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栴隻淡淡一笑,很是謙遜:“不論如何,我現在的身份是元清觀監院。太清天的上的名號,暫且擱置。”


    說罷,他們眾人隨著崔玄忠的指引踏著蜿蜒於山間的青石階梯到了山腰的大殿。


    星茉緊隨千秋身後,打量著這座紅牆金頂的檀栴殿,大殿內部的牆壁上鑲著鑄銅的浮雕。


    浮雕連綿,有人物有山川河流,似乎是在講述一個人羽化升仙的故事,檀栴殿中立了十幾根紅漆纏金的大柱子,盡頭一座占據殿寬一半的黃銅澆築的銅山,銅山之上布滿人物與宮觀,銅山頂上是銅雲,銅雲上鑄著幾個踏雲而行的人,為首者的身樣倒是和暮雨栴很相似。


    大殿的中間立著長桌,來往的道童在桌上擺好了酒菜。


    崔玄忠安排了眾人就座,“今日元清觀邀得太清天金仙為監院,又恰逢冥君到訪,實乃大幸。老朽敬諸位一杯。”


    說罷,崔玄忠舉杯,暮雨栴和千秋等人也一一舉杯,一飲而盡。


    此時星茉才發現崔玄忠的身後左右分別立有一男一女兩個道童。大約和自己一般年紀。


    女道童手持白銀酒壺,又替崔玄忠滿上了一杯酒。


    柳印緩緩起身,端起酒衝著暮雨栴道:“金仙今日就要留在元清觀為監院了,太清天上的一切,我也會定時下界來向金仙稟報。”


    說著她似乎有些不舍,最終緩緩飲盡杯中酒。


    暮雨栴點頭,“我曾得元清觀教化,得修為以升仙,踏入第三十三重太清天。今皆因天地之勢,暫駐元清觀,望能盡綿薄之力,平複不安。”


    星茉皺眉,她不是很明白暮雨栴的話。但這樣的場合,很明顯她並沒有開口插話的資格。


    “這麽說來,金仙是在這元清觀中得道的?”千秋弘坤邊夾著齋菜,邊問道。


    暮雨栴點頭,那邊崔玄忠卻接話,“冥君也是久不踏足凡世,這百年間的事您大概不知。”


    千秋倒是來了興趣,正了正身,就聽崔玄忠接著道:“金仙是在四十八年前飛升為仙的,而且就在這元清觀中隻用了兩年時間,便直登天界金仙果位。冥君且看這檀栴殿,這四麵牆壁的黃銅浮雕,就是金仙暮雨栴自入元清觀到升仙的事跡。”


    千秋已然猜到暮雨栴是新得道不久的仙,隻是驚訝其仙階之高位列金仙,又驚訝於暮雨栴竟盛名至此,使得元清觀引以為傲,獨自為其設殿。


    千秋不無歎服,“金仙果然是金仙。”


    暮雨栴有些無奈,隻輕輕搖了搖頭,也不去參與崔玄忠的話題。


    星茉聽此不禁多看了暮雨栴兩眼,他和千秋看起來的年紀相仿,整個人都淡淡的,又不同於千秋的淩厲,倒是沉穩的多。


    隻是崔玄忠口中他自踏入元清觀至今已有五十年,他真實的年齡究竟有多少星茉猜不出來。


    千秋接著道,“剛才聽金仙話裏的意思,似乎下界來不僅僅隻是為了做個監院。”


    暮雨栴點頭,“不錯,太清天毫無顧慮的永世安穩還沒有真正實現,威脅一日存在,我就不能放縱不管。料想冥君近幾年也過得不太順心吧?”


    千秋略皺眉,他說的不錯,這幾年椒穹芳根本沒消停過,她一直想方設法想要攻破冥界命脈,掌控冥魔兩界。


    如同紫衣青衣一樣被椒穹芳安插在他身邊的傀儡,連千秋自己都有些捉摸不定到底還有多少個。


    “金仙所言,我亦有體會。尤其近些年間,魔界對於我冥界的滲透更甚,小規模的進攻數不勝數。椒穹芳近期更是動作頻頻,隻怕是要出大招。”


    暮雨栴點頭,“不錯。椒穹芳和太清天是宿仇。她最終的目的也是第三十三重太清天。但顯然,在這之前,她會先收複四海和冥界。冥君目前的處境並不十分樂觀。”


    千秋弘坤飲下一杯酒,“不論她是誰,也不論她會使用什麽樣的手段。我千秋弘坤絕不會讓冥界落於他人之手,成為他人利用的棋子。”


    暮雨栴道:“冥君有此決心甚好,冥界對於太清天而言十分重要,對於天下而言更是重要。有冥君之誌,吾心安。”


    暮雨栴的話戳中了千秋最擔憂的心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冥界能長治久安,讓冥界能獨立於其他三界。包括他身邊靜靜站著的星茉,也是為了最終能保全他的冥界而存在。


    但顯然暮雨栴也在為了太清天而奔忙,還好他們有目前共同的敵對。星茉的存在對雙方都十分重要,他突然有些怕將夕星茉放在元清觀升仙。


    如果星茉被暮雨栴發現與墜香盞有關,這先機會不會被天界之人搶去。但轉眼想到,畢竟夕星茉是與自己訂立冥靈血契之人,她隻得忠於自己。


    這一頓飯,眾人吃的都不是十分酣暢淋漓。因為他們各懷心事,就像長在心中血肉裏的藤蔓,斬不斷毀不得。


    天色已黑的深沉,星月隱現在雲層裏。千秋弘坤終於要離開,在檀栴殿外的廣場上,眾人隨著崔玄忠和暮雨栴一道送千秋出殿。


    千秋弘坤一身黑衣站在夜色裏,星茉仍緊隨其後。他伸出手拍了拍星茉的肩頭,長眸閃動。


    “好好的,多加修習。我會時常來看你。”


    星茉看著他的長發隨著風輕輕揚起,點了點頭,“我不會忘了做一件事的目的。這是你教給我的,你且放心。”


    千秋弘坤最終還是露出白牙,衝她笑了一笑。轉身便一步跨進風中,好像化在風中的黑色沙子,隨風而散。


    崔玄忠見此,擺了擺浮塵,“夕星茉,雖然你是冥君推舉之人,但你資質不夠,既然入得元清觀之門,從今往後便忠於太清天忠於元清觀!勤加修習,以彌補平庸之質。”


    星茉轉身看到崔玄忠不可一世的表情,很是無奈,好像她能拜入元清觀是占了崔玄忠天大的便宜好處一樣。


    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當即應道:“徒兒明白,謹遵崔師尊教誨!”


    崔玄忠很不屑地一哼,“夕星茉,你現在還是凡世中人。不必叫我師尊!也不必自稱徒兒。你還不曾拜師,拜入元清觀需擇選良辰吉日。現在你隻是暫訪元清觀之人。”


    星茉聽此,很是無語。想到她以後的日子就要在這討厭的老頭子眼下度過,和崔玄忠身後一眾灰白道服的人一樣成為他眾多徒子徒孫中的一員,她就覺得人生無望。


    崔玄忠看到星茉似乎並不準備以謙遜的態度聆聽他的教誨,便又要出言。


    最終還是暮雨栴開口,“今日天色已晚,眾人都早日迴房休息吧。”


    眾弟子仿佛鬆了口氣,皆答:“弟子謝安。”便紛紛退去。


    崔玄忠見此也甩了甩拂塵,“金仙,那老朽也退下了。”


    “崔仙尊客氣,以後便隻管叫我監院或者雨栴。早些歇息吧。”


    崔玄忠和身後跟著的兩個小道童再次拜過暮雨栴,一起踏雲下山而去。


    蓮仙姑也向暮雨栴和柳印見禮離去。現在的檀栴殿廣場前隻有暮雨栴,柳印和夕星茉三人,柳印緊緊跟著暮雨栴身側,而星茉就離他二人很遠。


    星茉是不知道自己離開這個廣場能去哪裏,畢竟她剛剛到元清觀不過幾個時辰,哪裏能知道自己能住在何處。


    柳印此時上下打量了下星茉,她心中跟暮雨栴的看法一樣,這個丫頭眉眼間靈氣流轉,堅韌非常,筋骨均勻有力,怕是身手不凡。


    柳印抬眼看了看暮雨栴,她發髻上的東海明珠閃著朦朧的月光。“金仙為何偏偏此時選擇下界,來元清觀做一個監院?柳印實在不懂。”


    暮雨栴轉首看著柳印,她的臉龐柔弱溫和,“再過五年便是元清觀三十年一次的會仙大點,我不希望舊事重演。並且元清觀中也並不幹淨,隻是我和老君都不知該如何處置那人,沒有人想要濫殺無辜。我隻得下界教導他。”


    柳印皺眉,雖然暮雨栴的話她隻能聽懂一半,但她很清楚暮雨栴對她言盡於此,她已經不能再問下去,這些有關太清天和元清觀機密的問題。


    “你也不必在此久留,迴太清天去吧,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處理。”


    柳印欠了欠身,“是。我會常來元清觀看你的。”


    她的話說的不無親切,星茉遠遠看著他二人,似乎他們兩人的關係異常的好。


    暮雨栴點了點頭,“去吧。”


    柳印緩步走出,淩空踏步就像踏在台階上一般,終於有風吹過,她就像風箏一樣隨著風越飛越遠,消失於天際。


    星茉好像被元清觀中的所有人忘了一樣,保持原來的位置沒有移過步。他老遠瞧著暮雨栴似乎也是將她忘了,他紅色的衣角在夜色中飄了飄,已經要下山而去。


    她終於忍不住叫了一聲,“喂!你們怎麽都走了?”


    暮雨栴正要禦風離開檀栴殿廣場,身後卻突然響起了星茉略帶無奈的唿叫。


    他突然想起來原來今日新入觀的小弟子似乎還傻乎乎地站在夜色裏。


    “你怎還不離開?”


    星茉道:“我離開去何處?無人告知我今晚能宿在哪裏。”


    暮雨栴忍不住笑出聲,“是了是了,竟一下子將你忘了。你且過來,我帶你去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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