕暮十分的天空。幾聲詠歎著,似乎在為什麽而悲吟。婆娑的光景映在小夜三人的臉上,刹時間他們的身體仿佛是被蛀空了一樣。


    “我們要去哪兒?去二相的領域嗎?”


    小夜的話音未落,火光忽然完全熄滅了,周遭一片昏黑,隻有六隻眼睛湛湛發亮。在刺破長空的吼叫聲中,四陲再次覆滿了搖曳的火光。小夜三人驚覺他們似乎來到了荒原上。


    遠處紅光漫天,一排洶湧的暗影在刺目的光輝中俯倒下去。空際雷雲炸起,電光劈碎了天幕。幻滅不定的光火洶湧地襲來。這一股灼人氣浪霎時逼起一陣蠻煙瘴雨。小夜三人立即又置身於一片混沌鴻蒙中。


    “這是什麽?”小夜驚懼地詢問自己的夥伴。


    “這時很久以前幾乎撼動了整個鏡中世界的戰事。在暗無天日的鏡中世界,一群向往擁有自我的鏡中魁組織了導魂聯盟。他們將一切都歸咎於鏡魁七相,誓要將他們驅逐出鏡中世界。聽聞一相就是在那時被縛。而你們身在的是他所留下的最後一個陣法。”四相的聲音及時地響起了。


    上卿的表情有些陰鬱,小夜和至丞也頻頻後退。


    天穹上不時地爆出各種色彩,迸出的火星使荒原上的火勢進一步蔓延。聳入雲端的山巒被火焰灼煆成了紅石。灸灼的氣浪使小夜三人驚惶不已。


    就在他們被火焰重重圍攏時。周遭的黑暗再次交集在一起,那一輪黃昏的色彩如如環食,在一片空幻中,小夜三個緊緊地靠攏在一起。在他們悚懼的瞳孔上,四周緩緩出現了堅硬的石壁。而在他們身下又出現了邃密的孔穴。孔穴中盤曲著灸亮的絲線兀自築起粗糙的窩巢。地麵上也堆滿了蠶蛹般的物體,它們被固定在織起的密網中劇烈地博動著。而在旁側,他們竟發現了一個熟睡的小女孩。小女孩趴在一顆閃爍著紅火的蛹體上睡得很沉。


    四相的聲音再次徐出:“這裏是囚籠,而那些都是萌印。”


    小夜三個好奇地走上前,他們看到小女孩身下的萌印開始顫動。小女孩也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她露出驚喜的神色試探性地伸出了手。萌印突然發出了碎裂的脆響,而且出現了一道裂紋。小女孩興奮地眨著眼睛,映在她眼中的萌印像蛋殼一樣漸開裂了。在縫隙裏出現了一雙同樣好奇的大眼睛。


    從萌印中走出的竟然是一隻小豹,它通體棕黃色,身上的紋絡像是涸轍的土層,小豹就仿佛是從火莽中穿越而來。而且全身的骨肉亭勻而堅韌,擺著準備騰躍的姿態。


    小夜發出了驚怪的聲音,但小女孩似乎一直都不曾發現他們。她大膽地靠近小豹,眼睛裏一直漾著喜悅的笑影。小豹也並不懼怕她,而且還將身體靠近了。


    小夜他們看到小女孩抱起了小豹,像早已熟識一樣那麽的親密。小豹溫馴的如同一隻小貓。小夜本來為置身於這樣的地方而感到非常恐懼,但當她看到小女孩明亮的眼眸時便也放鬆了心緒。


    “似乎並不會有人發現我們。”上卿敏銳地洞察過一切之


    後慎重地說。


    至丞的雙眼忽然明亮起來。“也許是一相想告訴我什麽。”他更加專注地看著眼前的幻像。


    小女孩將臉頰貼在豹身上,發出了爛漫的笑聲。“你是我的小豹。”


    一個沉鬱的聲音忽然響起。“血夕!”


    在晦暗的洞口出現了一位身材壯實的中年人,他的肩膀非常寬闊,黝黑的臉膛凸出了堅毅的眼神。


    “血夕,我們該出發了。”


    小女孩立即將小豹藏在身後。“出發去哪兒,太陽?”


    被稱作太陽的中年男子緩緩走上前,他凸出的顴骨閃著古銅色的光澤。“去將鏡魁七相的領域一一攻破。”


    “為什麽不先從七相這裏開始呢?”血夕顯得有些扭捏,一直向後邁著腳步,小豹也隨著退到了角落。


    “因為她太強大了,而我們卻還沒有能力擊敗她。我們走吧,囚籠還是個存在著未知危險的地方。”


    “那好吧,我一會兒就出去。”


    太陽先離開了,他的背影在光影中也異常的偉岸。血夕轉過身露出了悲傷的麵容,她俯下身抱住了小豹的脖頸。“我要走了,對不起。”


    周遭的景物隨著血夕的去向而變化著。小夜三人也不得不緊跟了過去。他們看到一支龐大的隊伍正在囚籠外棲息。人群有如厚重的烏雲,他們麵露疲態仰望著晦暗的穹蒼。而太陽則直立著,他目視的雲端中透出了如炎曙光,很快便駕淩於天際。太陽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而在太陽身後一直尾隨著另一個小女孩,她的目光很犀利,對人總像是帶有敵意。尤其當雪夕靠過來的時候,她更是擋在了前麵。


    “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太陽?”雪夕一直保持著敬畏的態度。


    太陽不曾從天際移開目光,“馬上!”他的聲音渾厚而有力。所有的人都將視線移向了他,疲態的麵容上立即浮現出昂然的神色。


    這隻浩蕩的隊伍開始移動了。他們向遠處巍峨的山峰走去,每個人都麵色肅穆。有的人在手掌間托起了紫色的光團充當著火把。他們所經過的焦枯的植株霎時像是充滿了生氣。這條逶迤的長龍似乎正在潛遊,也許馬上就要躍水而去。


    而雪夕和另一個小女孩一直跟隨著走在最前麵的太陽。但雪夕身旁的小女孩似乎刻意要讓她和太陽拉開距離。她幾次不友好地直接用身體去阻擋。血夕根本就不曾介懷。


    “仇朵,別再這麽任性了,你應該跟隨雪夕成為好朋友。”太陽別過頭說。


    但被稱作仇朵的小女孩卻並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依然對雪夕怒目而視。現在的雪夕早已被另一件事物吸引了注意力。她感覺身旁的枯林中像是有一束視線正注視著他們。這整視線如冷箭般讓血夕不寒而栗。


    命運少年一行人也加入到了這支隊伍中,而且就在血夕身後。但似乎並沒有人發現他們,也許在這許多雙眼睛中,這三個人根本就不存在。上卿正為鏡中魁天生所具有的異力而讚歎著,但至丞卻一直秋眉不展。夾在兩從中間的小夜則好奇地四處顧盼。


    他們一直走在千溝萬壑的平原上,起伏的山峰似乎還很遙遠。許多人的腳步變得沉緩疲遝,隊伍行進的速度正在減慢。幸而太陽即時下令休息。他就象個統領者,每個人投來都是欽佩的目光。仇朵悍然不顧血夕的感受,無禮地推開她坐在了太陽身側。血夕的麵容漸漸黯淡下來,她獨自走到了遠處。小夜三人也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


    雪夕似乎想找個能避開人們視線的地方棲身。她一直向遠處走去,走到當自己迴身時,看到那支隊伍已經成了鑲在地平線上的黑邊血夕這才靠在一塊岩石上休息。


    然而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忽然傳進了上卿的耳朵裏,小夜和至丞似乎也察覺到了,他們三人疑惑地又對視良久。


    就在這時,一束如隕星般急速移動的黑影跳到了岩石上。雪夕發出了恐懼的尖叫聲。她靈敏地退到遠處,當視線不再搖晃時,才發現站在岩石上的是方才那隻小豹。


    小豹又從岩石上跳下來走到雪夕麵前。驚喜過旺的雪夕再次抱住了小豹的脖脛友愛地撫摸著它。


    “原來一直跟蹤我們的是你啊,你喜歡跟我在一起嗎?雪夕的雙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小豹將頭放在雪夕懷中,既馴順又可愛。似乎也在表示它很願意跟在雪夕身旁。雪夕因此而更加雀躍了。但當她想到自己的設身處地時又變得很為難。雪夕用哀切的眼神看著小豹,沉默了許久才說:“可惜我不能帶你走,因為太陽和我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雪夕撫摸著小豹,然後緩緩離開了它。小豹一直用惻然的眼神盯著雪夕,但卻沒有作出任何令她為難的舉動。雪夕不停地迴過頭張望,小豹在她的視線中漸漸消失了。雪夕神思恍惚地走迴到隊伍中。


    他們又上路了,但雪夕的內心似乎一直無法平靜,她的目光總是在周遭遊移。


    在旁側的亂礫叢中又響起了那陣輕盈的腳步聲。雪夕的雙目再次被燃亮了。她看到一束影子總是跟在自己旁邊。即使在黑暗中,影子柔韌的輪廓無法被掩藏。一定又是那隻小豹,雪夕的心緒立即歡暢起來。


    到了隊伍休憩的時間,雪夕急不可奈地向遠處走動。小豹果然正等在旁邊。它野性的雙曈於黑暗中霍霍燃燒著。


    太陽一直向雪夕消失的方向張望著,等聽到她的歡笑聲時才安然地閉上雙眼入睡。


    浮雲圍繞著殘月,像是它的一對瑩翅。它們在無際的天籟聯翩,載來如雨坐落的星輝。光影次第舒展,使詭異的亂礫叢中長起了蓬發的影枝光葉。


    小豹竟示意讓雪夕騎在自己身上。雪夕的膽魄也著實令人欽佩,她竟直的跨了上去。小豹伸展著身體,擺出了準備奔跑的姿態。一直守在他們身邊的小夜三人卻緊張起來,他們的心髒都像是被揪緊了。


    小豹跨出了一大步開始疾速奔跑,血夕彎下身緊緊地抱住了它的脖脛。小夜三人的視線也隨著小豹奔跑的速度而變化著,就如同是有無數根流箭從他們身側穿過。小豹躍動的姿態在月光的渲染下既柔美又剛健。它跨過石礫,跨過草莽,跨出了一條條優美的弧度,而且它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開始驚悸的血夕緊閉上雙眼。


    可當她又好奇地睜開眼睛時,竟駭然地發現小豹竟淩空騰躍起來,而且周圍的景物也完全變化了。天空開始一點點泛白,刺目的光輝從雲層中懸瀉而下。地麵上則布滿了向外沁著幽香的草木,其中還有美麗的花田。花穗在婆娑的雲影下緩緩舒展開,整片土地似乎都在霎時間塗滿了眩目的釉彩。


    小夜三人也都詫異的啞然失聲。過了許久小夜才驚疑地問:“這裏是哪兒?”然而上卿和至丞卻無法迴答她。


    雪夕也正訝異著,她忽然看到有大小兩個人影正在花田中穿梭。幾乎懸浮的小豹微微降低了高度,雪夕才清楚地看到是仇朵拉著太陽在花田裏走動。


    從雪夕的雙眼匆匆地掠過一絲憂傷,但她立即又豁然開朗。“他們為什麽也在這。”


    微風遠伸的翅梢拂過花田,花穗俯倒下來。其中的仇朵笑得那麽爛漫,遠比她平時的表情動人多了。而太陽也似乎摒絕了以往的嚴肅變得異常和藹,像個總會顧及子女的慈父。


    但雪夕卻總覺得眼前的畫麵很不真實,像是個夢境。


    小豹輕盈地落在矮草中,可它再次奔跑起來,將方才的世界完全遺落在後。光芒一點點消逝了,像在洞穴中穿過的洪水般退去。小豹又帶雪夕來到了另一個地方。這裏四處充斥著綠色的雲波,並不像是真實的世界。


    “他們一定是在夢境中穿梭著。”上卿敏銳地說。


    至丞似乎也若有所思。小夜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這隻小豹一定與一相有什麽關係,一相的領域不就叫作夢域嗎?”


    上卿和至丞也都才恍然


    領悟。“而且我們剛才加入的那支隊伍應該是被稱導魂聯盟。他們將會導致撼動鏡中世界的戰爭。”


    “而一相又是想通過這段在鏡中世界曾發生過的曆史告訴我們什麽呢?”


    三個人的眼神都灰暗下來,他們迷惘地望向遠方。在那裏雪夕歡笑著穿梭在無數美好的夢境中,小豹跨出的弧度在半空中留下了一轍轍虹橋般的痕跡。


    當一切又都恢複正常時,雪夕和小豹周圍依然是詭異陰森的亂礫叢。而遠處那支龐大的隊伍中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酣睡。


    “果然是他們的夢境啊。”雪夕感歎著。


    月亮在他們身後像是朦朧的燭火,絲縷的卷雲又如同煙靄一點點飄逝。每個人的睡容都是那麽怡然。


    過了不久這支隊伍動身啟程了,他們依然虔敬地向遠處的山巒走去。在濃密的霧氣中有如熾盛的火焰不息地晃動著。雪夕依然跟在太陽身後,她童稚的臉膛也變得肅穆起來。而小豹也一直悄悄地守著血夕。微妙的跫音就像是植株的鼾息。這支浩蕩的隊伍在旱裂的平原上綿亙,有人抬起藹然可親的臉,就如同河麵泛泛的銀波。


    他們終於來到山崖下了,徹骨的凍寒令每個人的表情都是凝滯的。太陽仰望著聳入雲端的山崖露出了露出了征服者渴欲的目光。他們要攀過這座山巒去到另一麵的地域。然而想跨過這條交界似乎並不太容易。但太陽首先開始了攀登。一些好強的年青人隨後,而雪夕和仇朵則被夾在了中間。


    這座山崖並不太陡峭,可是依然需要堅強的毅力。太陽謹慎地踩著凸出的岩石毫不懈怠地向上攀去。可雪夕和仇朵卻要用盡全身的力氣。而且仇朵一直露出敵意的眼神,他似乎不想輸給雪夕,因此總喜歡比她快一些。雪夕有些畏高,當到達一定高度時,她的雙腿已經開始發軟了。雪夕停下來,將臉頰貼在牆壁上不敢再睜開眼睛。


    這時一隻有力的手臂忽然攬住了雪夕,雪夕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翻轉了一下。當她再睜開眼睛時,已經跨到了一個身材比太陽更為壯碩的青年背上。在他袒露的胳膊上,肌肉輪廓非常的清晰,就像荒漠上起伏有致的土丘。


    “小姑娘,這樣就不會害怕了吧?”青年別過頭說。


    雪夕看到了一張棱骨分明的臉孔,但他的雙眼卻像是清朗的睛空。“謝謝叔叔。”


    “叔叔?”青年發出驚怪的聲音。


    所有聽到他們對話的人都發出了善意的笑聲。青年漲紅了臉也憨實地笑了,“不是叔叔,是哥哥。叫我髏寅哥。”


    “髏寅哥。”雪夕扭捏地叫了一聲。


    “這就對了。”青年筆得歡暢起來,他光潤的棱骨像是貼了一紙薄光。


    希望就在眼前了,全身被汗水浸透的太陽依然在不懈地向上攀登。另一麵的日光已經射進了他的雙眼,天頂也不再擺出傲岸的姿態。搖曳的紅光屏蔽了晦暗。在太陽興奮的雙瞳上,??岩就隻剩下一角了。他將手伸了過去,就在瞬息間便領掠了另一塊疆土的風貌。


    穹頂上的火雲在翻騰嘯叫,很快便充溢了整片天空。


    導魂聰明的戰事也就如此開始了。但也許這場征戰並沒有一相想要透露的任何訊息。因此小夜三人周圍的景物又一次變幻了。


    這或許已經是若幹年後。但小夜三人依然是在一麵山巒下,他們驚疑地四處顧盼。但不同的是這周圍並沒有任何人。


    一束影子忽然如捕食的蒼鷹般從山崖上撲了過來。警覺的上卿立即讓小夜和至丞後退,他則勇敢地站在了前麵。但撲下來的影子並沒有任何壞的意圖,它隻是為了降落到地麵。而目小夜三個定睛一看,那竟是一隻矯健的成年豹。


    “它應該是雪夕的小豹,竟然已經長這麽大了。”至丞訝異地猜測說。


    “那……這應該是幾年後了呢?”上卿疑惑地皺緊了眉宇。


    隻有小夜不動聲息。因為它驚懼地發現這隻豹似乎一直緊緊地盯著他們,而且在它的瞳孔上竟然有小夜的身影。小夜被豹詭密的氣勢震懾住了,一直僵直地站在那裏。


    無數個身影忽然從山崖的另一邊出現了。機敏的豹立即竄到了一邊。而上卿和至丞也首先辨認出了太陽,他依然精神矍爍,隻是頭發有些斑白。其後就是一直對人保持敵意的仇朵,她現在已經長成了身影亭美的少女。


    小夜三人在這些緩緩從山崖上降下的人群中尋找雪夕。他們再次看到了那個叫髏寅的青年,他的身體似乎更加健壯了。而髏寅身後背著的少女就應該是雪夕。


    但她的變化似乎非常大。雪夕以前白嫩的皮膚被蒸騰的大地灸烤成古銅色,她身著短袍,袒露出一雙修長的腿。雪夕的這種變化使她會身都透出一種誘人的野性。


    “都長這麽大了竟然還給人填麻煩。”已經爬下山崖的仇朵惡狠狠地說,她的眼神倒是一直沒變。


    髏寅依舊憨實地笑著。“有什麽關係,而且雪夕已經長成了這樣的美女,我當初的目光果然不錯。”


    旁邊的青年都打起了忽哨,髏寅不好意思地搔著頭,而仇朵卻更顯氣憤了。但雪夕並沒有加入到他們的爭論中,雖然外表變化了,但她的性格還是像以往一樣恬靜。


    太陽正專注地看著麵前的這片領域,他慨歎地說:“這就是最後屬於一相的疆土了,隻要再征服這裏,我們將會永遠地把鏡魁七相驅逐出去。”


    雪夕看著太陽的背影露出了敬佩的目光,她眼中的太陽還是那樣高大、偉岸。


    “雪夕,你說如果鏡中世界在我們的統領下會變成什麽樣子呢?”太陽出其不意地轉過身說。


    雪夕深思了一翻剛要開口便被仇朵搶先了。她挽住太陽的手臂親昵地說:“一定會變成一個無限美好的世界,對嗎爸爸?”


    “嗯。”太陽露出了滿足的目光。


    在仇朵敵視的眼神中,雪夕隻好退到了一邊。髏寅和一群青年過來與雪夕一起攀談。在遠處觀瞻的仇朵憤恨地咬緊了牙。


    到夜幕十分,導魂聯盟的隊伍又開始休憩了。雪夕看到旁邊的人都睡沉了便悄無聲息地走進一旁的矮木林,那隻豹正佇候在那裏,野性的身軀讓黑夜雕琢的更加詭異與魅惑。豹馴順地走到雪夕身邊摩挲著她。雪夕將臉頰貼在豹身上發出歡愉的笑聲。


    他們又開始在夢境中遊曆了。這一次竟意外地來到了髏寅的夢境。髏寅看上去雖然魁梧,但他的內心還是非常細膩的,就連夢境都比任何人唯美。


    這正是清晨天際微微泛白的時刻,雲層中透出的曙光斜插向一片清蔥滴翠的草原。而在綠影邊緣坐著兩個人。他們靠在一起看著杲杲的出日。其中那個壯碩的背景當然是髏寅,而另一個雪夕訝異地發現那竟是自己。夢境中的兩人緊握著雙手,發出了滿足的笑聲。


    雪夕並不怎麽在意這樣的夢境,因為髏寅總是心不在焉地開著這種玩笑。但豹似乎有些惱怒,它的喉部抖動著發出不耐煩的聲音。也很快便帶著雪夕離開了這個夢境。


    月亮流轉的眼波閃著瑩然的銀輝。這一夜雪夕都和豹在林地裏徜徉。


    當隊伍中相繼有人醒來時,雪夕也已經迴到了他們中間。太陽又繼續帶著這群人跋涉。他們要設法找到一相。曆經了幾次與鏡魁七相的戰事這支隊伍已經越來越龐大了,無數胸懷著同一個理想的人毫無怨尤地跟隨在太陽異常獨特的光芒後。而在這幾年來,他們身側也一直存在著一痕痕奇怪的腳蹤。那就是雪夕的豹子,它片刻不離地用那雙野性如火的雙眼專注地看著這支隊伍的一切。


    他們一直走了很長的一段路程,空氣忽然越變越寒冷了。白色的霧氣四處漾開,就像一隻絞索縛住了這條移行的長龍。隊伍中的一些女人難耐凍寒,有的甚至再無法邁開腳步了。太陽隻得允許先停在原地休息,然後再讓髏寅一樣的壯青年去收集木柴。


    雖然天氣


    嚴寒,但髏寅依然袒露著手臂。他走進了前麵的黑色枯林。從遠處觀瞻的雪夕忽然發現一束疑似豹的影子一直緊跟著髏寅,她疑惑地跟了過去。


    小夜三人對於這樣的微妙關係很是好奇。她們同樣尾隨進了枯林。周遭焦枯的樹木如同瘦骨嶙峋的身軀。這裏朔風拂蕩,沒有一影綠色。小夜三人撥開垂斷的枯枝訝異地發現豹正擺著騰躍的姿態怒對髏寅。


    而髏寅早已經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們僵持了許久,豹開始緩緩地靠近,從它的喉間發出了威嚇的吼聲。髏寅令自己鎮定下來,他將垂在前胸的鬥篷撩在背脊後,擺出了撲擋的姿勢。


    就在豹蓄勢待發時,險些在枯林中迷路的雪夕突然出現了。“小豹,你在做什麽?”她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豹,而且很快擋到了髏寅前麵。


    髏寅又驚又喜,但看到一個女孩要為自己抵擋危險,黝黑的臉膛不免又漲紅了。他立即將雪夕拉到身後,對著豹則怒目而視。


    雪夕出現後豹銷微安靜了下來,但一看到髏寅便又開始躁動不安。雪夕一直用斥責的眼神年曆著它,豹發出扭捏的嗚咽聲然後轉身離開了。


    髏寅立即長籲了一口氣。雪夕看著豹寂然的軀影,胸口立即一陣酸楚,她不顧不解的髏寅追了過去。


    “小豹,等等我。”


    聽到雪夕的叫聲豹馴順地停下了腳步,但卻沒有轉過身。雪夕繞到它前麵抱住了豹的脖脛。


    “為什麽要這樣做,小豹?”雪夕將前額貼在豹的前額上,看著它那雙有些淒然的眼睛。


    豹當然是無法說話作解釋的,非常信任豹的雪夕也就原諒了它。但追過來的髏寅看到此翻情境卻更加迷惑了。“你們是朋友?”


    “對,剛才很對不起,也許我的小豹是有什麽隱衷。”雪夕古銅色的肌膚在澄芸的光芒中非常的光潤鮮明。


    髏寅屏息注視著,爾後赦然地笑了。“不,也許它隻是想跟我開個玩笑。”


    遠處有聲音唿喚著髏寅和雪夕,髏寅也才恍然想起還要收集木柴。他慌忙撿拾起來,當抱了一懷的枯枝後對雪夕說:“我們走吧。”


    雪夕還在和豹嬉戲。“你先迴去吧。”


    髏寅惝悅地轉過身。雪夕又突然叫住他:“髏寅哥,請你不要告訴別人我有隻豹朋友。因為我不想讓人非議,也不想使我的夥伴受到傷害。”


    髏寅點頭答應後又走了,但她又頻頻迴頭顧盼。當看到雪夕開心的笑魘時才安心地走遠。


    篝火已經燃燒起來了,青紫的火焰在烈風中撲動著。木柴的爆裂聲時而響起。火星飛揚著,似乎凝鐫進黑色的天幕上。枯木燃盡堆成了小小的墳塋,又在風中揚散。髏寅坐在火堆旁抱著一懷木柴兀自沉思。火光將他的臉膛映照的更為灸亮了。


    髏寅旁邊的一堆女人正在閑聊。其中一個麵色蒼白的說:“以前鏡中魁都傳說一相負七相之命正在萌印。”


    許多雙好奇的目光都投向了她。“為什麽?”


    “也隻是傳言,聽聞是為了積蓄力量給我們導魂聯盟最後的重擊。而其它的鏡魁七相也隻是故意避守。目的就是要在一相的領域使這支隊伍全軍潰毀。”女人蒼白的麵容在火焰的映照下影成了青紫色。


    氣氛驟然凝滯了,所有的人都啞默無聲。怒茁的火焰如疾風般嘶吼著,這片瘠薄的土地更顯蒼涼了。


    “而且我還聽聞一相可以幻化成豹。”


    一陣巨響打破了闐寂,髏寅懷中的木柴全部散落了。他恫懼地站起身。“你說什麽?一相可以幻化成豹?”他的聲音猶如沉雷,令在場的人都感到了驚悸。


    女人的臉更顯蒼白了。“對,但這隻是傳聞而已。”


    髏寅就像是被電光閃中了,他立刻疾步向枯林中跑去。在髏寅搖晃的視線裏,恍惚出現了那隻豹不同尋常的眼神。犀利地似乎能洞悉每一具對他來說有如塵垢的軀體。


    一旁的小夜三人也都訝異的無言而語。小夜才想通豹那時的眼神,它一定是知道他們的存在。而豹隻是陣法中的幻像,還是確實存在的呢?三人的臉色霎時黯淡下來。


    “雪夕?”髏寅在枯林中四處找尋。


    蒼茫的天穹似乎驀然間廣闊了許多。厚重壓抑的雲層一直在髏寅的視線中旋轉,像是海水中的渦流。昏黃的光線斜照下來,映在髏寅蹙緊的額首上。


    “我在這兒。”雪夕清脆的聲音從林間傳來。


    髏寅疾走過去,發現雪夕安好無事,而她側依然跟著那隻豹。豹的雙眼猶如陽光的烈焰。後麵的枯樹撲動著,絞在一起像是張蛛網。激越的跳蕩聲猶如金烏西墜時的蛩吟。


    “雪夕,你沒事吧。”髏寅異常怨毒地盯著那隻豹。


    雪夕露出疑惑的眼神。豹也像是感覺到了什麽,雙眼更加冷森。“怎麽了?”雪夕緩緩地走上前。


    髏寅立刻將她拉了過來。豹也支起自己的身體,肋骨索索抖動著。不明所以的雪夕摔倒時。豹突然恕吼起來,它的吼聲令遠處的篝火都在因此而瑟瑟顫栗。警覺的太陽站起身向著溟蒙的枯林張望。


    “髏寅哥,這究竟是怎麽了?”雪夕明澈的雙眼在蔽日的翳雲中變得烏渾。


    “這隻豹並不尋常,它可是匿影藏形的……”


    豹的吼叫聲打斷了髏寅的話。髏寅巋然不動。從雲層中透出榴火的暮色,如流失般斜射向枯林,遠處龍飛鳳舞的山巒在豹的吼叫聲中震動起來,它的烈度幾乎會令穹頂崩摧。雪夕已經被五色所迷,莫名地呆立著。


    豹用酷虐的兇相與髏寅怒目而視。它的身體款然移動,似乎準備撲躍過來。豹柔韌的身體被黑暗描摹的更具力度。髏寅被逼後退。


    “我的小豹是不會傷害我們的。”雪夕辯解著。


    “它會!它注定是我們的宿敵。”髏寅目光如炬,似乎要將影入其中的敵手焚毀。


    雪夕倔強地彎緊嘴角,她試圖迴到小豹身邊,但卻被髏寅擋下了。他拉著雪夕不斷後退,希望能退出枯林將一切告知太陽。然而晦暝的遠處猶如魔障,枯林在黑暗的印翼下更顯陰森。


    豹忽然停住了腳步,但依然在幾棵枯朽的樹木圍起的立錐之地中吼叫著,嘶叫聲卻有種令雪夕鏤骨銘心的淒惻。她再次想要衝過髏寅的手臂。但髏寅對雪夕死死不放。就在他們掙拉間,豹又一步逼迫了,它似乎想到繞到兩人身後。這令髏寅大驚失色,立即拉住雪夕向後退了一大步。


    但也許髏寅並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有一個暗影澆鑄的潭淵,在枯林中肆意獰笑。豹的意圖隻在於阻止他們掉入進去。然而現在為時已晚了,髏寅一腳踏了進去,雪夕也難劫難。


    在危難之際,幸而髏寅用手臂勾住了地麵,也緊緊地拉住了雪夕。


    受到震蕩的雪夕恐懼地閉上了雙眼。在她耳邊激越著刺耳的迴音,潭淵深不可測,像一個苦等多時的獵獸。髏寅健碩的手臂上暴起了青筋,他與譚淵的棱角接觸的地方早已血印斑斑了。但髏寅依然咬緊牙關堅持著。


    站在一旁的小夜三人頓時麵無血色。上卿走過去試圖幫助髏寅和雪夕,但他根本就碰觸不到任何人。


    “這隻不過是個幻像而已。”至丞無奈地說。


    隻有小夜一直專注地看著豹,豹似乎也正注視著她。黑暗在她們的雙眼中像一朵墨菊。次第展開剔透的花瓣,迎風撲動著。


    “你看得到我們吧?”小夜麵對著身線如風的豹勇敢地說。


    上卿和至丞的麵容變得肅穆起來,光影在他們身後像是錚亮的利劍。豹的雙瞳同時被浸染了,變得柔和起來。


    “對,我看得到你們。”豹的喉嚨抖動著,發出了滯重有力的聲音。


    “你是一相?”上卿犀利地問。


    豹稍作遲疑,而後又緩緩地說:“對,我是一相。但我實在囚籠萌印。”


    “快點幫助雪


    夕他們吧。”小夜露出憂切的神色懇求著。


    豹剛毅的眼神霍然起來了變化,它脈脈地注視著漸漸被譚淵所吞噬的髏寅和雪夕。“那是淵魘,一個滋生恐懼的深府。隻有我的領域才具有,也隻有我才能看見它的存在。隻要掉入其中就會被噩夢所吞噬,絕決地死去….”


    豹轉過身,將髏寅的手臂含在嘴中,似乎要將他們托上來。髏寅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而雪夕則安然地笑了。


    他們掙紮許久但依然沒有希望逃出淵魘,而髏寅也已經達到了身體的極限了。為了減輕他們重負,雪夕攀住了一塊凸出的石頭。豹也依然不懇放棄。


    黑暗的潭淵訕笑著,烈風在淵底咆哮如雷。暗影向上攀緣,盤繞住雪夕的腳踝。髏寅的手已經因痛切而失去了知覺了,他身上的每一條棱骨都在抖動。豹緊緊地咬住髏寅的鬥篷,偏在這時鬥篷被扯碎了。刺耳的撕裂聲在長空激蕩,髏寅和雪夕墜落下去。


    雪夕恐懼地尖叫著,此刻髏寅用手臂環繞住她。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雪夕拋擲上去。髏寅健碩的手臂上青紫的經絡突起,骨骼的擠壓聲就如同是木柴的爆響。他用嘶啞的喉嚨吼叫著,將雪夕送住生還。而自己卻墮入了淵魘。


    雪夕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不顧疼痛撲到淵口。但雪夕的視線卻再也捕捉不到髏寅了,她淒切地俯倒在地,大聲哭著。


    “淵魘是噩夢的駐地……”精神已經有些恍惚的髏寅想起了那位麵色蒼白的婦人所說過的話。“而我的噩夢又是什麽呢?”在無垠的黑暗中髏寅凝眸遠望……


    一個乞丐。全身髒汙,還有齷齪的傷口。他徘徊在迴廊般的長巷中,散發著刺鼻的惡臭。乞丐伸出結滿痂的雙手四處乞討。所有的人都避開他,不施手同情反而嘲笑。


    那就是髏寅,他的真人偶。一個卑賤的乞丐。


    一個小女孩。全身整潔,還有鮮羽般的色彩。她遊戲在迴廊般的長巷中,散發著熏暖的溫香。小女孩伸出肌理細膩的雙手擎滿陽光。所有的人都靠近她,給予微笑又給予讚許。


    那就是雪夕,她的真人偶。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有一天,他們相遇了。乞丐坐在一灘汙水旁。溢彩的水麵倒映著乞丐麻木的側影。他向小女孩緩緩地伸出了手。小女孩沒有避開他,而是將攥緊的雙拳小心翼翼地放在乞丐肮髒的大手上。她說:“給你,給你陽光……”


    這是他們的真人偶的宿緣。髏寅也一直銘記在心,然而他深深厭棄自己的直人偶,那個麻木肮髒的乞丐。自己也因此常受到別人的鄙薄和嘲笑。


    乞丐黯淡的雙眼,無恥的舉止,甚至襤褸的衣衫。每一根無形的線脈都深深地製約著髏寅。他常出現在汙水上,模仿著乞丐的舉動。同樣受著人們的恐避與謾罵。這種深深的厭惡感令他失去了理智,因而扯斷了線脈。之後又出現在真實的世界,用自己的雙手掐死了那個對任何人都毫無意義的乞丐。


    乞丐沒有掙紮,眼神依然麻木。他翕動著幹澀的雙唇吐出最後一句話:“還有一個人不會厭棄我……”


    小女孩明媚的笑魘就像是晴朗的高天。她出現在乞丐絕然的雙眼上。“給你,給你陽光……”


    髏寅深深地受到了震撼。他迴到鏡中世界不斷地尋問自己:“苟活下去嗎?”一個截斷線脈的鏡中魁也許很快就會死亡。但髏寅用天生強大的異力延續了自己的生命。但是他還在不斷地尋問自己:“苟活下去嗎?”直到有一天他再次看到了那雙浸滿暉光的雙眼。


    “髏寅哥。”雪夕古銅色的肌膚閃著光潤的輝澤。


    不經意間,髏寅握緊了雙拳,他告訴自己:“活下去吧。”


    黑暗交集在一起,灸灼的空氣中像是橫溢的岩漿。經久的風息遊隼在一起,深深地刺進髏寅的雙耳。渾身髒汙的乞丐就站在他麵前,一臉怨尤地怒視著他。“你厭棄我,也在厭棄你自己。”


    這個沙啞的聲音像是翳障,令髏寅進退維穀。乞丐露出暴戾猙獰的臉孔,用??的雙手扼住了髏寅的喉部……


    密叢的枯林中閃現出落果一樣的青輝,酸澀四處彌溢。雪夕嘶力的哭聲令大地的脈息劇烈起來。豹無措地注視著她,枯林間就像是橫亙著一條鴻溝,阻住了豹輕靈的足音。


    休憩的人們都尋著哭聲走進了這裏,豹也無奈地跑開了。它頻繁地迴頭顧盼,看到雪夕被太陽扶起,又被人們撫慰著。


    當雪夕平靜下來,人們尋問了緣由。雪夕將一切都告訴了太陽,但卻沒有說出她的小豹。


    “是淵魘。”人們的臉孔像多變的天空一樣幻化著。


    太陽的麵容變得威嚴起來,他走到髏寅消失的地方,解下鬥篷覆住了清冷的地麵。人們都圍過來,天空迷遂的輝光投在鼓動的鬥篷上,就像是大地的鼾息,雪夕想起了髏寅有力的臂膀,那雙即使麵對?岩林也不曾氣餒的眼睛。


    “叫我髏寅哥。”髏寅憨實地笑著。跨在他背上的雪夕被那雙笑意融融的眼睛吸引了。


    雪夕捂住窒悶的胸口,徹骨的銘痛令她難以支撐自己的身體。撕扯心魄的涕泣聲汩沒了枯林的喧響。“髏寅哥……”


    枯配的枝幹披拂著,交錯成一闕淒然的哀音。黑暗隻不過是個泥足巨人,當光明蒞臨時便循匿起來。伴著巨大的傷痛,太陽又帶著導魂聯盟上路了。他們感念著髏寅的種種。每個人的眉宇都是緊蹙的。黑暗漸漸退潮,露出了遠處盤亙交錯的山嶺。


    然而在這之後雪夕去再也找不到她的小豹了。無論晨昏,那雙野性如炬的雙眼都沒有出現。這更加重了雪夕的傷感,她時而一個人飲泣。


    今天也是如此,長空上的殘月像是一片赤地,遍布暗影。雪夕一個人坐在寂寥的草原上,昏黃的月光塗滿了她淒愴的麵容。疾風斂翼,棲息在波動的草葉中,雲氣婆挲起舞,猶如天穹的眉梢,而那時而隱現的星星就是它熏香的酒魘。


    雪夕仰望穹頂更覺悲傷了,她垂下頭流下了被月光浸染的蜜色淚滴。


    其實一直被雪夕期盼的那雙眼睛依舊在注視著她,但卻從來沒有從蔭蔽的陰影中走出來。今天豹躲在一片長草後,看著雪夕傷心流淚。它俯在一片枯枝上,以壓低自己的身體。那雙在黑暗中透出青光的眼睛則在草葉的縫隙間不停地流轉。


    雪夕的雙肩不斷的抽搐,這也另豹異常悲切。也許它錯覺雪夕就在自己身側,便緩緩遞出了自己的前爪。可每想到卻弄折了枯枝,那一聲脆響立即另雪夕警覺起來。


    “是誰?”雪夕站起身來向長草這邊張望,她驚喜地看到了自己的小豹。


    豹支起身體,它的眼睛就仿佛是在草間搖曳的火光。雪夕走過抱住她再次失聲痛哭。


    “請別離開我……”雪夕惻然地懇求者,豹則默默接納了她的淚水。


    微風釅釅的歌喉吟硪著長詩,綠瑩瑩的草地泛起鱗光。仿佛是大地鮮麗的翎毛。雪夕枕在豹身上沉睡著,緩緩升起的彌月則像是她們憩落的孔穴。而當彌月踏出漸漸升高時,雪夕和豹也就像是從上麵坐落了下來。


    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目睹了此番情境。是那個麵色蒼白的婦人,她一臉竊喜急不奈地找到了太陽……


    當天色微亮時,雪夕又迴到了人們中間。可她卻發現太陽的眼神與以往大不一樣,像是夾雜著一絲狐疑。但他又盡量避免與雪夕的目光相對。一群女人正在竊竊私語,那個麵色蒼白的女人猶為得意。


    導魂聯盟在夢域遊走已久,但卻始終無法找到一相。人們淩雲的誌向被韶華一點點磨滅了,每個人都愁腸滿腹。而太陽依然走在最前麵。他仰望穹頂鬥篷蕭蕭鼓動著。跟在後麵的雪夕依稀感到有些不安,步伐便得愈發緩慢。而她身側的仇朵則毫不萎縮地大步向前。


    “雪夕,我想讓你幫我做一件事。”太陽的聲音有些泠默。


    異常


    的氛圍另雪夕變得怯懦,她不敢抬起雙眼迎對太陽的目光。“什麽事?”


    “月亮?”雪夕驚疑地抬起頭。


    導魂聯盟是由兩支隊伍組成的。而另一支的領導者就是被稱作月亮的青年。他們正駐貿在五相的領地一地之域。因為五相的頑抗幾度另導魂聯盟愁眉緊縮,幸而月亮繞勇善戰才使得這場戰事從五相的退守平息。現在他依舊駐守在地之域,是為了完全遏製住五相。


    “對,找到月亮告訴他我會馬上前往地之域與他會合,然後奇襲七相。”太陽依舊麵夜凝穆。


    這個任務似乎非常重要,但讓雪夕一個人踏上前往地之域的路途實在是非常危險。但雪夕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因為他不想辜負太陽的信任。


    “爸爸,我也要去!”仇朵央求著。“為什麽隻讓雪夕去,我也會完滿地完成任務的。”


    但太陽卻並沒有理會她,而是鄭重地遞給雪夕一支火把“它會一直在我的 視線內,讓我知道你安全與否。”


    青紫的火焰跳動著,染亮了四野。烏雲在穹隆匆匆掠過,長風在薄光洞穿的孔洞中作響,雪夕拿上火把,走在清寒的月光中。當雪夕完全被黑暗所遮蓋時,人們仍能看到那團炙亮的火光。伴著足音蛩然,雪夕謹慎地邁出每一步。她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時,豹出現了。雪夕輕盈地跨了上去。火光開始如疾風般劃出一條光帶。


    而小夜三人都深知那個麵色蒼白的婦人將她所看到的都告訴了太陽。太陽的此番舉動又有什麽意義呢?三人開始為雪夕的前路而感到十分的不安。


    經過了晨昏不明的幾日,雪夕片刻不停地趕往地之域。其中經過了二相、三相的領域。可是四相的領域一直都令所有的鏡中魁不寒而栗。因此雪夕準備繞路而行,可當日瞑的時候,豹和她都已經困憊不堪了。五相的領域就在眼前,但雪夕卻倒了下去。


    火把如同噴薄欲出的紅日,熊熊燃燒著。


    一陣劇烈的爆響攪醒了雪夕,當她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卻是仇朵。她一臉驚恐地望著遠處彌天的炙光。


    “你為什麽會在這兒?”雪夕向周遭顧盼,豹已經將自己隱藏了起來。


    仇朵露出倔傲的神情。“當然是為了要比你更完滿地完成任務。”


    “你是偷跑過來的?太陽……


    雪夕話音未落,又一聲訇響使天地都震動起來。氣浪猶如刃具是樹木為之攀折。


    “那是什麽?”雪夕驚悚地問。


    “似乎是月亮正在與五相鏖戰。”


    五相的萬鈞之力幾乎令山巒傾覆。天數的碎石像山洪般滾落。炙光再次耀亮四陲,迸裂的火星懸瀉而下,與大地撞擊在一起。穹蒼仿佛是隻囚龍,在電光火石中轟鳴不絕。鋪天蓋地的粉塵翻滾而來,猶如奔逃的百獸。兩個少女立即大驚失色。當她們完全被陰影覆蓋時,雪夕撲倒了仇朵。


    大地如同暴風驟起的海麵,灰塵夾雜著碎石屏蔽了長空。五相的領域漸漸安靜了,天空也才得以拭亮眼眸。


    豹不安地在滿目狼藉的土地上四處尋找。過了很久,才從碎石堆中傳來了啜泣聲。豹慌忙挖掘起來,它首先挖出一隻塗滿鮮血的手。那竟是雪夕,而被她保護的仇朵卻安好無事。雪夕受了重傷早已失去知覺,受到驚嚇的仇朵一直在飲泣。豹的存在另她驚喜交集,卻也沒有因此而逃脫。


    “她為什麽會保護我呢,我們從來都是像敵人一樣的。”仇朵邊用異力為雪夕療傷邊疑惑地說。


    仇朵掌間柔和的光亮另雪夕身上的創口一點點愈合了,她也漸漸恢複了意識,看著仇朵不解的麵容,雪夕露出了會心一笑。


    “因為我是延續著一個人的生命活下來的。”


    這句話霎時另一旁的至丞僵住了,他的雙耳轟鳴作響。


    在溶溶月色中,雪夕為仇朵和豹講訴了自己作為鏡中魁是所經曆的:


    雪夕的真人偶是個善良的小女孩,她終日歡笑,用爛漫的笑影浸染著人們為世事所汙的雙眼。


    “嗨,你好今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對嗎?”侵晨時分,小女孩頂著一頭淩亂的長發衝著鏡中的自己打招唿。


    而到薄暮時分她又會說:“晚安,願我們都會作個好夢。”


    那時的雪夕對小女孩的舉動不以為然。她一直在為鏡中世界的晦暗和線脈的牽製而恐懼、憎惡著。每當看到小女孩燦爛的笑靨,反而另雪夕感到切膚之痛,可她卻並不知道,小女孩早已身患絕症。


    終於有一天,小女孩病倒在床上。並且注定又可能不會再站起來,但是在她臉上依舊保持著誠摯的微笑。每天小女孩都凝視著擺在病床邊的鮮花,從此來消磨度日。


    “屬於鳥兒的自由是能夠湛藍的天空下飛翔。而你又知道屬於鮮花的自由是什麽?”小女孩對著鏡子說。


    雪夕當然無法迴答,而她也不知道該怎樣迴答。


    “是在濕馨的泥土裏盡情地唿吸。”從小女孩蒼白的麵容上再次浮現出柔和的笑影。她忽然走下床捧起了鮮花。


    昏暗的長廊裏迴響起小女孩輕靈的足音,她赤腳踏進泥地裏,將每一株鮮花都細心地栽種下來。雖然小女孩一身泥汙,但她依然滿足地笑了。沛然的花朵就像是展翅翱翔的鳥兒,在微風中瑩然撲動著翅翼。


    而後小女孩對著水池中的另一個自己說:“你也是該獲得自由的時候了,將我的生命延續下去吧。”


    小女孩在雙手間擎滿了陽光。陽光像是昆蟲溢彩的雙翅,上麵的紋脈交織進雪夕的瞳孔上,小女孩又緩緩地將兩手分開,仿佛是把斟滿的陽光注進了水池裏。那一刻,雪夕淚流滿麵。


    真人偶得死也將致使鏡中魁的生命就此終結,雪夕也要歸於囚籠了,她為無法延續小女孩的生命而悲痛著,最後那一刻,太陽出現了,他的出現才得以使雪夕的生命能夠延續……


    “因此我是延續她的生命活下來的,我活著也是為了身邊每一個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真人偶給了我自由,我也希望另所有的鏡中魁都獲得屬於他們的自由。”雪夕露出了神往的眼神。


    仇朵被雪夕的目光感染了,情不自禁地自語道:“就像鳥兒的自由和花兒的自由一樣……”


    遠處山岩森然,長風颯然而至。天青色的雲際延展向遠方,像是縱長的坦途。彌月流下了傾動的淚滴,使黑夜漸漸消融。雪夕和仇朵都莫名的保持著安靜。自從,兩人的關係起了微妙的變化。


    等雪夕的傷被完全治愈時,仇朵與她一起踏入了五相的領域。而對於豹也許是知道雪夕有難言之隱,因此仇朵也沒再多問。


    地之域已經因激戰而遍布瘡痍了。雪夕和仇朵在荒原上看到了導魂聯盟的另一支隊伍,他們在坦緩的地麵上前行。他們大多囚首垢麵就如同一縱即將熄滅的火焰。而走在最前端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


    “是月亮?”仇朵興奮地說。


    豹立即藏匿起來。雪夕和仇朵大聲唿喊著跑了過去。月亮也發現了她們。他的麵容清臒,顴骨高高地突起,似乎比太陽更為威嚴。


    月亮命令隊伍休憩。他們燃起篝火以此禦寒,在這片平衍的荒原上,枯草曆亂的波動著,像一片暗黃的土層。無限的天空上,烏雲不斷變幻,漸消漸長。微弱的訇鳴就如同烈風被困在隘口時的喧響。


    月亮麵露疲態,他一直沉鬱不語,隻靜靜聽著雪夕和仇朵訴說她們的來由。當聽到太陽的計劃時,忽然從他眼中掠過一絲慌亂。駁雜的光影漸漸消盡了。


    陰寒低迴地吟唱著一闕哀音。月亮垂頭久久沉思。


    仇朵忽然好奇地問:“在不久前他們是與五相又進行了一次鏖戰吧?”


    月亮的身體微妙地抖動了一下,細心的雪夕觀察到了,這另她心生疑慮。


    “對,五相一直在頑抗。不過這一次又以他的退守而告終了


    。”


    在茫茫的灰暗中,月亮的聲音更顯無力了。長風厲聲穿過,火光愀然顫動起來,尖銳地嘶鳴直上高天。雲痕變得蒼白稀疏,像是逐漸黯淡的笑影,邈遠的枯葉正輕噓微語,昏眼欲睡的月光俯在上麵,安怡地沉入夢境。


    因困頓而有些恍惚的雪夕忽然被遠處的輕響驚醒了,她身側的仇朵也睜開了雙眼。那是豹悉悉作響的腳步聲。


    月亮已經因疲憊而閉上雙眼,周圍所有的人也都在酣睡。


    “去看看你的豹朋友嗎?”仇朵露出了期許的眼神。


    為了不使她失望,雪夕也隻好答應了。在昏夜漫漫的霧靄中,她們看到了那雙灼灼閃爍的眼睛,豹馴順地走到了雪夕身邊。仇朵發出了興奮的歡叫聲。


    雪夕突然跨到了豹身上,也示意仇朵一起跨上來。“它能帶我們瀏覽神奇的夢境。”


    當仇朵跨上去後,豹開始騰躍。它柔韌的線條如同喑啞的流雲,曆風大田守的罅隙間擂響。枯葉俯仰不息,並與月光交融在一起。


    但是他們進入的卻並不是美好的夢境。


    這裏狂風怒吼著,煙塵漫天,掣電般的閃光撕裂了穹隆。電光火石頻頻炸響,使率礫如逃獸般撞擊著大地。尖刀的氣浪削去了罄石,又使山岩戰栗,無數撕心裂肺的尖叫在四陲響起。


    雪夕和仇朵驚恐地靠在了一起。她們看到遠處的雲崖上站著一個身披灰褐色鬥篷的人。蒯大的鬥篷在厲風中竄動著,像是張猙獰嘲虐的臉孔。


    “那是誰?”


    “是七相”雪夕膛怪地望著那個漸漸被滾滾塵埃遮蔽的身影。


    極盡彎曲的雲崖忽然搖撼起來,從七相周身爆出了一團刺目的光輝,這個世界霎時一片慘白。


    雪夕和仇朵發出了驚恐的叫聲,當她們眼前的光焰漸漸褪盡時,豹已經帶兩人離開了那個夢境。荒原上寂五音。雪夕和仇朵依舊驚怵未平。


    “那究竟是誰的夢境?”


    雪夕無法迴答,她神思不定,像是迴想到什麽。


    又一個侵晨來臨了,但卻沒有人能夠將它與昏夜區別開。烏雲依舊凝重的壘滿了天空。織絲般微黃的光線垂向荒原。匯集在枯葉上的露珠瑩然抖動著,閃起婆娑的光影。


    這支隊伍中的人都相繼醒來了,但月亮卻不見了蹤影。雪夕和仇朵騎在豹身四處尋找著他。在一片林立的怪石中,她們忽然聽到了飛鳥撲翅的聲音。豹繞行其間,就像是走在斷箭殘戟中。玄色的怪石屹立如削,錚錚發亮。上麵暗射除了月亮的身影。


    雪夕發現月亮的表情有幾分惶急,而且他的肩膀上棲落著一隻奇怪的鳥。鳥喙微尖,招展的翅翼是它身體的兩倍之長。而且一身榴火的色彩,眼中閃著狡揮的光。


    仇朵也感到了異常,兩人躲了起來觀察著月亮的一舉一動。


    月亮在鳥枯瘦的腿上小心翼翼地纏裹了一條布帶,他一直神色慌張,警惕地四處張望。鳥的臉頰異常瘦小,像一顆幹果,但睥睨的雙眼卻十分凸出。


    月亮舉起了手臂將怪鳥放飛了,而後又急匆匆地走出了怪石從。


    雪夕和仇朵都不由自主跟上了低飛的怪鳥,它的兩隻巨翅像是篷發的枝梢,劃出一轍轍雲靄般的印痕。


    豹騰躍而起撲住了怪鳥。怪鳥嘶鳴著撲打雙翅。雪夕立刻解下布條,上麵竟有一行字,仇朵也走過來急不可耐地閱讀起來。


    兩人的臉色霎時變了。仇朵憤怒地說:“月亮背叛了我們!”


    雪夕的雙手不停地顫抖著。“這些也許並不一定代表什麽。”


    “那他為什麽要將太陽的計劃寫在上麵,他一定是已經與鏡魁七相媾和了。”


    雪夕麵容失色,她無措地看著豹。那隻怪鳥掙紮著飛走了,旋舞的羽毛像是在海中浮沉的泊般。深邃的陰暗將她們完全遮蔽。就仿佛是有把利刃橫在了兩人的脖頸上。電、雷、、雨,風在雪夕和仇朵的內心世界狂作。山唿海嘯中,兩人完全迷失在對信仰的虔誠與欺騙之間。黑夜更加深沉。


    沉默了許多,仇朵終於堅定地說:“我們該去將一切都告訴太陽!”


    兩人跨上豹身,如厲風驟雨般奔疾。天穹上的烏雲似乎要炸開了,轟然鳴響,豹身上的毛發仿佛是草莽般於風中傾簇。刺耳的厲聲在雪夕和仇朵耳邊循環不息,像一針針荊刺,直擊她們的耳膜。豹騰躍的弧度與雲痕重合,仿佛是它的利爪撕裂了天幕。


    她們終於又迴到了一相的領域。雲波像是喧叫的海水滾滾而來。嘈切的暴風另黑暗的枝莖閃現出粼粼的波光,剔亮的月光在遠處晃動,冥蒙的煙氣聚成了覆天的繄障。


    太陽正等在陰影俯伏的雷雲下,他的麵容依舊暗淡,像是浮滿了的夜色。


    豹再次藏匿起來。一看到雪夕和仇朵,太陽便用厚重的聲音說:“仇朵,為什麽不聽我的話擅自離開。還有,雪夕你的火把熄滅了,遇到了什麽危險了嗎?”


    仇朵突然想起自己偷偷潛逃的設身處地,剛要上前便止住了腳步。雪夕隻得迎到太陽麵前急切地說:“月亮背叛了我們……”她將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一一告訴了太陽。


    聽完雪夕的訴說,太陽的眼神忽然變得哀切,他久久注視著麵前的雪夕,一直都啞默無語。


    其他人也都圍攏了過來,他們的眼神大多是怨怒的。那個麵色蒼白婦人忽然用尖銳的嗓音說:“你在挑撥導魂聯盟內部之間的關係嗎?”如的眼神刻毒的像是迷邃的黑暗。


    雪夕訝異地睜大了眼睛,她向太陽投去不解的目光。但太陽竟像是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你和一相之間有什麽關係吧?”一聲不懷好意的質問竟像是隻無形的手將雪夕推的屢番後退。


    “一相”?她更加迷惑了。


    “就是那隻豹。一相可以幻化成豹。”


    聽後,雪夕的內心世界徹底傾塌了,訖止是電,雷、雨風在她內心交縱,訖止是迷失在對信仰的虔誠與欺騙之間。雪夕眼中的色彩腿盡了,心中的憧憬消盡了,夢中的愉悅止盡了。雷雲炸起,仿佛已經將她一分為二。


    麵對無數雙指責的眼睛,雪夕甚至無力反應。她呆滯地看著許多人簇擁過來,似乎要將她囚係住。


    一聲長吼如同倏忽的閃電截掠過穹隆。豹撲了過來擋在雪夕前麵。那些人立即驚悚地不斷後退。


    在雪夕絕盡表情的臉頰上忽然映出一簇火影。她前麵的豹起了奇異的變化,從豹周身爆出幽藍的煙熳,毛發也如火焰般晃動著,將其裹圍的電光嘶鳴不絕。豹的四肢驀然延長突起,毛發漸漸燃盡,裸露出皮膚的肌理,它的頭部也如水紋般驟然化成人的頭顱。


    隻不過一會兒,一個身著短袍,麵容俊秀的青年便出現在眾人麵前。他皺眉蹙額,怒對著每一個人。


    “我就是一相!”青年渾厚的聲音震懾了蒼宇。


    小夜三人為豹的變化而嘖怪著,上卿猶為激動。而小夜合至丞則有將目光轉向了一相身後的雪夕,她依舊目無表情,眼中隱隱的有絲憂怨。


    “雪夕並不知道我的身份,你們沒必要為難他!”一相氣宇軒昂,野性如火的雙目卻依然如故。


    訝異了許久的仇朵也才為雪夕辯解。“我們是一起察覺了月亮的背叛,雪夕並沒有挑撥任何人的關係。”


    但人們依舊質疑不斷,無人願意相信他們的說辭,甚至有人刻薄地說:“難道仇朵你也和他們是協商好要致我們於死地嗎?”


    仇朵憤恨地抿緊了嘴角,她用敵意的眼神看著每一個人。


    雪夕透過交重的人影遠遠望向太陽,她在太陽眼中看到的是不信任和縱深的怨犬。雪夕無奈地澀笑著。她淒然地說:“小豹我們走吧,離開這兒。”


    一相驚愕地看著雪夕,雪夕挽住他的手臂懇切地說:“我們走吧。”


    一相無奈於雪夕欲絕的聲音,他毫不猶


    豫地帶著她轉身離開了。“仇朵,我們是彼此的宿敵。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雪夕看似敵對地盯著仇朵。


    仇朵意涕淚交流。麵對一相沒有人敢去阻止,他們漸漸消失在另人目迷神蕩的暗影中。


    是風掃蕩著草澤,緋色的月火在天頂搖曳。大地寂鼾然,猶如凍寒的墓穴。淺草嘯叫著,勃然顫動。遠處的枯林在獰烈的黑暗中像是蜘蛛的肚腹,蛛絲般的陰寒在四周繚繞。雪夕將臉埋在雙膝間,一直保持著沉默。


    一旁的一相悲切地看著她。他們側對而坐,距離卻像是非常的遙遠。“為什麽不責怪我欺騙了你,或是詢問緣由呢?”


    過了許久雪夕才緩緩地迴答說:“沒有人再會信任我,難道我也要摒棄對所有人的信任嗎?”


    一相吹噓了頭露出安慰的一笑。


    漸隱漸現的圓月塗下皎皎的流失。草澤鑲起溫鬱的流光,交錯的腳蹤溢滿了空幻的綠影。雲氣漸漸詹然,如花蕾般羞閉起來。


    遠處的一排火把如同侵晨十分的地平線,而且漸漸染亮了天際。


    雪夕抬起頭憂傷地說:“他們還是沒有相信我。”


    就在一相和雪夕都深思恍惚的時候,忽然有一個人影從枯林中竄了出來。那是仇朵,還沒靠近就惶急地喊了起來。“雪夕,跟我迴去作解釋。否則他們會將你們壓解到囚籠進行萌印的。”


    雪夕在清寒的月色中站起身,她看到遠處的火光正在靠近,枯林霎時蒸騰起迷茫的雲氣。


    “迴到太陽身邊吧,仇朵,記著提醒他不要輕信月亮。”


    仇朵倔強地皺緊了眉宇,她要走過去拉住雪夕。但雪夕卻不懇聽從。仇朵有些惱怒了,這次她死死地拉住了雪夕的手腕。


    然而就在他們糾纏間,太陽也已經從枯林中走了出來。一排凝重的陰影如同藤蘿向上蔓延著,一相凜然地迎了過去。


    “小豹!”雪夕卻急切地走過去拉住他。“我信任你,也請不要傷害我同樣信任的人。”淒清的月光泊進雪夕哀戚的眼眸。


    一相也隻好收住了腳步。仇朵來到他們身側,悲愴地看著接近的太陽。紅火就如同他周身散發的光焰。鏡中世界終日被黑暗覆蓋。太陽很少在天穹上出現,但人們依然會虔敬地仰望著它。也會仰望這個滿腹淩雲誌向的人。


    “你們該迴到囚籠。”太陽漠然地說。


    仇朵還想上前辯駁,但卻被雪夕製住了。而一相卻再次迎向他們,露出如炬的目光。


    寒風悚然而至。兩團炙光忽然灼亮了天際。電光迸射開,另枯林為之傾斜。太陽和一相對峙在一起。


    一相露出兇獸般渴欲的目光。“在我的領域你也敢口無遮攔?”從他周身不斷炸起炫目的光焰,如絲線般交織在一起將導魂聯盟網羅住。


    而太陽在雙手間用風鑄成利劍,頓時劈開了光網。一相不甘示弱地再次攻來。


    兩人愈戰愈烈,從旁的那些人竟悄悄地向後圍攏,將雪夕和仇朵漸漸逼退。


    烈風勢焰熏天,在天頂咆哮奔突。泛起的殷紅漸漸沁入了雲端。流雲的射界之內紅光脹起,蕩漾了晦暗。而就在雪夕和仇朵之後有一個淵魘,正猙獰的訕笑著,等待獵物入網。


    當一相發現時,雪夕和仇朵離淵魘僅有一不之遙了。“有淵魘”他嘶聲叫喊著。


    兩人已經邁開了那一步。可雪夕在那瞬間靈敏地推開了仇朵,自己卻因失衡墜落下去。


    一相的心神也隨之一起坐落金黑暗。在他的腦際匆匆地掠過他們形影相隨的一幕幕。一相淒惻地吼叫著,他本想撲入淵魘,卻被太陽手掌間伸展自如的旋風縛住了身體。當一相看到太陽絕然的眼時便停止了掙紮。他野性如火的雙瞳漸漸熄滅了,隻有世界倒塌後的一片片塵埃……


    在晦暗的囚籠裏兩雙童稚的大眼睛碰撞在一起。自此他們形影相伴,不即不離。然後今日一切都要在嘎然而止的音中終結了。


    “小豹,你見過太陽嗎?”不是我身邊的那個太陽,而是那個在天際倘佯炙熱如火的太陽。我曾親眼目睹它升落的每一轍痕跡。那一弧炙亮的輪廓實在太美了。幼小的雪夕虛起眼睛,向著天空比出一輪弧線。“下次我們一起看吧,尤其是日出時竟那麽壯觀。”雪夕撫摸著馴順地趴在自己懷中的小豹,從她的眼角一直漾著爛漫的笑影。


    “太陽……”雪夕再次向往地比出那一弧輪廓。


    一相步履疲遝,他不斷迴想著,記憶中的每一秒就隻有雪夕。


    “我是延續著一個人的生命活下來。”雪夕的身影漸漸走遠了。


    一相悲苦地笑著。黑色的煙幕占據了他的視線,並用它的槽牙將光與影漸漸都磨碎了。


    一片片狼藉的斑駁築起了一個時明時滅的天空,太陽壓解著一相向囚籠走去。


    無限的黑暗象多重的雲霄,雪夕再其中淒然地叫著:“太陽……”


    就在雪夕第一次看到太陽時便在他周身發現了無法磨滅的光暈。那一刻敬佩便油然而生。太陽用他超強的異力維持了雪夕的生命,雪夕更加敬重他了。在導魂聯盟的隊伍中,雪夕一直跟在太陽身側,似乎隻有她才能瞻仰到這位領導者特有的光芒。


    然而在太陽旁側還另有一個小女孩,她更親昵地叫他“爸爸”。而且總是對雪夕露出敵對的眼神,她甚至無法再碰觸太陽了。一種空空的失落感占據了雪夕,她竟傷心地哭了。


    那一天,一輪旭日竟從地平線那一端噴薄而出,天空開始微微泛白。刺耳的光芒如同漲溢的海水漸漸地將一切都浸入其中。這個世界驟然間變得明朗。然而雪夕婆娑的淚眼也就一目了然,她驚恐地用手覆住臉頰。


    “我最討厭太陽了!”


    雪夕從指縫間看到了太陽的眼睛,那一雙極為哀切的眼睛。如同淵菽般使雪夕陷入其中,而這,就是她的夢魘了。雪夕的生命正在記憶中太陽俱長的光影小消盡,她再次淒然地說:“小豹,我的小豹……”


    一相被太陽推入了孔穴,他怨怒地說:“你們知道後果會是怎樣的嗎?你們將知道自己有多麽愚蠢,鏡魁七相的存在就是為了維持鏡中世界的平衡,而現在這個平衡被打破了。”


    囚籠忽然搖撼起來……


    在岩倒塌的塵埃裏,一身狼狽的太陽看到了月亮清臒的麵容。而他身後的人就是七相了。


    七相陰沉地笑著。“難道一相沒有警告過你們嗎?這個世界的平衡被打破了。”


    在她身後遮雲蔽月的風沙滾滾而來。一聲焦雷震天動地,炸響的電光在穹蒼如痙攣般閃射。綻裂的罅隙中殘曳著烈風玄奧的吟誦聲。


    “我本想在一相的領域致你們於全軍潰毀,可沒想到你們卻自尋死路!”


    七相的聲音如斧、如戟、如矛、如劍。


    太陽麵如死灰。“月亮,你背叛了我們?”


    月亮頹唐衰颯,過了許久才說:“對……因為七相太強大了。”


    太陽的神被憤怒如焚。七相發出了的笑聲。“你們的想法太天真了,如果失去鏡魁七相,鏡中世界也將完全被傾覆,而也隻有我才能獨自維持平衡,但你一太陽必須永遠消失。”


    一束如刃般的光束橫在了太陽的脖頸上,霎時鮮血迸濺。他倒在了血泊裏,無法瞑目的雙眼中映出月亮惶切的臉膛。“月亮,月亮……”


    “月亮永遠隻是反射著太陽的光輝。”


    “當天空上升起太陽時就不應有月亮,它們永遠無法共同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


    每個人對月亮灌輸的都是這種思想,麵對那一雙雙似有嘲意的眼睛,月亮的信念一點點動搖了。直到他仰視著雲崖,仰視著七相可以擎天的強大時。月亮的世界覆滅了。


    現在,他也得到了背叛者應有的懲戒,墮入了無止無盡的淵魘。


    天青塗滿蒼宇,四野逐漸閔然


    。森冷的雲光散摔下來,長風也如出般伸展著翅梢。它在低空迴翔,攪起溫鬱的空氣。周遭的一切都在慢慢模糊,小夜三人愕然地呆立著。


    “這就是那段愴然的曆史嗎?”


    “而一相又想告訴我們什麽呢?”


    “告訴你們這個世界永遠不會有光明顧憐,而七相又是如此的不可攀躍。踏入鏡中世界,你們的怯難也就將開始了。”


    一相竟出現在它們麵前,但他的身影卻如同瀲灩的波光。一相的神情極為悲惻,他用手覆住額頭說:“這個世界需要革新……”


    “革新?”三個人都像是受到了重物的撞擊,腦中嗡然作響。


    一相又再次消失了,鱗波如羽翎般緩緩旋落,蜜色的月華隨之調零。將草澤浸染成溢彩的弦月,上麵的每一柱光華都盤錯在一起,如露苗般向上攀沿。小夜三人麵目鄭重,他們看著依然殘存的陣法。


    仇朵滿身血痕,她踉蹌地走在漫天的埃塵中。仰首穹蒼,“這就是我的世界嗎?屬於鏡中魁的世界?”仇朵倒了下去,流溢的鮮血如同紅碩的花朵,漫天遍野的怒放。


    小夜三人都啞默無語,他們走出草澤,走出了夢域。懷著對鏡中世界的種種揣測向著這片土地的彼端走去。


    空鏡的傳奇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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