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這個時候,有人前來搗亂,分散一下單天鷹的注意力,打斷三人之間的對話,對於這位縣太爺來說,同樣算是好事一樁。


    隻可惜,隨著那一陣嘈雜混亂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卻從中清晰地聽到了一個聲音:“你們是什麽人?這裏是我家,你們憑什麽攔著不讓我進去?!”


    沈衣雪的話也就再一次被打斷,不過在聽清楚那個聲音之後,她卻是終於忍不住笑了:“有些人,還真是不禁念叨。”


    曆劫和單天英都不知她這話何意,更不知她目中狡黠中透著幸災樂禍的笑意從何而來。


    “大將軍,”沈衣雪不給那縣太爺開口的機會,直接朝單天鷹道,“既然主人迴來了,自然不應該擋在門外,你說是不是?”


    單天鷹雖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還是十分配合地吩咐下去:“將那喧嘩之人,帶上來。”


    那縣太爺的臉色瞬間無比蒼白,如喪考妣卻偏又


    有苦難言。他低頭朝著身邊一個師爺模樣的人低聲質問:“不是讓你派人看好她了麽?為何竟還跑到這裏來?”


    那師爺一臉委屈卻又不敢發作:“派人了呀。隻是……隻是那位的性子,老爺你應該更清楚才是。當真要出來,誰能攔得住……”


    兩個人小聲嘀咕的工夫,單天鷹的手下已經將李家小姐帶了進來。她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單天鷹麵前的縣太爺,立刻就委委屈屈地撲了過來:“幹爹……”


    縣太爺本來就因為她的到來而頭疼,這下更是恨不得直接隱身,讓對方撲個空才好。


    隻可惜他也隻能是幻想一下,李家小姐已經到了跟前:“幹爹,你要為女兒做主啊……”


    沈衣雪趁著這個時候,繼續朝著單天鷹和曆劫道:“我被帶到李家的後花園中,就在一堆黃金珠寶中間看到了一條手臂。”


    “因為隻有一條手臂,所以一開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這個人是李家小姐。“


    “那條手臂就和現在的李大老爺一樣,好像被抽取了全身的血肉,隻剩下了一層薄薄的皮,包裹著骨頭。”


    “至於裏麵的人是否完全都是這種狀態,我也不得而知。不過在那個黑袍人取出一顆黃金核桃之後,那些堆積在地上的黃金珠寶,就全部都煥發出了光彩來。”


    “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一條手臂,從皮膚鬆弛,到血肉充盈,皺紋消失,最後從中站起來的,就是這位李家小姐了。”


    “還不都是因為你們破壞!”眼見縣太爺躲躲閃閃,含糊其辭,李家小姐又恰好聽到了沈衣雪的話,當即發作起來,“若非你們破壞了神樹,我和我爹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神樹?”沈衣雪道,“你是說那株桃花麽?”


    “桃花在哪裏呢?你們大可去後花園中看看,可有一朵桃花?說話要講證據!否則那就是毀謗!”沈衣雪學著當日李大老爺的語氣,不無嘲諷地看著李家小姐,“要不要去見官呀,李小姐?”


    李家小姐的臉上,青一陣白衣陣,對於沈衣雪的話一時無法反駁,她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一旁的縣太爺,後者卻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


    她楞了楞,似乎這才後知後覺氣氛不對,於是又將目光投向了縣太爺旁邊的師爺。


    那師爺頓時有種如芒刺在背之感,不過在李家小姐好像要殺人一般的目光之下,也就隻好硬著頭皮,朝著單天鷹的方向,努了努嘴。


    李家小姐楞了一下,終於是醒悟過來,於是再次轉身,朝著單天鷹的時候,已經是哭得如同梨花帶雨:“大將軍,你可要為民女做主呀……”


    單天鷹不動聲色的後退兩步,卻並不看李家小姐,反而是將目光投向沈衣雪:“你說,你被帶到這家的後花園?何人將你帶來,目的為何?”


    沈衣雪聳了聳肩,瞟了一眼再一次開始渾身瑟瑟發抖的縣太爺:“這一點,隻怕要問一問這位寶應城的縣太爺了。”


    單天鷹立刻將目光撞向正悄悄地往後退的縣太爺:“你,出來!”


    縣太爺被單天鷹這一聲嚇得雙腿一軟,幾乎是不受控製一般地站了出來,渾身的冷汗更是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沈衣雪和曆劫相互補充,也不添油加醋,隻是隱去了墨山村的一段,將事情的經過,簡單敘述了一遍。


    等他二人說完,那位寶應城的縣太爺早已麵無人色地癱軟在地了。


    事情說來簡單,可他接下來所要麵對的,可就沒有那麽簡單了。


    單天鷹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盯著依舊匍匐在地的李家小姐:“那桃樹是何來曆?”


    李家小姐到了現在總算是看明白了眼前情勢,隻是她習慣以姿色來討價還價了,還是沒有忍住,嬌顫顫地流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嫵媚之態:“是否,民女說了,大將軍便可網開一麵?”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膽子討價還價?


    沈衣雪都不禁有些佩服這位李家小姐的膽子了,隻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單天鷹在聽完這話之後,竟然足足楞了有一盞茶的時間!


    他的目光,從李家小姐的臉上,緩緩往下,似乎就連氣息也沉重了許多,卻始終不曾移開目光。


    趴在地上的縣太爺也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卻也忍不住在心底期待,不時拿眼角的餘光瞟向單天鷹的方向。


    沈衣雪愣愣地,不知為何李家小姐的一句話,竟然會有如此大的魔力,不但未能激怒單天鷹,竟然好像還讓對方的心神失守。


    心神失守?


    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麽,正要開口提醒,身旁的曆劫猛地暴喝一聲:“大將軍!”


    聲音不高,卻自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力量,如同撥雲見日,讓人心神瞬間清明。


    沈衣雪心裏清楚,曆劫這一聲,雖然隻是簡單的三個字,卻應該是蘊含了他的佛修真氣在內,才會有如此威力。


    果然,就見單天鷹楞了一下,目光從迷茫變為清澈。他深吸了一口氣,額頭上似有冷汗冒出,再看向李家小姐的時候,目光一瞬間如同出鞘的利劍般鋒利!


    “來人!”


    沈衣雪有些好奇他的突然變化,然而單天鷹的目光卻似乎不敢於沈衣雪接觸,反而是朝著手下吩咐道:“將這個女人,押下去!”


    押下去?


    除了單天鷹本人和曆劫,幾乎所有的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是要追問李家小姐關於那棵人血飼喂的桃樹麽,為何突然就不問了?


    眼見單天鷹的兩個手下上前,架起癱軟在地上的李家小姐要離開,沈衣雪終於忍不住小聲提醒道:“關於那棵桃樹,隻怕沒有人比李家父女更清楚……”


    話未說完,就被曆劫製止:“丫頭!”


    沈衣雪楞了楞,一指床上已經不成人形的李大老爺,急道:“難道你還指望從這個人口中問出來?”


    曆劫皺了皺眉:“不是這樣的。”


    單天鷹聞聲看了過來,臉頰上帶著一絲異常的紅雲,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放心,肯定還會問的。”


    沈衣雪一頭霧水,不知道這一次為何曆劫竟會與單天鷹統一立場,正要再問,單天鷹已經將目光投向了那位縣太爺。


    “既然是這寶應城的‘父母官’,想必對這寶應城中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單天鷹的目光,如同獵鷹盯著獵物,“範大人,你來說說吧。”


    縣太爺範大人被嚇得一個激靈,雙膝一軟,終於是跪倒在單天鷹麵前,顫抖著聲音,結結巴巴地道:“下,下官失察,實在不不不知,這一對父女,竟,竟然會養此邪惡之物,還望大將軍,恕罪……”


    “不知?”


    單天鷹冷笑,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你自己收的‘義女’,竟會不知?”


    他將“義女”二字咬得極重,十分清晰地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不無諷刺。


    曆劫則是語氣淡淡地補充道:“既然那女人是李家小姐,為何不待在李家宅院,反而是從外麵闖進來?她之前,人在何處呢?”


    他每說一個字,縣太爺範大人的臉色就白上一分,到了最後已經是慘白到麵無人色。


    “這……”他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最後心一橫,抬頭狠狠地瞪了曆劫一眼,又將目光轉向單天鷹,“大將軍,此人怕是沒有權力來審問下官吧?”


    單天鷹朝著一個手下使了個眼色,立刻就有人會意離去。他這才繼續看向那範大人:“既如此,那我問你,這位李家小姐,不在李家,又在何處?”


    末了,單天鷹又抬頭看了看天色:“畢竟,現在可還是晨間。一個女子,夜不歸宿,人在何處?”


    範大人額頭上的冷汗又冒了出來,卻仍舊嘴硬道:“迴稟大將軍,下官……近日一直忙於追捕妖人,實在是無暇顧及寶應城中一戶普通人家的女子,是否夜不歸宿。”


    “即使她夜不歸宿,也隻是有傷風化,下官日後定會加強寶應城百姓的教化問題……”他話鋒一轉,一指沈衣雪和曆劫,“反而是這兩個妖人,在寶應城肆意破壞,所有百姓有目共睹……”


    “有傷風化?”單天鷹對於他後麵的話,似乎完全沒有聽到,竟是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是否教化的問題,隻要查出這位李家小姐,昨夜人在何處,便可一清二楚。”


    範大人實在沒有想到這位初來乍到的大將軍,如此地不好糊弄,正想著要如何措辭,將話題再次引到沈衣雪和曆劫的身上,單天鷹的手下,已經帶著兩個人,從大門的方向遠遠地走來。


    正是昨夜,帶著沈衣雪前來李府,交換李家小姐的那兩個健壯仆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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