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鬼哭和南宮離開,安武陽果然沒來送,應龍城也沒有留他們的意思,這天天氣格外的好,除了風依舊很大,卻沒有下雪。


    坎坷不平的路麵被凍得僵硬,兩旁的樹林中,大樹上掛著的,不是樹葉,不是果實,而是一根根冰錐。


    風吹過,樹枝搖晃,冰錐落下,嘩嘩作響。


    清晨升起了迷霧,霧很濃。當霧散去,鬼哭他們才出了城。


    昨夜沒有下雪,積雪消融,顯得更加的冷了。雪化的水又凍成了冰,在地麵凹坑處,行人走過,一不小心就會滑倒,因此不得不減慢了速度。


    隨著遠離了應龍城,行人越來越少。到了後麵,隻剩下鬼哭一行人獨自前行。


    鬼哭他們走的不慢,早上出發,中午燒了些熱水,吃了點辟穀丹,到了下午,就已經走出了百多裏路。


    當然,因為路途中有些地方難免需要繞路,實際上距離應龍城也就六七十裏,這還是因為應龍城附近地勢還算平坦的緣故。


    在靠近大路的一個村莊中,找到了一家人家,付了夥食錢,休息了一晚,繼續上路。


    一連走了三天,在第3天,忽然下起了大雪。


    鬼哭他們逼不得已,匆忙之間,闖進了一個熊洞。


    大黑熊一家三口被大黑馬踢了個麵目全非,委屈的縮在角落,期間鬼哭還幾次把主意打到了它們的熊掌上,也幸虧南宮心善,覺得住了人家的家,吃了人家的零食,還要吃人家熊掌太過殘忍,保住了他們一命。


    當然,最關鍵的是這一家三口已經成了精,通了人性,直到求饒賣萌,不然難逃一死。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大黑熊一家三口煎熬了一天一夜。


    終於,雪停了。


    兩人一馬一褲腰帶離開,大黑熊一家三口鬆了一口氣,連忙從外麵找來了大石頭,把熊洞堵了個嚴嚴實實,這才鬆了一口氣。


    一片黑暗中,看著親愛的倉庫中好不容易存下來的堅果被吃了個一幹二淨,頓時悲從中來。


    本以為這個冬天可以一邊吃著零食,一邊舔著熊掌,愉快的度過。但是計劃終究不如變化,現在又迴到了以往舔著熊掌艱難度日的苦逼日子,而且看起來,似乎這個冬天有點長。


    開頭順利了三天,然後就是一天一夜的大雪,之後的旅途越加艱難。


    打了僵屍,斬了餓狼,遇到過吃人的獵人,也遇到過雪崩。


    半個月了,也才走出四五百裏路,到了一個名為郭北縣的縣城。


    這裏,已經是萬福山的邊緣,越往深處,人跡越少,官府的掌控力度越低,到後來發展成有妖魔鬼怪白天白天作亂,到後來甚至有妖怪代替神祗,接受香火。


    作為一個已經逐漸脫離朝廷掌控的縣城,郭北縣的治安,已經嚴重到了極點。


    滿縣城的人,幾乎人人佩刀持劍。一言不合,便拔刀殺人。


    有兇悍之徒,甚至直接拿著通緝令到處在臉上比劃,稍有相似,便強行將人拖到縣衙換錢。


    鬼哭和南宮兩人一黑一白,剛進城,便有無數帶著惡意的目光看來。不過當鬼哭抬起鬥笠,一雙狹長的眼睛掃向四周,那些目光頓時消失。


    風吹過,鈴鐺搖晃,風鈴般清脆的鈴聲響起。


    “這裏的問題有些大啊!”


    南宮點頭:“嗯,接下來咱們怎麽走?”


    “先吃個飯,找個地方住下,不必久待,明天隻要天氣還可以,早上就走。”


    找到了一家客棧,點了菜,要了兩間房,解下鬥笠披風。


    剛剛坐下來,還沒等他們飯菜上來,外麵就傳來轟的一聲。


    一個八尺壯漢垂涎威風凜凜的大黑馬,被大黑馬一腳踹飛了出去,胸口凹陷,吐血三升。


    從門外的馬廄處一直飛到了門口,砰的一聲砸在了門框上,門框劇烈晃動,灰塵簌簌直落。屋頂積雪滾動,也順著瓦片從屋簷落下。


    死人了!


    所有人都是一驚,然後一喜。


    這條街的另一頭,拿著一個火爐抱在懷中正在巡街收錢的捕頭看到這一幕,連忙拔刀帶的幾個捕快直衝過來,嘴裏大喊:“衙門辦事,快點讓開!”


    然而還沒等他趕到,一群人就湧了上去。


    接著,吐血的壯漢身上的衣服就被扒光了,連個布條都不剩。


    還沒等人群散開,在掌櫃的大叫聲中,兩個強壯的夥計撞開人群,拖著已經變成屍體的壯漢直往後廚拖去,後麵一群人跟著提著刀子割肉。直到到了後廚門口,一臉兇相的廚子提著屠刀這才將其他人逼退。


    等捕頭帶著捕快趕到,人群散開,地上連根毛都沒有剩下。


    掌櫃的婆娘端了一盆水出來,往地上一潑,而他的幾個女兒就跪在地上一人拿著一塊灰色粗布一陣直搓,隻是一會兒,地上的血跡就不見了蹤跡。


    捕頭和幾個捕快扶著膝蓋一陣直喘粗氣,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地上,十分不甘心,又看向馬廄的大黑馬,剛看到大黑馬身上的馬鎧時,瞳孔一縮,接著聲音平和的大聲問:“這是誰的馬啊!”


    “我的。”鬼哭答道:“官爺有何事?”


    捕頭看了過來,一看鬼哭身強體壯,麵色不善,有著那麽長的一把刀,衣袍裏麵還透著鐵色寒光,顯然是穿了甲的,頓時就心虛了幾分,笑著道:“原來是這位大爺的馬,一看就是寶馬。”


    鬼哭不答,捕頭幹笑幾聲:“大爺還是看好自個兒的馬,莫讓人給偷了去。”


    “無妨。”鬼哭擺了擺手:“不怕死的盡管來偷,在戰場上,它可沒少踢死人。”


    “大爺上過戰場?”


    鬼哭微微頷首,捕頭心跳加劇,更加覺得這人不可招惹,和他有同樣觀點的,是周圍豎起耳朵的人。


    能上戰場的不一定是狠人,因為有很多人都是被逼著上去的。能下戰場的也不一定是狠人,也有運氣好的。但是能下戰場,一臉兇神惡煞,身邊跟著美人,還有一匹戰馬的,肯定就是狠人中的狠人,絕對不能招惹的。


    “還有事嗎?”鬼哭問。


    “無事,無事。”捕頭連連擺手,接著叉著腰大聲問掌櫃:“剛才那個盜馬賊呢?”


    掌櫃的也不是個怕事的,睜著眼睛說瞎話:“盜馬賊,當然是跑了啊,官爺沒看到嗎?”


    捕頭氣憤不已,指著自己的眼睛道:“跑了?你當我眼睛瞎了啊!”


    “當然是跑了。”掌櫃的問周圍眾人:“你們大夥兒說說,是不是跑了?”


    周圍眾人或多或少得了點好處,也紛紛嘻嘻哈哈的應和:“是啊,是跑了,說不定官爺晚上在姐們家裏太忙,現在出幻覺看錯了。”


    捕頭和幾個捕快氣得鼻子都歪了,做勢就要拔刀。掌櫃的連忙一招手,夥計也是個機靈的,一溜煙跑進了廚房,端出來了兩大籠熱氣騰騰的包子。


    掌櫃的笑道:“官爺實在辛苦,咱們這些小民心頭感激,些許包子不成敬意,官爺拿來填填肚子吧。”


    捕快和幾個捕頭臉色一變,紛紛喜笑顏開,他們跑著一段距離,吃幾個熱騰騰的包子也是好的。


    而且這掌櫃的給的包子分量十足,他們不僅可以自己吃,還可以帶迴去一些給家裏人吃。


    捕快們很滿意,但是捕頭有些不滿意,他掰開包子一看,啐了一口:“你這個小氣鬼,居然又給人肉餡。”


    在捕頭罵罵咧咧的聲音中,官爺們走了,鬼哭點的包子也上來了。


    南宮皺起眉頭,看著包子有些反胃。


    鬼哭拿起一個包子掰開,漫不經心的問:“小二,你過來。”


    一個人夥計一溜煙跑了過來:“大爺,有什麽事?”


    鬼哭問道:“我且問你,我的包子是人肉餡的還是豬肉餡的。”


    夥計笑眯眯的答道:“大爺付的錢多,當然是豬肉餡的。”


    鬼哭挑了一下眉頭:“照你這麽說,人肉餡的還便宜些。”


    夥計一臉理所當然的答道:“那是自然,豬肉還要花錢買,人肉多便宜,去撿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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