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來吧!”


    朱祁鈺平複心情:“傳旨,吉安府費家,首惡淩遲,幫兇斬立決,其餘人等貶為軍戶,流放熱河。”


    “吉安府所有姓費的,都不許留在江西,在熱河勞動改造三年,無關此案人等,可做平民。”


    “令曹泰率玄戈軍出京,協鎮江西!”


    皇帝決心挖文官的根子。


    文官除了盤根錯節的聯係外,就是無比強大的財力。


    財力來源,一是鹽,二是海上貿易。


    朝臣明明想阻止。


    但皇帝要調範廣和於康迴京,就說明決心已下。


    “廉州府、雷州府清理出來的土人,全部移入海安所,朕要修建一條從徐聞去瓊州府的陸路,讓瓊州府不在是孤島,孤懸海外。”


    朱祁鈺話音方落。


    就遭到朝臣的強烈反對。


    尤其是掌管戶部的耿九疇:“陛下,跨海修路,所耗甚巨啊。”


    “瓊州府貧困,也無稱王稱霸的根基。”


    “修建一條跨海的路,有何用處呢?”


    朱祁鈺不止要修通徐聞連通瓊州府的路;


    還要修去澎湖、寶州府的路;


    還要修榮成去朝鮮的路;


    還要修從旅順到登州府的路。


    讓孤島不再孤懸在外。


    有能力的話,用西北的沙子和黃土把渤海填平,填出一個省份出來。


    把徐聞到瓊州府、榮成到朝鮮、朝鮮到倭國,全都填出一條通道出來。


    “陛下,耿尚書所言甚是。”


    “瓊州府距離大陸很近,海安所行船兩個時辰即可到達海口。”


    “沒必要花費甚巨,修建一條陸路啊。”


    “陛下,過於浪費呀。”


    胡濙反對。


    閣部重臣全都反對。


    於謙道:“陛下是否擔心瓊州府會脫離大明掌控?”


    “其實陛下完全無須擔心。”


    “瓊州府雖是土人盤踞,但向來歸附中原,而且本地窮困至極,毫無稱王稱霸的可能性。”


    “我朝耗費甚巨修建一條陸路,不如用這筆錢,攻伐安南!”


    於謙隻能轉移皇帝視線。


    填海造陸,造價是極高極高的。


    關鍵是不劃算啊。


    大明是農業國,填海就是為了種地,一年田土能出產多少糧食?


    有這些錢,不如攻打一個國家,侵吞安南領土,那多劃算啊。


    群臣側目,怎麽看於謙,都像是趙高!


    忽悠皇帝,指鹿為馬的那個趙高!


    領土打那麽大,能守住嗎?


    就算景泰帝能,後世之君呢?


    能不能別折騰了!


    把實控土地控製好了,做安安分分的一代明君不香嗎?


    非要斷了文官的根子?


    等武官當朝,看大明還姓不姓朱!


    “邢國公認為幾年可打安南?”果然,於謙的話,成功吊起皇帝的興趣。


    “微臣覺得,十年內可打!”


    於謙可不敢說得太近了,擔心北方沒整飭完畢,皇帝就貿然再南征,那是學楊廣,亡國之兆。


    “二十年可完全漢化,並將交趾重新迎迴懷抱!”


    於謙說出三十年規劃。


    朱祁鈺卻搖了搖頭:“二十年太久了,朕怕看不到交趾重迴大明懷抱。”


    “交趾,自祖龍始,便是我華夏領土!”


    “安南乃竊國小人,侵吞我漢人疆土!”


    “太宗收迴交趾,但交趾人都被安南同化了!”


    “早已不複我漢人之風!”


    “我大明以國士待之,他們卻以小人之心報以大明!”


    “使得交趾脫離中樞。”


    “幹脆,留地不留人。”


    “朕不要安南人,從漢地移民過去便是。”


    “十五年!”


    “朕要十年內,占領安南,五年內,清空安南!”


    朱祁鈺定下國策。


    一聽皇帝沒著急立刻南征,朝臣算鬆了口氣。


    至於清空安南人,終究非德行,不宜做啊。


    但此刻沒人勸。


    畢竟等皇帝征伐安南的時候,已經是十年後,讓以後的朝臣頭疼去吧。


    下了朝。


    朱祁鈺目光一閃:“宋誠還在講武堂裏學習嗎?”


    “迴皇爺,是的。”馮孝立刻道。


    “詔宋誠入宮。”


    宋誠是宋傑的長子,魁頎雋爽,善騎射,有勇略,乃是天生將種。


    這是邊將的評價。


    雖有吹捧之嫌,但宋誠確實長得帥,又真的有才能。


    在講武堂裏,月考次次第一,遙遙領先。


    講武堂設在太液池上,宋誠來得特別快,他一身短衣,身上全是臭汗。


    “微臣不修儀表,求陛下恕罪!”宋誠磕頭。


    “無妨!”


    宋誠有五綹長髯,麵龐俊朗,身材魁頎。


    “朕每日也練得一身臭汗,男人若一味陰柔,算不得大丈夫!”


    朱祁鈺笑道:“近來在講武堂,學得如何?”


    “迴陛下,所學匪淺。”


    朱祁鈺和他話家常。


    按輩分來算,朱祁鈺算是宋誠的姑父。


    他納了宋瑛的二女宋淑清做選侍。


    而且,他宋家本就和皇帝連著姻親呢,關係近著呢。


    “朕要組建府軍,整合府軍四衛,你來做總兵!”


    朱祁鈺說迴正題:“即日起,府軍負責宮中宿衛,朕將安全交給你了,你能做得到嗎?”


    宋誠沒想到,他接替老爹,又當起了侍衛頭子。


    但這也說明,他是皇帝心腹。


    “迴稟陛下,微臣必不負陛下所望!”


    宋誠是將種,他在講武堂裏竭力表現,就是想和於康、李瑾一樣,出兵打仗。


    奈何兜兜轉轉,還是當上了侍衛頭子。


    “朕知道,讓伱這個將種,來當朕的侍衛,有些委屈你了。”


    “但事急從權。”


    “等下次有戰事,朕必派你出戰。”


    朱祁鈺安撫宋誠。


    “微臣謝陛下天恩。”宋誠磕頭。


    “你可讓宋俊來幫你。”


    朱祁鈺調範廣和於康迴來,前者要執掌京營,後者執掌九門提督府。


    朱祁鈺又宣陳韶、沈淮入宮。


    又令新寧伯譚佑、新昌伯唐定、富昌伯房通達、應城伯孫繼先、武城伯孟俊、永康侯徐安等人入禁衛。


    “傳旨,調馬昂暫任工部尚書,刑部員外郎杜銘奪情啟用,暫任工部左侍郎;調紹興知府彭誼迴京,暫任工部左侍郎。”


    工部不能一直空著。


    馬昂是陳循的人,本人是非常有才能的。


    坐了幾個月冷板凳,也該啟用了。


    杜銘以善斷邢獄聞名,因為母親去世,在家中守喪,所以被奪情啟用。


    彭誼就更厲害了,能治水能掌兵還能治國,但因為朝中沒人,被屢屢彈劾,所以得不到重用。


    朱祁鈺本想啟用彭時。


    想想還是算了,讓彭時幫襯著石璞吧。


    “調山東副使塗謙暫任工部右侍郎。”


    朱祁鈺也不跟人商量,直接道:“內閣補入劉廣衡、薛希璉。”


    “傳旨吧!”


    這個時候,陳韶和沈淮先到的。


    “沈淮,金吾軍掌控得如何了?”朱祁鈺問。


    “迴陛下,金吾軍皆心向陛下!”經過這麽多挫折,沈淮學老實了,也變得心細起來。


    “養馬軍掌控得如何?”朱祁鈺又問陳韶。


    李瑾給他打了一個非常好的基礎。


    “陛下,養馬軍盡在掌握!”


    朱祁鈺頷首:“朕已經調範廣和於康迴京了,讓宋誠組建府軍,再加上金吾軍、羽林軍,三軍輪流值守宮中!”


    陳韶一愣:“陛下,可是出了什麽事了嗎?”


    “不瞞你們。”


    “江西查到了大案子,朝堂上下皆勸朕息事寧人。”


    “朕想看看,這天下是朕的,還是那些地主老財的!”


    朱祁鈺目光閃爍:“所以,這宮中的安全至關重要。”


    說白了,就是較勁。


    陳韶匍匐在地:“微臣在一天,必保宮中無虞!”


    “宋偉離京後,養馬軍無人可執掌,你可有人選舉薦?”朱祁鈺問。


    陳韶匍匐在地:“陛下不如從宮中派太監掌軍。”


    “不行,壞了規矩,太監可監軍,卻不可掌軍。”朱祁鈺也在防著太監,不能重蹈中唐覆轍。


    太監隻能用來監軍,不能直接掌軍。


    朱祁鈺一直在構建三角架構。


    勳臣掌軍,文臣參讚軍事,太監監軍,廠衛協查,軍紀司糾察軍紀。


    達到一個平衡。


    不管軍隊走多遠,依舊掌握在宮裏。


    這才是長治久安之策。


    所以,他一邊打壓文官,又在提拔文官;


    提拔勳臣,又在打壓勳臣;


    重用太監,卻又不給太監絕對權柄。


    都是為了平衡。


    “陛下,不如啟用毛佺。”陳韶討了個巧。


    毛佺是毛忠的長子。


    朱祁鈺納了毛忠之女,毛佺就是皇帝的大舅哥,是親戚了。


    而且毛佺敢戰,指揮能力一般,算是有勇無謀。


    目前他也在講武堂裏學習。


    毛忠征戰塞外,帶著侄子毛海。


    不是毛忠偏心,而是毛海比毛佺厲害。


    “可毛佺隻是百戶,如何當得了總兵?怕是難以服眾啊。”


    朱祁鈺覺得毛佺可用。


    陳韶笑道:“陛下可調安遠侯(柳溥)為總兵,毛佺做副總兵,而安遠侯依舊在講武堂中執教。”


    朱祁鈺笑了起來:“就依你所說,讓柳溥做總兵,調毛佺、毛儆和毛鎧掌控侍衛軍。”


    毛儆是毛忠的次子,毛鎧則是毛佺的長子,毛忠的長孫。


    “陛下聖明!”


    朱祁鈺沒發現,陳韶也是有腦子的。


    “陳韶,你有時間也去講武堂任教,教教那些毛頭小子。”


    朱祁鈺笑道:“朕讓你兩個侄女遠遠看了眼李鄌和沈蘭,貴妃說她們還滿意,挑個良辰吉日,把婚事就定下吧。”


    “微臣謝陛下天恩!”


    陳韶和沈淮跪地謝恩。


    看得出來,皇帝比較重視女兒家的心思。


    至於李鄌和沈立敬願不願意,敢不願意?大嘴巴抽你倆!天降好媳婦,美死你倆了。


    而聖旨發到廣東。


    歐信都懵了,貶為庶人,理所應當。


    但皇帝給他的密旨,卻隻有兩個字,勉之。


    朱筆禦批,勉之。


    “簡在帝心,這是簡在帝心啊!”和維羨慕嫉妒恨啊。


    “和兄,陛下的意思是?”歐信有點摸不準。


    雖被問罪。


    卻還戴罪領軍,說明皇帝幫歐信擋住一切災禍,可謂簡在帝心。


    歐信將密信置於案上,恭恭敬敬行大禮:“臣歐信,必不負聖望!”


    隻要繼續領兵,功勞還不手到擒來?


    和維知道,這是自己嫉妒不來的,歐信靠的是真本事。


    “歐兄,陛下怕是還有一層深意。”和維要抱緊歐信的大腿。


    “快說!”


    歐信遠在廣東,根本無法揣測皇帝的心思。


    而且,他是武官。


    不擅長揣測聖上心思。


    “信宜知縣,如此不濟事,怕是整個廣東官場,都如此頹廢。”


    “陛下必是有心整飭廣東官場。”


    “而你敢打敢殺,所以陛下有心用你,整飭官場。”


    和維大膽揣測。


    歐信大吃一驚:“怎麽可能?我是武官,如何能整飭得了官場?那不亂套了嗎?”


    “可朝中敢說真話的,又有幾個人呢?”和維反問。


    皇帝用的不是他的身份。


    而是敢說真話的勁頭。


    若有一天,天下間連一個敢說真話的人都沒有了,何其可悲。


    歐信目光一閃,這是另一條封爵的路啊。


    他是武官,隻要有皇帝撐腰,他才不怕得罪文官呢!


    “和兄,你說兄弟該如何上書陛下?”歐信又問。


    “不上書,不說,隻做。”


    和維分析道:“既是密旨,陛下必然也不想公之於眾。”


    歐信頷首。


    目光狠辣:“調頭,去肇慶府!”


    老子去廣州轉一轉!


    而在這時。


    十幾艘戰艦,穿過零丁洋,炮擊香山。


    劉震海正在廣海衛造船。


    得知消息,已經是炮擊第三天了。


    這支艦隊炮擊香山後,橫衝直入,衝入虎頭關,在虎頭關才遇到大明戰船的攔截。


    一番炮戰後,大明戰船被擊沉二十幾艘。


    敵方才損失一艘。


    劉震海聞聽消息立刻震怒,率領二十幾艘新式戰船楊帆迴程。


    新式戰船,結合佛郎機戰船和大明戰船,集合優點,創造出來。


    目前在廣海造船廠,有幾百艘這樣的戰船正在建造中。


    朱永率領五千人,駐紮在造船廠,負責防守。


    趕到零丁洋。


    確認這股敵人戰船是佛郎機戰船。


    登時了然,報仇來了!


    這支艦隊無法突破虎頭關的火炮,就炮擊福永、西鄉、屯門等地,並沒有登陸。


    “撞!撞沉!”


    劉震海在坐船上指揮。


    大明的海戰戰術非常簡單,大船勝小船,大銃勝小銃,多船勝寡船,多銃勝寡銃。


    就是用大船,直接撞擊對手,將對方船隻撞沉;


    如果沒有大船,就需要形成數量優勢,包圍對手,盡量利用火器進攻。


    這種戰術其實就是江戰,用於海戰,也僅限於近海海戰。


    劉震海手下的新式戰船比佛郎機戰船堅固,數量也多,全部散開,形成半圓狀,直接衝撞過去。


    轟!


    對麵戰船發來重炮,剛好擊中劉震海的坐船。


    “不要慌,撞!”


    劉震海臨危不亂,打出旗語,讓所有戰船聯動。


    佛郎機戰船不斷發炮。


    嘭!


    近四十艘戰船撞到一起,場麵壯觀。


    大明海軍提刀帶銃,打起了接舷戰。


    銃聲和炮聲接連不斷。


    劉震海看到一艘又一艘戰船沉沒,鮮血染紅了海水。


    “半步不許退!”


    劉震海厲吼:“這是廣東海軍成軍第一戰!許勝不許敗!戰勝後,全軍皆賞一兩銀子!”


    “戰死了不可怕,朝廷會管你們的妻兒子女!”


    “你們的兒子,會襲你們的職位!”


    “這是陛下的恩德!”


    “任何人不許退半步!”


    “殺啊!”


    劉震海嘶吼。


    明軍半步不退,殺上佛郎機人的戰船。


    因為明軍兵員多、戰船多,幾艘佛郎機戰船見勢不妙,已經逃之夭夭了。


    戰鬥進入尾聲。


    劉震海麵露肉痛之色。


    帶來27艘戰船,被擊沉12艘,7艘破損不堪,3艘中度破損,五千海軍,損失了2200餘人。


    而敵方,隻有16艘戰艦,逃走5艘,總兵額不超過三百人。


    卻把明軍打得落花流水。


    岸上的損失,更是難以估計。


    被炮火擊傷的百姓就近萬人,焚毀的房屋上千間,官兵戰死者過百,損失慘重。


    “提督大人,不如驅趕廣州一切夷人!不許夷人停靠!”市舶司太監喬遠鬆小聲建議。


    “這佛郎機人如此強大,若再閉關鎖國,下一次就炮擊京師了!”


    “咱們能承擔得起責任?”


    劉震海叱罵道:“以後不許胡說,更不許有這樣的心思!”


    “皇爺的心在四海,這種窩囊至極的話,不許多說!”


    “喬遠鬆,本督問你,但這支艦隊,如何突破沿海火炮的?”


    按理說,就算有夷船突破防線,也應該燃起狼煙,報告廣州,給廣州一個準備。


    這次完全打了明軍一個措手不及。


    要不是虎頭關的官軍勇猛,悍不畏死,不知道廣州會被打成什麽樣子呢!


    “迴大人,珠海衛並未傳來消息。”喬遠鬆迴答。


    “去,把珠海衛所指揮使叫來!”


    劉震海令船支入港。


    他則乘坐去市舶司,同時給京師寫密奏。


    朱祁鈺收到劉震海奏報。


    “大明海軍羸弱至此?珠海衛連敵方船支入港,都不知道!留之何用?”


    “傳旨,褫奪珠海衛指揮使之職,全家移去吉林塞邊!”


    “珠海衛上下,貶為庶人,不許當官!”


    朱祁鈺目光淩厲:“傳旨劉震海,令其在零丁洋入海口處的小島上,修建炮台,再有敵兵入境,他這個提督太監就別當了,迴宮裏送恭桶吧!”


    “五千海軍,打成這個熊樣子!”


    “再傳旨,滿朝野給朕找,看誰能打水戰,去廣東當總兵去!”


    “翁信幹什麽吃的?罰俸三年,閉門思過一個月!”


    朱祁鈺大發雷霆的時候。


    閣部重臣全都被詔來覲見。


    “你們都看看,這就是我大明海軍打得仗!把永樂皇帝的臉都丟光了!”朱祁鈺把密奏丟過來。


    於謙撿起來,看到打了勝仗,但看到戰損和戰果,不由得頭大:“斬殺120人,俘獲21個人,我軍戰損2200人,上萬人受災?”


    其實戰果還算不錯的。


    畢竟年年倭寇犯邊,海邊百姓全都遭殃,這次怎麽說還打勝了呢。


    往常是倭寇在岸上燒殺擄掠,明軍都不敢管。


    沒逃跑,那都是勇士了。


    這個太監劉震海有點東西。


    “這是在零丁洋裏打得仗啊,要不是虎頭關官兵奮勇,佛郎機戰艦就炮轟廣州了!”


    “下一次是不是炮擊京城呢?”


    “啊?”


    朱祁鈺怒不可遏:“你們說說,讓朕的臉往哪擱?”


    “還天朝上國呢!”


    “朕看是地朝狗屎!”


    “這仗打得這麽難看,朕都不好意思拿到朝堂上去說,朕都不敢開太廟告訴列祖列宗,太宗皇帝知道,非得抽朕的臉!”


    朝臣有點明白了。


    其實這仗打得真不錯,虎頭關官軍奮勇爭先,劉震海海戰打得可圈可點,雖然損失比較大,卻是勝仗。


    本來應該表彰劉震海才對呀。


    皇帝卻罵劉震海罵得狗血噴頭。


    這在釋放一個信號,等著倭寇入侵,江浙沿海地區,誰打了敗仗,恐怕全都要處斬!


    皇帝要借機收攏南直隸、閩浙衛所的心啊。


    而且,皇帝還要借機擴大海軍兵權。


    “臣等萬死,求陛下息怒!”朝臣叩拜。


    “朕息不了怒!”


    “朕長這麽大,就沒吃過這麽大的虧!”


    “被瓦剌、韃靼欺負,朕也就忍了!”


    “那佛郎機國,彈丸之地,又跨過萬裏海洋,攻打我國,我國卻全無辦法。”


    “這口氣朕咽不下!”


    朱祁鈺飆演技,真的是影帝。


    倭寇欺負你們大明幾百年了,你說個屁了!


    哪年倭寇不洗劫海邊百姓,你聽了嗎?


    衛所就在邊上看著,看著倭寇燒殺擄掠,哪年朝堂不是掩蓋下去?


    “陛下是否想擴大海軍?”胡濙隻能給皇帝遞台階。


    “難道還不該擴嗎?”朱祁鈺反問。


    “老臣認為應該擴。”胡濙能說什麽?皇帝搜刮完了江西,錢肯定不缺。


    這錢要是花不出去,皇帝指不定要鬧成啥樣呢?


    “不止要擴,還要大擴!”


    王竑高聲道:“老臣以為,應該將廣東軍全部改為海軍。”


    這話朕愛聽。


    “但是陛下,有海軍就得有戰船啊,沒有足夠的戰船,征召再多海軍,也沒用用處呀。”王竑話鋒一轉。


    “王卿的意思是,多多督建造船廠嗎?”朱祁鈺裝作沒聽懂。


    老臣是這個意思嗎?


    這是反話,陛下聽不懂嗎?


    “陛下,就算興建幾千艘戰船,也需要裝備大量的火器……”王竑又道。


    “無妨,軍器局日夜生產,多少都生產得出來。”朱祁鈺鐵了心發展海軍。


    王竑語塞:“陛下,今天富庶,過幾年朝中還能這般富庶嗎?”


    “韭菜多的是,割不完的。”


    朱祁鈺懶得兜圈子:“海軍要大建,戰船要大建,火炮要多造。”


    “佛郎機人打到家門口來了,朕沒有當縮頭烏龜的習慣!”


    “來而不往非禮也!”


    “朕也要派遣船隊,滅了佛郎機之國!”


    “諸卿意下如何?”


    群臣傻眼。


    您莫非是慈禧大帝?


    轉瞬,大家又明白了,這無非是借口罷了。


    佛郎機距離大明不知幾萬裏,哪怕是鄭和時的寶船,也很難航行那麽遠,憑什麽去打人家?


    無非是個借口,大肆發展海軍而已。


    您直說得了,繞這麽大圈子逗誰呢?


    “傳旨,廣東軍改為廣東海軍,實額五萬人,俱是海軍。”


    “朕要求每個海軍,能打海戰,悍不畏死,奮勇爭先,不許後退一步!”


    “海軍給多發一份軍餉,每個月多發二十個銅板!”


    這話剛說完,就引起朝臣的反對。


    軍餉花這麽多,如今朝堂負擔得起,以後如何負擔?


    朱祁鈺懶得理他們,繼續道:


    “廣東、廣西督建造船廠,大肆建造新式海船,朕給廣東三年時間,給朕建造上萬艘海船!”


    “三年後,朕要看看,佛郎機可還敢在大明近海挑釁?”


    “十年後,朕要十萬艘戰船,為朕征伐佛郎機!”


    “朕要踏其國,滅其民,捉其君!”


    “押解到京師,跪伏在朕的麵前!”


    朝臣臉色一變。


    這是劍指佛郎機?


    還是劍指海商啊!


    上萬艘戰船,規模比鄭和船隊還要大,這絕對不是針對佛郎機,而是海商!


    而皇帝嘴上說三年。


    但以他的急切性子,一定會在全國各地督造海船。


    比如山東、遼寧,肯定都有大規模海船在秘密建造中。


    等江西撫平後,江西是否也會建造呢?


    而且。


    皇帝不停將南方木料往北方運,裏麵會有多少可建造海船的木料呢?


    誰也不知道!


    如今南北生意頻繁,做什麽的都賺錢。


    導致湖北成為南轉北運的中轉站,武昌府和襄陽府商業變得極為發達。


    尤其是雲貴兩廣的木料,日以繼夜的運輸。


    這裏麵有多少能造船的,根本算不出來。


    但是。


    有心人卻可以通過艌料,計算出來。


    何為艌料?填補船殼木板空隙的技術稱為艌縫,專用的填充材料叫艌料。


    艌料技術,早在隋朝就十分成熟。


    發展到明朝,最簡單的就用桐油和石灰調製而成。


    也有加入麻絲的,還有加入貝殼粉的,五花八門。


    艌料用來保證船的水密性,還可密封船殼上的釘孔和其他的細小空洞、縫隙,可以防止鐵釘鏽蝕。


    核心就是桐油。


    沿海地區不產桐油。


    一般都用雲貴湘鄂出產的桐油。


    現在都用雲貴的桐油,從土人手中買,這也是雲貴土司的專屬收入來源。


    所以,通過桐油的銷量,就能計算出皇帝究竟造了多少艘船。


    造船必須裝備火器。


    也可通過軍器局使用的硝石數量,來推算出皇帝要造多少火炮。


    也能通過運送火炮的車馬來計算。


    “陛下,錢從何出?”王竑隻能問。


    “從江西出,朕出。”


    朱祁鈺本想在南直隸也要用鬆江造船廠,但江南士紳是海商的主要構成,不能把造船廠放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他在想,能否把造船廠放在洞庭湖,或鄱陽湖裏?


    怕是也不行。


    海船太大,遇到長江枯水期,沒法運送入海。


    還得斟酌。


    “爾等多多舉薦善水戰的將領,為朕執掌海軍!”


    說完這事。


    薛希璉美滋滋稟報:“陛下,微臣家中的玉米,已經結出了果實。”


    提起三寶,朱祁鈺臉上笑了起來:“宮中的也都成熟了,三寶都結出了果實。”


    “但朕沒舍得吃。”


    “留著明年當做種子用。”


    “說到佛郎機,你們說這佛郎機人,是不是遍地都是玉米三寶呢?”


    朱祁鈺問了一句,皇帝家的扁擔都是金的吧?


    “陛下,不然佛郎機如此小國,哪來的如此強大實力呢?”


    胡濙善於推理:“老臣認為,這三寶產量應該是極高的,佛郎機人沒有國朝一省之地,卻擁有如此強悍的武力,必然是三寶高產。”


    重臣全都表示同意。


    “陛下,我朝能否走通陸地絲綢之路,派遣使者去佛郎機?”葉盛忽然道。


    海上絲綢之路,因為海盜襲擾,肯定走不通了。


    “難,國朝已經太久沒有去西域了,也不知道西域如今是何情況?”


    “今年我朝倒是派遣使者,駐守哈密和吐魯番。”


    “信報來看,吐魯番對西域情況也知曉不多。”


    胡濙苦笑:“我們很難再走通海上絲綢之路了。”


    說到哈密和吐魯番這對難兄難弟。


    朱祁鈺倏地笑起來:“寇深給朕上了本奏章,竟想脅迫哈密,讓出西海。”


    “哦?”


    提及西邊情況,養心殿裏氣氛輕鬆。


    胡濙撫須而笑:“這個寇文淵是想迫不及待立功啊,瓦剌西走之後,哈密和吐魯番徹底失去了保護傘。”


    “上一任哈密王死於宣鎮,其弟卜列革繼承王位。”


    “但其實權柄,仍操於其母弩溫答失裏手裏。”


    “陛下,不如我朝將哈密王屍身完璧歸趙,讓哈密國為國朝修建城池。”


    “西北快要入冬了。”


    “甘肅又荒涼,什麽都缺。”


    “讓他們快速占領西海,怕是極難的。”


    “不如咱們借用哈密國力。”


    “讓哈密王,給咱們修繕城池,沿著整個西海修繕城池。”


    “西海附近若有異族不恭順,寇文淵派兵絞殺便是。”


    “這樣一來,咱們不耗國力修繕西海城池,又能耗光哈密元氣,讓哈密為我大明做嫁衣!”


    胡濙娓娓道來。


    “老太傅此計甚高。”


    “那哈密新王天天上奏章,請求朕冊封。”


    “朕遲遲不許。”


    “正好,咱們借機消耗哈密國力。”


    朱祁鈺笑道:“就按照老太傅說的辦!”


    “修建城池的材料,還是我大明出,隻要哈密出人力和糧食即可。”


    “陛下聖明!”朝臣笑了起來。


    “陛下,您說這玉米三寶,能在烏斯贜種植嗎?”於謙忽然問。


    他沒問朵思。


    西北要是能種,朵思應該沒問題。


    “邢國公是何意?”朱祁鈺也不知道啊。


    “若烏斯贜能種三寶,那麽烏斯贜可就不敢變成宣慰司了!”於謙看得最通透。


    想徹底控製草原,光靠武力是不夠的。


    必須要借用喇嘛教。


    “若遼寧能種,烏斯贜應該也能種吧。”胡濙還真沒去過烏斯贜。


    朝臣都沒去過。


    於謙喃喃自語:“就憑三寶,烏斯贜就能徹底變成大明領土!”


    “邢國公為何如此說?”朱祁鈺訝異。


    “陛下,烏斯贜地廣人稀,又是高山林立,人口不豐。”


    “您令四川各個安撫司上高原練兵,不就是想實控此地嗎?”


    “倘若三寶能在高原上播種,烏斯贜就永遠脫離不了大明。”


    於謙的意思是,一手糧食,一手強軍。


    烏斯贜除了地緣優勢外,其他的沒什麽好處。


    但若朱祁鈺想控製身毒,那麽就必須掌控烏斯贜。


    “朕對三寶已經迫不及待了。”


    而在漠北王府。


    周能跪在朱祁鎮麵前,哭個沒完。


    他整張臉通紅通紅的。


    被朱祁鎮打的。


    “不許哭!”


    朱祁鎮氣不打一處來。


    那個廢人實在能折磨他。


    讓他的老丈人,輪番哭求他,那個該死的太監許感,在殿門口充當觀眾。


    看他的笑話!


    然後去宮中稟報,告訴那個廢人,讓那個廢人笑話朕!讓天下人笑話朕!讓史書笑話朕!


    周能帶著兩個兒子,周壽和周彧。


    哽咽著哭泣。


    “能不能別哭了!不要哭了!”


    朱祁鎮發瘋似的大吼大叫:“本王的話不管用嗎?你仗著外孫是太子,就不把本王的話放在心上了嗎?”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周能趕緊收了眼淚。


    但又小心翼翼看了眼站在門口的許感。


    眼淚又出來了!


    嘭!


    朱祁鎮發瘋似的一腳踹在周能心口,周能應聲即倒,他也不敢慘叫,也不敢讓兒子扶起來。


    就小聲啜泣。


    朱祁鎮又踹,連踹了幾腳,隻覺得氣血上湧。


    嗚嗚嗚!


    “別哭了,別哭了!”


    朱祁鎮覺得渾身燥熱,怒火翻湧。


    竟覺得喉頭有一股甜意。


    整整十三天了!


    他十幾個老丈人,天天到他耳朵邊來哭訴,哭得他頭大!


    那個該死的太監,就在門口看熱鬧。


    本王的腦瓜子都快氣炸了!


    “滾,都滾!”


    朱祁鎮忍不了了。


    隻要睜開眼睛,就有人在哭。


    他心裏也難過!


    他是皇帝啊!


    現在卻當了囚犯,當了八年了!


    你們的委屈大,還是本王的大?


    朱祁鎮怒氣衝衝出了大殿,結果看見所有妃嬪和孩子,跪在門口。


    本來心頭一軟。


    但又聽見了隱隱的啜泣聲,瞬間怒火填滿整個胸腔:“誰也不許哭!誰敢哭出聲,本王就殺了誰!”


    啪嚓!


    一把刀被丟在了地上。


    朱祁鎮慢慢看向許感。


    許感則跪在地上,低著頭在笑。


    “你當本王不敢殺你?”朱祁鎮知道,這一切都是這個該死的太監搞出來的。


    許感卻抬起頭:“請漠北王處死奴婢!”


    “你!”


    朱祁鎮氣得跳腳。


    能殺嗎?


    他敢殺許感,那個廢人就會折磨死他!


    用太監的命,換自己的命,實在不值得。


    周能從殿裏爬出來:“漠北王心裏有氣,要殺就殺微臣吧!”


    他的稱唿還沒轉變過來。


    自稱微臣時,隻能對皇帝。


    “你真當本王不敢殺你?”


    朱祁鎮發現,周能還在哭。


    周壽和周彧也在哭。


    周夫人也在哭。


    兒子朱見澤也在哭!


    “好啊,你們可真是一家人啊!血脈相連啊!”


    朱祁鎮暴跳如雷:“都不聽本王的話,是不是?”


    鏗鏘!


    他直接拔出了刀。


    兇光四射地看著周能。


    “王爺,您要殺就殺了臣妾吧!”周夫人趕緊爬過來。


    “滾!”


    朱祁鎮一腳把她踹開。


    把刀架在周能的脖子上:“你真當本王不敢殺你?”


    周能想求饒。


    眼光卻瞄向了許感。


    許感眼觀鼻鼻觀心,事不關己。


    “王爺饒……”


    周能求饒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許感森冷的眸光看過來。


    周能登時一怔,把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吞了迴去。


    “你!”


    朱祁鎮感受到了強烈的不尊重!


    周能害怕許感,卻不怕他。


    怕一個太監,不怕親王!


    這就是在故意激怒朱祁鎮。


    “那你就去死吧!”


    朱祁鎮刀刃高高舉起,順勢要劈下來。


    “請漠北王刀下留人!”許感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朱祁鎮順勢要劈。


    許感反而不說話了,隻是怪笑地看著他。


    啪嚓!


    腰刀丟在地上,朱祁鎮憤憤走進寢殿,胸腔快要氣炸了,那又如何?他還得忍著!


    周能如蒙大赦,竟嚇得失禁了。


    “謝、謝大人救命之恩!”周能朝著許感拱手。


    許感則衝他笑了,給他個口型:繼續。


    “嗚嗚嗚!”


    周能嚎啕大哭。


    怕朱祁鎮聽不清,他爬進了寢殿,在寢殿門口哭個沒完沒了。


    “本王不聽,本王不聽!”


    朱祁鎮反複告訴自己,聽不到聽不到。


    可是。


    那哭聲如影隨形,哭得他閉不上眼睛。


    倏地,他嘴角勾起一抹惡毒的笑容。


    他翻身起來。


    拿起茶碗,走出寢殿,抓了一把土,放進茶碗裏,端進來,遞給周能:“本王賜給你的,吃掉。”


    “啊?”周能一看碗裏的土就懵了。


    他還是哭。


    “本王讓你吃掉!”朱祁鎮目光森寒。


    他還是哭!


    朱祁鎮卻一把抓住他的頭發,把碗口按在他的嘴上:“本王讓你吃掉!聾了!”


    他使勁按周能的嘴。


    周能的臉上,印上一個碗沿印,青紫青紫的。


    漠北王其他夫人,全都意味深長地看著周夫人。


    周夫人看著親爹被摧殘,抱著兒子無能地啜泣。


    雖說嫁夫隨夫。


    但在宮中,也需要外戚支撐啊。


    漠北王奪門,他爹也沒少出力,可現在得到什麽了?


    得到了無窮無盡的羞辱!


    “吃!吃!本王讓你吃!”朱祁鎮使勁往他嘴裏灌。


    周能忽然不掙紮了。


    像是窒息了。


    在朱祁鎮發癲的時候,周能身體已經開始打擺子,眼看就不行了。


    “王爺饒命啊!”


    周壽和周彧也不敢阻止。


    關鍵他爹,好像真的不行了。


    朱祁鎮也感覺到了,臉上露出解恨的表情,該死的老東西,這迴完蛋了吧!


    求訂閱1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藍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藍衣並收藏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