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慈母之心,漠北王深有感觸。”


    朱祁鈺笑道:“朕呢,也是感激皇太後的。”


    “朕雖不是您親子。”


    “但您一手將漠北王拉下皇位,扶立朕登基。”


    “雖然八年過去,但朕的心裏,一直都暖洋洋的,是感激皇太後的。”


    孫太後臉色一變,皇帝在挑撥離間。


    “都是哀家的兒子,哀家自然是一視同仁的。”孫太後偷瞄朱祁鎮,發現他眸中閃過惱怒。


    “哪裏呀,若論親疏,您還是跟朕親近一些的。”


    朱祁鈺笑容如花:“自幼便是,您總是疼愛朕多一些,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朕的親生母親呢。”


    好毒的小子!


    你自幼養在宮外,誰見過你呀!


    孫太後剛要找補,忽地想到,她剛才說了,是疼愛朱祁鈺多一些的。


    而皇帝也承認了。


    實錘了。


    關鍵親兒子朱祁鎮聽了肯定會心中不快的。


    換做以前,他不會這麽脆弱。


    但現在,朱祁鎮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


    連兒子朱見深、朱見潾都背叛了他,錢王妃慘死,周王妃勢利,他僅剩的心靈支柱就是母後了。


    可母後的心,似乎也不在他的身上……


    朱祁鎮的心正在崩潰。


    “朕呢,自幼也跟您親近。”


    “所以呀,當年在大明危難時刻,您挺身而出,力排眾議,扶立朕登基稱帝。”


    朱祁鈺繼續挑撥:“當時民間便有傳言,說朕才是您的親兒子。”


    “當時朕聽了,心裏還暗喜很久呢。”


    “如今想來,朕與皇太後,母子之情,早就種下。”


    當時確實有這種傳言,但都是原主放出去的,想舔人家,但人家不理他,傳言就不攻自破了。


    孫太後百口莫辯,說什麽都不對,欲蓋彌彰,越描越黑。


    “是以今日,朕奉您為親母。”


    “哪怕您想坐朕的位子。”


    “朕都不以為意,因為您在朕的心中,實在是太重要了。”


    朱祁鈺言語肉麻至極。


    孫太後則看了眼朱祁鎮,發現朱祁鎮臉色鐵青。


    原來你們在宮中母慈子孝!


    我卻在南宮受苦!


    那我算什麽!


    我是您的親生兒子嗎?是嗎?


    朱祁鎮胸中一團怒火在積蓄。


    “陛下與聖母皇太後,母慈子孝,乃大明之福,乃社稷之福啊!”蜀王恭聲讚揚。


    伱不會說話就閉嘴!


    她是我娘!是我娘!


    朱祁鎮陰鷙地掃了他一眼。


    而諸王卻都高聲吹捧,誰會在意他的感受呢?


    孫太後被架在火上烤,她輕輕一笑:“皇兒,你肯跟哀家說這些知心話,哀家心裏是高興的。”


    “為娘的自然希望你們兄弟都好。”


    “你哥哥犯錯了,天下都不饒他,但當弟弟的總要寬恕哥哥的。”


    “曾經哥哥為你遮風擋雨。”


    “如今也到了你護庇哥哥的時候了。”


    孫太後特別擅長借勢,把挑撥的話語,變成了幫助朱祁鎮獲得新生的理由。


    而且說得言真意切,肝腸寸斷。


    “鈺兒。”


    孫太後抓起朱祁鈺的手,慢慢拉近和朱祁鎮的距離。


    又拉起朱祁鎮的手,將兩隻手試圖放在一起。


    又被化解了?


    “為娘的是婦人,不懂什麽家國大事。”


    “隻知道,兄友弟恭,兄弟和睦,才是為娘最希望看到的。”


    孫太後卻玩命打感情牌:“鈺兒、鎮兒,你們兄弟能重新和好,是為娘最希望看到的!”


    你朱祁鈺不是說要孝順嘛?


    那哀家就提要求!


    讓你護庇哥哥,若不答應,你說的話,豈不都是廢話?


    朱祁鈺作繭自縛了。


    玩心眼,他真玩不過孫太後。


    難道非得掀桌子嗎?


    “唉!”


    朱祁鈺眼珠一轉,歎了口氣:“在朕的心裏,朕早就和兄長和解了。”


    “骨肉至親,怎麽說斷就能斷的呢?”


    “何須勞煩皇太後操心呢?”


    “隻是,朕是皇帝呀,朕心裏原諒了他,但天下萬民、祖宗先靈,如何能原諒他呀?”


    看吧!


    原形畢露了吧?


    孫太後立刻鬆開他的手。


    但朱祁鈺卻反手握住:“皇太後勿惱,隻要漠北王入太廟,乞求祖宗原諒,朕便下詔,給兄長封邦建國!”


    孫太後瞳孔微縮,封邦建國?這籌碼太大了?


    你朱祁鈺能說話算話嗎?


    “他是朕的親兄長呀!”


    “沒有他,朕如何登基呢?”


    “難道朕還舍不得區區一塊地盤?”


    “就算朕不為了他,也得為了您呀!”


    “讓您開心,是最重要的事。”


    朱祁鈺握住她的手,眼淚流了出來,情真意切:“是您,迎立了朕;”


    “是他,讓位給朕。”


    “又都是朕的血脈至親。”


    “朕如何忍心一家人骨肉離散呢?”


    這話怎麽聽著別扭呢?


    像埋汰人。


    孫太後心花怒放,反手握住朱祁鈺的手。


    和朱祁鎮的手,放在一起。


    她的手則放在兩人手掌外側,緊緊握住,不肯鬆開。


    “這才是親兄弟,這才是一家人呀!”孫太後嗚嗚痛哭。


    朱祁鎮備受感動:“母後!”


    原來母後是愛他的。


    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諸王也跟著落淚,仿佛被感動的。


    但有心人,卻發現了一個漏洞,皇帝是說,求列祖列宗原諒漠北王,才能封邦建國的。


    關鍵列祖列宗都死了呀,怎麽原諒他?


    朱祁鈺有點想吐,演不下去了。


    孫太後卻順杆往上爬:“陛下,漠北太遠了,哀家不希望你們兄弟離哀家太遠,哀家是為娘的,會想念兒子們的。”


    她知道,江南肯定不會封給朱祁鎮的。


    退而求次,她看重了遼寧。


    那地方距離京師近,又是養兵的好地方。


    不消十年,就能拉起十萬鐵騎,橫掃京師,奪迴皇位。


    “您嫌漠北太遠,極西之地也太遠,安南國又有是毒瘴之地。”


    “都不適合哥哥。”


    朱祁鈺苦笑:“您不是看好了倭國嗎?朕也覺得倭國合適。”


    倭國在哪?


    孫太後一臉懵。


    朱祁鈺掙脫她的手,走到地圖前,地圖是大明地圖,他指了指海的對麵。


    “可是倭寇之地?”孫太後眼前一黑,就知道這個廢人沒有好心思!


    那遍地是倭寇,不是找欺負去了嗎?


    “皇太後莫急。”


    朱祁鈺笑道:“這倭寇呀,其實都是明人,倭國國內如今正值戰亂,彼此紛爭不休……”


    見孫太後不耐煩,笑道:


    “不信您問漠北王,這倭國呀,可是天選之地。”


    “那裏的人呀,女子熱情,男子開明,甚有奴性,極好統治。”


    “洪武朝曾來訪京師,向中原皇帝俯首稱臣。”


    “太祖感其誠心,將其列為不征之國。”


    “朕為了漠北王,願意違背祖製,揮師征討倭國,平定倭國後,就將漠北王分封在倭國,當倭王。”


    “皇太後意下如何?”


    孫太後腦子有點亂,也不知道倭國到底好不好,又問:“那、那倭國離我大明多遠?”


    “乘船也就十幾天,再從山東登陸,也就十幾天就能入京,一來一迴的也就一個月!”


    朱祁鎮狂翻白眼。


    您說的是廣州吧!


    唐史記載,倭國來朝,需要一年的時間,還需要一年時間返迴,若趕上風浪,還有翻船的風險。


    可在皇帝嘴裏,好似是國內,眨眼即到。


    “一個月還好。”


    孫太後臉上露出笑容:“幾年便能看見鎮兒一次,等哀家百年之後,鎮兒也可來京師為哀家奔喪。”


    “陛下,若封鎮兒為倭王,是如周王分封?還是如現在這般?”


    她擔心,封了倭王,結果隻是換個名字,還是被囚禁在南宮。


    那就白費唇舌了。


    “自然是去做真的倭王啊!”


    朱祁鈺大笑:“既然說了封邦建國,自然是要做真王。”


    “隻有對朕時,你才是臣子。”


    “在倭國裏,你就是皇帝!”


    朱祁鎮瞪圓了眼睛,還有這好事?


    那我去,那我去!


    十年後,本王迴來取你皇位!


    “可倭國人不通語言,可否從內地移民過去?”孫太後玩命給朱祁鎮爭奪好處。


    “那是自然的,想要多少人,隨便移過去。”


    反正都是騙你的,怎麽說都無所謂。


    孫太後被皇帝的大方,震到了:“陛下,您莫不是在誆騙哀家?”


    “那朕這就下旨,改封漠北王為倭王,皇太後意下如何?”朱祁鈺笑容不減。


    “不是戲言?”孫太後問。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孫太後喜笑顏開:“哀家就說了,哀家有兩子,俱是好孩子,不枉哀家疼愛你們一場啊!”


    “那朕就傳旨了?”朱祁鈺又問一遍。


    “傳,傳!”孫太後開懷而笑。


    朱祁鈺嘴角勾起一抹詭異:“傳旨,改封漠北王為倭郡王,待大明平定倭國後,允倭郡王朱祁鎮封邦建國!實控倭國!”


    聖旨說出來,孫太後直接就傻了。


    您這是改封?


    這是降封!


    把親王降為郡王!虧你想得出來!


    你個廢人,就知道你沒有好心思!


    殿中氣氛凝固,諸王心中瑟瑟發抖,連曾經當過皇帝的朱祁鎮,都被降格為郡王,他們有什麽資格,還當親王呢?


    皇帝這招陰損啊。


    地圖炮,打擊麵太廣。


    “陛下,說錯了,是倭王,乃親王也。”孫太後糾正。


    “皇太後怕是不知道吧?”


    朱祁鈺解釋道:“朕之前就有旨意,凡是外藩諸王,隻封郡王,不封親王!”


    這誰知道啊!


    你這是文字遊戲,玩賴。


    孫太後立刻拉住朱祁鈺:“那就等實控倭國之後,再封,如何?”


    把好好的親王爵給搞沒了!


    誰受得了?


    “皇太後,您想讓朕出爾反爾嗎?”朱祁鈺語氣微寒。


    “聖旨還未傳出去,如何不能更改?”


    孫太後也急了:“先帝在時,隻要聖旨未昭告天下,就可以隨時更改的。”


    “皇太後在教朕如何做皇帝嗎?”


    朱祁鈺歎息一聲:“罷了,皇太後愛朕甚多。”


    “恩養之情,難以迴報。”


    “那朕便聽命於皇太後。”


    “請皇太後坐上這皇位!”


    “朕退位讓賢!”


    “由皇太後來頒布聖旨,朕俯首聽命便是!”


    朱祁鈺滿臉坦然,躬身後退。


    “你!”


    孫太後指著朱祁鈺,氣得直哆嗦:“你、你豈能視皇位,如此兒戲?”


    你這是讓皇位嗎?


    你這是讓哀家去死啊!


    “孝道和王道難以兩全,朕不敢違逆皇太後之意,求皇太後責罰!”朱祁鈺再退後兩步,在朱祁鎮之後,躬身下拜。


    孫太後臉色鐵青。


    這是讓哀家繼位嗎?


    這是送哀家去死!


    虧你想得出來呀朱祁鈺!你實在太陰損了,嘴裏沒有一句實話,句句有坑,全是圈套!


    孫太後身體在抖,咬牙切齒:“陛下,切莫嬉鬧。”


    “朕不敢嬉鬧,更不敢將皇位視為兒戲。”


    “隻是母命難為,孝道與王道難以兩全。”


    “朕雖是皇帝,但也徒唿奈何!”


    “為了讓皇太後開心,朕甘願退位讓賢,請皇太後登基,坐在這皇位上,發號施令!”


    朱祁鈺寒聲道:“朕這就讓內閣草擬退位詔書,然後請皇太後登基稱帝!”


    孫太後渾身在抖。


    眼睛一閉,隻能咬牙昏厥過去。


    關鍵她倒下的時候,沒人扶她,最應該扶她的人是朱祁鎮,結果朱祁鎮還傻著呢。


    導致孫太後直挺挺地摔倒。


    嘭的一聲,全麵著地!


    本來是裝暈,結果摔倒實在太疼了,她痛唿出聲。


    “快,快宣太醫,皇太後怕是不行了……”


    朱祁鈺厲喝,順勢跪在地上:“求上天憐憫,為皇太後延壽。”


    “正統十四年,大明危難之際,皇太後扶立朕登基,挽救大明於水火!於國有大功!”


    “而景泰八年,皇太後認為朕操縱權柄,無德無道,試圖廢立朕而逾舉登基,效仿呂雉武媚。”


    “朕以孝道為先,不敢忤逆,欲自廢皇位,求皇太後登基稱帝!”


    “奈何天降雷霆。”


    “劈中養心殿,餘波擊在皇太後身上,導致皇太後身體不虞,薨逝在即,朕心中有愧……”


    孫太後瞪圓了眼睛,不止要殺了哀家!


    還要讓哀家承受萬世罵名!


    你朱祁鈺好狠的心啊!


    她想說話,問題是當皇帝跪伏在地時,所有人全都趴伏在地上,沒人敢抬頭。


    有人抬頭時,皇帝忽然迴眸掃視一眼,所有人嚇得不敢看。


    然後,皇帝,就捂住了她的嘴,捏住她的鼻子,欲使其窒息至死。


    孫太後雙手想去抓朱祁鈺的脖子,但胳膊短,抓不到,隻能淩空擺動。


    “朕對不起皇太後呀。”


    “她扶立了朕,有大恩於朕。”


    “朕還未盡孝,便遭此橫禍,可謂是禍從口出啊。”


    “若她說要逾製登基時,朕拒絕了。”


    “也許太宗皇帝,就不會降天罰於她!”


    “她也不至於就此遭殃啊!”


    朱祁鈺眼淚潸然而下:“太宗皇帝呀,孫兒知錯了,請饒恕皇太後吧!”


    淚珠劈裏啪啦地打在孫太後的臉上,孫太後眼珠子瞪得溜圓:你他娘的淨滿口胡說,太宗皇帝在哪呢?哪來的天降雷霆,哀家是自己摔的,自己摔的!


    你是皇帝,口含天憲,嘴裏能不能有一句真話?


    明明是你捂死哀家的!


    能不能……別捂了,哀家不想死啊!


    但進氣越來越少。


    “皇太後遭此惡劫,皆是朕之緣故啊!”


    “太宗皇帝!”


    “您若降天罰,就譴責孫兒吧!”


    “孫兒知錯了!”


    朱祁鈺淚流滿麵:“求求太宗皇帝,饒了皇太後吧,孫兒願意代母受罰!求太宗皇帝憐憫!”


    外麵隻有風雪,沒有雷電。


    但是,朱祁鈺說得有模有樣的,仿佛養心殿真的被雷劫劈中了一般。


    然後把皇太後給劈死了。


    大家都有點信了。


    “孫兒乃太宗皇帝親自挑選之人,大明唯一皇帝,承嗣於太宗皇帝之派位前!”


    “天命所歸,萬物所承!”


    “再也不敢戲言,將皇位拱手讓人了!”


    “孫兒知錯了!”


    朱祁鈺使勁按孫太後的嘴,讓她快點死!


    “敢問太宗皇帝!”


    “正統皇帝朱祁鎮,土木堡之變,兵敗被俘,喪權辱國。”


    “如今他已知錯,能否寬恕於他?”


    話音方落!


    一股涼風吹進了殿內。


    把諸王嚇了一跳,難道太宗皇帝真的顯靈了吧?


    朱祁鎮身體一軟,趴在地上,太宗皇帝不會親自降臨凡間收拾他吧?


    朱祁鈺也嚇慘了,不會應驗了吧?


    誰讓他亂說話來著,驚擾了英魂?


    結果,門外傳來太醫的聲音:“微臣參見陛下!”


    原來是太醫啊!


    朱祁鈺鬆了口氣,脊背上全是冷汗,嘴上卻道:“謝太宗皇帝告知,孫兒知曉!”


    他借機鬆開孫太後,然後恭敬地對著虛空叩拜。


    你知道啥了?


    朱祁鎮小心翼翼抬起頭,借著殿裏的亮光,他發現母後臉色鐵青,臉頰上後青紫痕跡,像是被憋的!


    難道是皇帝,當著諸王的麵,弑殺皇太後?


    他怎麽敢啊?


    “快進來,皇太後怕是不行了!”


    朱祁鈺滿臉驚慌:“太醫,若治不好皇太後,朕便殺你滿門!”


    看見連皇帝跪著呢。


    太醫哪裏敢走進來呀,膝行進來,然後一路磕頭。


    “快點滾過來!”


    朱祁鈺大怒:“磕什麽頭!”


    “若皇太後有個三長兩短,朕就砍了你的狗頭!”


    朕捂了她那麽久,怕是神仙也難救了。


    所以樣子得做足了。


    立孝心人設嘛,不磕磣。


    太醫嚇慘了,趕緊爬過來,打眼就看到了皇太後臉上的手掌痕跡,這是捂的呀。


    而且,手成爪狀,說明昏迷前劇烈掙紮過的。


    雙腿成不規則形狀,說明劇烈掙紮過。


    無一不在說明,皇太後是被掐死的。


    “請將皇太後放到塌上,地上涼,怕是寒氣入體。”太醫磕頭道。


    人都死了,地上涼怕什麽,地下更涼。


    有太監要過來搬運。


    此事不能讓更多人知道。


    朱祁鈺站起來,揮斥太監,親自將孫太後抱起來,進入內殿,不許人進來伺候。


    “嗷!”


    剛把孫太後抱起來。


    孫太後喉嚨裏忽然發出一道聲響。


    然後扶住朱祁鈺,劇烈咳嗽起來。


    朱祁鈺嚇了一跳,以為是詐屍了呢,差點把她丟出去。


    這樣都沒死?


    他大概捂了五分鍾,已經不動了,應該死了呀。


    孫太後餘光看見朱祁鈺抱著她,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大喊大叫。


    “再說,朕就擲殺你!”朱祁鈺疾喝。


    好在孫太後劇烈咳嗽,說不出話來,否則就露餡了。


    快步進入內殿,把她放在塌上。


    孫太後大口大口地吸著新鮮空氣,眼神怨毒地看著朱祁鈺:哀家沒死,找你索命來了!


    太醫爬過來診脈,不敢看皇帝和太後。


    “你看到什麽了?”朱祁鈺看著太醫。


    太醫渾身一抖:“微臣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看到!”


    “方才太宗皇帝顯靈,降劫於皇太後,是以才是你看到的模樣。”朱祁鈺解釋。


    “微臣知道,微臣知道!”太醫自然不信的。


    孫太後欲言又止。


    想說,又不敢說。


    憋死哀家了。


    差一點點,哀家就命喪黃泉了,去陪伴先帝了。


    皇帝心太狠了,竟然要捂死哀家,還說什麽太宗皇帝降雷劫,這都下雪了,怎麽會打雷呢?


    哪來的雷?


    冬天打什麽雷?


    “皇太後身體如何?”朱祁鈺問。


    “聖母氣閉逆行,微臣開個方子,用心調理即可。”太醫滿臉是汗,拿掉皇太後手腕上的繡帕,使勁磕頭。


    朱祁鈺全程站立,他可不敢坐在床上。


    “馮孝。”


    他給馮孝個眼神,這太醫不能留了,他看見了。


    “奴婢遵旨!”


    馮孝秒懂皇帝的意思,引領著太醫出去,剛出殿,就被一個太監捂住嘴,拖走了。


    “皇太後,方才太宗皇帝顯靈,您看到了嗎?”朱祁鈺又故弄玄虛了。


    “沒有!”


    孫太後臉色潮紅,臉頰有兩道淤青痕跡,麵色卻蒼白如雪。


    還在咳嗽。


    幸好晚上沒什麽東西,否則再吐出來,和氣息頂住,可就神仙難救了。


    “你該看到了的,是太宗皇帝降下神罰,處置於你,記住了嗎?”


    朱祁鈺在她麵前,動了動手掌,做捂的手勢。


    孫太後下意識往裏麵縮。


    “下一次,你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


    朱祁鈺走出內殿,裝作感動的模樣:“天可憐見,朕的孝心感動了太宗皇帝。”


    “太宗皇帝決定放皇太後一條生路。”


    “但皇太後受了驚嚇,太醫已經開方子熬藥去了。”


    他坐迴椅子上:“朕也被嚇到了,以為、以為……再也不能盡孝道了!”


    諸王也有點迴過味來了。


    太宗皇帝真顯靈了?


    還是皇帝在故弄玄虛?


    隻有朱祁鎮看到了,母後臉上的青痕,明顯是被人勒的,當時隻有皇帝距離她最近,能做這種事的,隻有皇帝!


    剛才,皇帝要置母後於死地!


    幸好是太醫進殿,救了母後一命,否則他在皇宮中最後一根支柱,也就斷了。


    如果皇太後死了,皇帝一定會讓他陪葬的。


    皇帝就是個瘋子!


    竟然眾目睽睽之下,要捂殺當朝太後!


    簡直是瘋了。


    “倭郡王,若皇太後走了,朕與你可該怎麽辦啊?”朱祁鈺聲音悲戚。


    但仿佛在說,她死了,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朱祁鎮不寒而栗,趕緊磕頭:“隻求一應禍患,全由罪臣承擔!”


    “朕和你是親兄弟呀。”


    “自然是心脈相通。”


    “方才太宗皇帝顯靈,你可有看到?”


    朱祁鈺需要證人。


    總不能自己唱獨角戲吧?


    “太宗皇帝顯靈於殿中,罪臣是看不到的。”


    “因為罪臣有罪,太宗皇帝不想見到罪臣這個不孝孫兒!”


    “所以不許罪臣去見。”


    “但隱隱約約的,罪臣感受到了太宗皇帝的氣息。”


    朱祁鎮語氣悲戚:“罪臣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敢叨擾祖先英靈,隻求用餘生還清罪孽。”


    這是個聰明人。


    作為太宗皇帝的嫡親曾孫,都沒看到,諸王算個鳥呀,能看到太宗皇帝顯靈?


    隻有英明神武的皇帝,才能和太宗皇帝溝通。


    又多了層神秘色彩。


    “微臣雖是太宗皇帝孫兒。”


    “但終究是庶孫。”


    “微臣自幼時,太宗皇帝便不喜愛微臣。”


    “是以微臣是沒資格麵見祖先英靈的!”


    鄭王也是聰明人,立刻跟進,討好皇帝。


    說這話的時候,差點吐出來。


    可不敢吐的,他那是吐太宗皇帝,被貶謫成廢人,都是輕的。


    但皇帝這般明顯,反而說明,是皇帝自導自演嘍?


    目的何在呢?


    諸王沒看見孫太後的慘狀,當然不知道目的。


    “不知何時,才能再見祖先英靈!”


    朱祁鈺走到殿門口,對著太廟的方向,三拜九叩:“不孝兒孫朱祁鈺,必不敢再以皇位為兒戲,必不敢辱沒祖宗英靈,必不敢讓大明再受人欺辱!”


    “不孝子孫朱祁鈺在此起誓,願重開大明輝煌,願讓大明國祚萬年,願讓祖宗之英靈,永遠安息!”


    “不孝子孫朱祁鈺敬拜!”


    朱祁鈺恭恭敬敬行禮。


    所有人全都調轉過來,跟著皇帝叩拜行禮。


    裝神弄鬼的大戲到此結束。


    差點收不了場。


    “諸王也累了,天也不早了,下去吧。”


    諸王如蒙大赦。


    但心裏卻拔涼拔涼的,連朱祁鎮都被降格為郡王了,怕是誰的親王位都保不住了。


    皇帝心裏沒有半分宗室的地位,難道要效仿曹魏嗎?


    曹丕視宗室如豬狗,結果便宜了司馬家。


    諸王慢慢退去。


    跪了這麽久,大家腿部都沒知覺了,退得十分慢。


    帶諸王退去後,朱祁鎮卻很聰明:“罪臣願意將名單,呈給陛下!”


    “倭郡王,你真想外封嗎?”


    朱祁鎮臉色一苦,皇帝難道又要翻臉了?


    “陛下已經下了聖旨,難道還要出爾反爾嗎?”而在殿內躺著的孫太後,踉蹌著走出來,低聲質問。


    說完,又咳嗽起來。


    “皇太後怎能起身呢?”


    朱祁鈺對門外大吼:“太醫的藥呢!”


    孫太後卻臉色一白,這藥,是送哀家上路的藥吧?


    朱祁鈺猛地看向她,你想讓朕丟醜嗎?


    可他發現,孫太後以繡帕遮麵,而臉上又撲了粉,遮蓋大半,又披頭散發,幾乎看不出異樣。


    扶著紅柱,搖搖欲墜,像極了重病的人。


    朱祁鈺快速過去,扶住她:“皇太後切勿傷神,朕隻是舍不得哥哥而已。”


    “許感,請倭郡王去偏殿。”


    他則扶著孫太後進後殿。


    孫太後低著頭:“若陛下一意孤行,哀家豁出性命,也要拉著陛下下地獄。”


    “皇太後說什麽呢?快,躺下!”


    朱祁鈺俯視著她:“朕隻是擔心倭郡王而已,皇太後怎麽不信朕呢?”


    藥送來了。


    朱祁鈺親自端起藥碗,打發走太監:“朕親自服侍皇太後服藥,以盡孝道。”


    看著皇帝手中的玉碗。


    孫太後眸中閃過驚恐:“若哀家死在養心殿,你是脫不了幹係的。”


    “皇太後想多了?來,張嘴。”


    侍奉母親湯藥,是要跪著侍奉的。


    朱祁鈺也豁得出去,也跪著侍奉。


    但湯勺放進孫太後嘴裏後,使勁使勁地按住她的下牙膛:“你再敢給朕惹事,朕就戳死你!”


    “這是養心殿,哀家死在這裏,陛下是說不過去的。”孫太後說話含糊不清。


    朱祁鈺使勁抽出湯勺。


    孫太後慘叫一聲,嘴唇特別疼。


    又蒯了一勺,怒氣洶洶地塞進她的嘴裏:“朕對你已經足夠優容了……”


    “優容?你差點捂死哀家,這叫優容!”孫太後目光充斥恨意。


    “是你來瞎攪和!”


    “若有下次,朕就直接捂殺你!”


    “不給你重生的機會!”


    朱祁鈺使勁抽出來。


    孫太後嘴唇劇痛,而湯勺抽出的時候,又磕在牙齒上,牙齒也跟著疼。


    “這就是陛下侍奉母親湯藥的態度嗎?”孫太後咬牙切齒。


    “你也配!”


    朱祁鈺惡狠狠一勺,又塞進去。


    孫太後忍著喝。


    “朕最後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沒有下次!”


    “明日你就宣稱病了吧。”


    “等朕什麽時候氣兒消了,你再主持後宮吧。”


    朱祁鈺冷冷道:“給臉不要臉,既然病了,也不要來迴走動了,在宮中好好養著,別鬧得真薨逝了!”


    “到時候朕不把你放進景陵裏,看你能怎麽樣?”


    孫太後臉色一白。


    剛剛修複好的關係,徹底破裂。


    隻要她再敢有異動,就直接弄死。


    她慢慢閉上眼睛,不予抵抗。


    而漠北王被改封為倭郡王的消息,在宮外一石激起千層浪。


    朝臣連夜入宮。


    在廣東,此刻人心惶惶。


    方瑛迴防。


    段思娥收到命令,率軍鎮守零丁洋。


    而西半段交給方瑛協防。


    歐信則堵住福建、江西和湖南的道路。


    將整個廣東圍起來。


    但勢力未成。


    惠州府的馴雉裏土司造反,打開烏禽峰和南嶺的通路,北上和南下,瞬間惠州府烽煙四起。


    而惠州府北鄰江西。


    叛軍兵鋒向北,擊潰歐信留守的軍隊,打開了江西通往惠州府的道路。


    消息傳到廣州。


    逯杲整個人都傻了,因為他的失誤,導致皇帝滿盤算計皆輸,他必然是以死謝罪。


    “本督也想知道怎麽辦!”


    劉震海也懵了。


    惠州府造反,明顯是為江西放開道路的,這樣一來,江西就出現一個大缺口。


    金忠在江西如何圍堵,也圍不住了。


    逯杲滿嘴火泡,急得直跳:“都怪我,都怪我!”


    “現在怪誰有什麽用!”


    劉震海也急啊:“要堵上惠州府啊!”


    他手中兵力有限,若去惠州平叛,廣州可就無兵可調了,這樣一來,廣州更危險。


    廣州亂起來,廣東就完了。


    “我犯的錯,我去解決!”


    劉震海拉住他:“你去頂個屁用,靠你手裏的二百番子嗎?”


    “那能怎麽辦?”


    逯杲真想抽死自己,都怪自己大意,導致局麵變得極為被動。


    他想去戰場上死。


    而不是死在監牢裏,太憋屈了。


    重點是他害怕被嚴刑拷打。


    “傳信給歐參將,讓歐參將率軍平定!”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問題是,一旦歐信離開潮州府,那麽福建的通道也會被打開,江西人可借道平遠,走福建,照樣逃脫江西牢籠。


    整個廣東牢籠,漏洞百出,還把江西給害了。


    “劉大人,可否調動廣海衛?”逯杲忽然問。


    “絕不可能!”


    劉震海擲地有聲道:“哪怕是廣州被打破了,廣海衛也不能動。”


    “那是造船廠,若造船廠再被燒了。”


    “咱們都死了,也無法平息皇爺之怒!”


    逯杲使勁捶打自己的腦袋,去哪調兵呢?


    “不管那些,先傳信給歐參將,請他自行決斷。”


    而歐信,也收到了惠州府叛亂的消息。


    歐信手裏兵力短缺。


    按照他剿匪的速度,從西到東,起碼需要一年的時間,才能徹底絞殺藏在深山裏的土司。


    因為逯杲的失誤,他不得不一路往東,分兵駐守而已。


    導致廣東整個北部沿線,全都是漏洞,這才有了惠州府造反,若給他時間,那些土司自然不攻自破。


    歐信目光淩厲:“仲阿思,你留在這裏守著潮州府,老子率領軍隊去平定惠州府叛亂!”


    他不顧軍將們疲累,乘坐船支,途經梅州,從水口隘入惠州府。


    好在水口隘還在明軍手中。


    途經興寧,趕到長樂。


    長樂千戶稟報,叛軍正在攻打老龍埠。


    歐信顧不得休息,乘坐江船而下,遠遠的已經聽到了喊殺聲。


    “兄弟們,這一戰,老子打頭陣!”


    “若有人嫌累嫌苦,可以留下,看守船支便是!”


    “想建功立業的,跟老子走!”


    “這一仗,並不強迫爾等!”


    歐信知道,帶領一支士氣低落的軍隊打仗,很容易不戰自潰。


    所以,幹脆把沒有戰心的兵卒留下。


    他率領想建功立業的去。


    結果讓他大失所望。


    隻有二百多人,願意隨他一戰。


    “走!”


    歐信率領二百多人,一路奔行。


    當看見城池時,天色漸黑,而城池已經搖搖欲墜。


    城池上守軍寥寥無幾,戰力也不足,好在下麵的都是烏合之眾,人數雖多,但也僅僅是人多而已。


    “衝!”


    歐信率領二百多人,先停下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然後,歐信帶頭往前衝。


    他還瘸著腿呢,醫者反複告訴他不能過度勞累,盡量要靜養。


    但此刻哪裏管得上那麽多呀。


    嘭嘭嘭!


    靠近後直接開銃。


    火銃打了一輪。


    然後隻見歐信持刀往前,見人就劈,狀如兇魔。


    本就不成建製的叛軍,被火銃和衝殺徹底打蒙了,如鳥獸狀崩潰。


    “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歐信厲喝。


    站在老龍埠城頭上的守衛,都看傻了。


    這是人嗎?


    上萬人圍城,轉眼就破了。


    歐信一身是血,瘸著腿走到城池下,高舉腰牌:“本官乃廣東參將歐信,速開城門!”


    上麵的兵丁很仔細,反複核對驗證印信後,才予以開城。


    歐信看了眼那守軍一眼:“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林錦。”


    林錦本就是軍戶,父死子繼,他隻是千戶所裏的一個小兵,把守老龍埠的城門。


    “跟著本官吧!”


    歐信看重他的認真和穩重。


    林錦沒想到,自己的謹慎,居然會被歐信看重。


    “大人,能不能也帶著小人!”和林錦形影不離的叫馮升。


    馮升是廣西人,被調到惠州府來的。


    他和林錦一樣,都是想做出一番功績的年輕人。


    “跟著吧。”


    歐信進了城,卸下護具,腿部箭傷有再次化膿的趨勢。


    讓大夫來醫治的同時,他開始詢問叛軍占據多少城池。


    “迴大人,據小的所知,龍川還在據守。”


    林錦迴稟道:“這股賊人是來自永安城的,永安城破,無數百姓遭了殃了。”


    “永安城破了?”


    歐信讓人打開地圖:“河源呢?”


    “河源尚無消息,但、但八成也被攻打中。”


    歐信覺得問題十分嚴重。


    這夥叛軍的目的十分明確,就是北上,打開通往江西的道路。


    “可有叛軍越過龍川江北上?”歐信問。


    “迴大人,遠的不知道,藍口也破了,怕是已經北上了!”


    歐信看著大夫治傷,麵容扭曲一下:“來不及休整了,去龍川!”


    “大人!”馮升道。


    歐信偏頭看他,馮升迴稟:“大人,這天馬上就黑了。”


    “夜間行軍危險,不如先招募俘虜,身強力壯的征召入軍。”


    “明日天亮後,率領他們去撲滅龍川的叛軍。”


    歐信聽進去了:“依你說的做。”


    林錦和馮升,都是總兵之能。


    撿到寶了。


    歐信瘸著腿出去。


    醫者剛要勸,歐信擺擺手:“給些銀子,去吧。”


    此刻隻能依靠自己。


    歐信走出公堂,騎馬出城。


    俘虜已經被關押好了,總共收了三千餘人俘虜。


    “帶老子去!”


    歐信一瘸一拐的,進了俘虜營,他直接抽刀:“為什麽造反?”


    他們都看見歐信殺敵的一幕,才被嚇破了膽子。


    此刻看到歐信提刀而來。


    全都嚇得跪在地上,不停磕頭,說著亂七八糟的方言,都是請罪的意思。


    “你們,罪孽深重!”


    “想贖罪,就得跟著老子平定叛亂!”


    “明日跟著部隊走!”


    歐信本想殺幾個人立威,結果這些反賊像綿羊一樣老實。


    翌日天剛亮。


    歐信就率軍趕往龍川。


    而龍川的叛軍已經收到了消息,當看到海量的船支順江而下時,頓時嚇破了膽子,紛紛向西退去。


    歐信解了龍川之圍,也不下船,直奔藍口。


    藍口已經被打破了。


    屍體枕籍。


    慘狀難以敘說。


    歐信麵露兇光:“追!”


    往河源方向走。


    叛軍終於不逃了。


    因為河源盤踞著三萬多人,加上退過來的叛軍,超過五萬人。


    歐信手裏區區八千人,還有三千俘虜。


    “隨老子上岸!”


    歐信廢話沒有,直接就是幹。


    叛軍多是以土匪、土司寨兵為骨幹,加以各地百姓臨時組建起來,成軍之日甚短。


    沒有精銳武器,都是烏合之眾。


    歐信不放在眼裏。


    而在河源縣城裏,知縣正在和一夥人商議著。


    “你們就退了吧!”知縣叫卜新,和侯臣是一夥的。


    “退?憑什麽退?”


    “河源已經是老子的了,新豐近在咫尺,捷報馬上就要報過來。”


    一個身穿錦袍的男人,滿臉霸道:“狗皇帝不給老子活路,老子也不給狗皇帝活路!”


    卜新差點暈厥過去!


    你是不是瘋了!你真要造反?


    “尚先生,尚先生!”


    卜新趕緊說:“外麵的人也稟報過了,帶兵的是歐信,在廣西赫赫威名的歐信啊!”


    尚先生冷笑:“歐信算個屁,老子如今擁兵十萬!整個廣東,誰是敵手?”


    這人有病吧!


    卜新歎息道:“尚先生,聽本官一句勸,咱們的目的是打開江西的道路,而不是和朝堂硬碰硬啊。”


    “你懂個屁!”


    “老子既然反了,就沒想過再當狗屁順民!”


    “不稱王稱霸,活著有什麽意思?”


    尚先生的話,引起很多人的共鳴。


    廣東天高皇帝遠的,狗皇帝壓根就管不到,何不他們登基稱帝?


    你他娘吃腦殘片長大的吧?


    方瑛是兩廣總督,擁兵上百萬,憑你那十萬連兵器都沒有的烏合之眾,打誰呀?


    等方瑛迴到廣東,必然是清算的時候。


    當務之急是銷毀證據,然後偽裝成平民,躲避即將來的災難。


    而不是想著什麽稱王稱霸,多腦殘啊。


    方瑛手裏有上百萬大軍,都不敢有這個想法,你們區區商賈,還想當皇帝,瘋了吧?


    卜新是真後悔啊,就不該開城門,把這幫傻子放進來。


    “尚先生,當務之急是打開北進的路……”


    但卜新的話沒人聽。


    尚先生的手下卻諫言道:“不如讓咱們的人退了,打開城門,把歐信迎進來,趁機做掉歐信,豈不皆大歡喜了?”


    卜新直接閉上眼睛,等死吧,別掙紮了。


    歐信是身經百戰的名將,能信你這等圈套?


    你可真是井底之蛙呀,看不到天空的廣闊。


    盟裏也是的,怎麽挑這樣的人來造反啊!


    這不是茅房裏打燈籠,找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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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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