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勝天半子


    “霽月樓?”徐涼生一挑眉,下意識的說道。


    為首那女子麵色一怔,高聲碩大:“什麽霽月樓?你這人竟敢侮辱我家小姐,納命來!”話音未落,這女子便一個側身,短匕直衝徐涼生胸前而來,短匕之上泛起一抹冷光,聲勢雖小,其中殺意卻仿令人心中升寒。


    隻是這匕首剛剛刺到一半,還未近身,便看到紅衣老者右手掌心一捏,這女子便被生生的定在了原地。


    “嘿,哪家的花魁還能雇的起霽月樓的殺手?”紅衣老者眉間煞氣橫生,手掌翻轉之間,掌心向下,這女子腳下沙地立時深陷三寸。


    那女子咬著牙死死撐住,艱難的抬起頭顱,獰聲道:“關你何事?”


    紅衣老者沒有理會,隻是掌心繼續向下壓了壓,空中罡氣更加凜冽。


    一旁的徐涼生摩挲著下巴,說道:“這位姑娘,你說你家小姐乃是尋梅樓的花魁,那先前為何又多出了主母?難不成現在青樓老鴇都能讓霽月樓的殺手稱之為主母了嗎?”


    被紅衣老者壓製的女子一言不發,隻是咬牙硬撐,而身後的幾個女子則是站出來一個,急聲說道:“林羅行事孟浪,二位能否高抬貴?至於你們說的什麽霽月樓,我們幾個實在是不知道啊!”


    徐涼生一蹙眉,說道:“這短匕便是霽月樓殺手的標誌之一,非霽月樓殺手不能持,幾位覺得裝傻有用嗎?”


    和徐涼生對話的女子也是急了,從腰間拿出了和林羅一般無二的短匕,說道:“這短匕我們幾人人手一把,莫說我們幾人,在我家府上,隻要會些武藝的都有這樣的短匕。”邊說著,另外幾名女子也從腰間拿出了一模一樣的短匕。


    這時,紅衣老者湊到徐涼生耳旁,低聲道:“好像的確是誤會了,這人沒有修武,丹田之內毫無內息,不像霽月樓的人。”


    徐涼生抖了一個激靈,說道:“那師傅你不早說?”


    紅衣老者還裝傻的一臉無辜的說道:“你也沒問啊?這女子想要我徒兒的性命,我還哪管這些?”


    徐涼生頓時心裏了然,自己這位師傅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加了一把火!自己雖然不會查探修為,但等那女子刺來,一經交手便能看出深淺,而那女子卻被自己的師傅定在了半路,自己自然不知修為幾何,便無從分辨了。


    看著紅衣老者戲謔的眼神,徐涼生心知此事是難以善了了。


    “那你家小姐既然是尋梅樓花魁,那你們主母又是誰?”徐涼生問道。


    一個女子急聲道:“你們是不是外地人?在這敦煌城中,哪個不知道我家小姐的?我家小姐是尋梅樓花魁不假,但一直是隻彈琴作畫的淸倌,前兩年便被我家主母收為義女,但因為我家小姐想要為尋梅樓的大掌櫃報恩,所以一直未曾出樓而已!”


    紅衣老者一收手,一臉正色的接著說道:“你看老夫二人像是流離風月之地的人嗎?”


    剛被紅衣老者罡氣壓製的女子惡狠狠的迴道:“一個七老八十有心無力,一個二十三四銀樣蠟槍頭,自然是做不得那風流雅事!”


    身後的女子也是接到:“我看你們就不是敦煌人!敦煌城中哪個不知道我家小姐名頭,便是世子殿下也是時常與我家小姐賦詩手談,尋梅樓花魁的名聲,豈是輕易能夠糟踐的?”


    徐涼生心知理虧,下意識的捏了捏鼻子,伸手一揖:“其中有些誤會,小生給各位姑娘賠罪了!隻是這短匕的來曆定然是霽月樓無疑,還請幾位姑娘代為引見那你家小姐,容小生問詢一二!”


    林羅一掐腰,冷哼道:“還想見我家小姐?在這敦煌地界,想入我家小姐說話之人有千千萬萬,你……等著吧!”


    徐涼生一直保持著揖禮,說道:“現如今除卻小生與世子殿下,莫說敦煌,便是整個西涼恐怕都找不到登樓之人!”


    “你!”林羅一指徐涼生,氣急敗壞的說道:“那也不行,誰知你這人有沒有歹心?”


    徐涼生一挑眉,說道:“此事幹係甚大,還請姑娘通融一二!”


    林羅看到徐涼生的挑眉動作,譏諷道:“氣急敗壞了?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還裝模作樣的行那書生禮,不嫌寒顫!”


    徐涼生心中升起一團火氣,自己雖是有些理虧,但這女子也未嚐過於得理不饒人了!但徐涼生還是壓住了心中的火氣,輕聲道:“姑娘,小生辱沒你家小姐也是無意之舉,不知者不罪,還請姑娘見諒!”


    林羅這才麵色稍緩,沉默半晌,突然話鋒一轉,問道:“你可知我為何來此?”


    麵色一怔,徐涼生這才想起不遠處賣桂花糕的小寡婦,轉過頭去,看到那小寡婦已經嚇得縮在了一旁。


    林羅接著說道:“昨日我家小姐買桂花糕時,因為我們幾個都沒帶銀錢,便留下名頭,尋思著今日來還錢,可你先前也聽到了,這小寡婦的桂花糕做的不好,讓我家小姐疼了半宿肚子!”


    徐涼生有些懵,不知道為何林羅突然講起了這事。


    林羅長唿一口氣,許是散一散火氣,接著說道:“可就是如此,我家小姐依然讓我來還錢,為何?因為我家小姐的名聲不容有失!我家小姐乃是淸倌兒,名聲之事幹係甚大,你自己說,該如何?”


    徐涼生這才聽明白了,對於這些賣藝不賣身的淸倌兒來說,名聲才是最重要的東西,自己無端說人是做皮肉生意的妓“女”,這可就犯了大忌了!


    一旁的紅衣老者插嘴道:“那你們也就給了兩個銅板啊!依老夫看,這要是傳出去,名聲可比不給錢還難聽!”


    紅衣老者走到小寡婦身旁,蹲下身來,笑眯眯的說道:“相見就是有緣,你也看到了,這幾個都不是老夫的對手,老夫替你把這筆錢要下來如何?”


    小寡婦的雙眼立時泛起一絲精光。


    一旁的林羅冷聲道:“嘿,看來二位還把我等當成了仗勢欺人的狗奴才了!你們二位若是有興致,不如去一趟她家中的工坊,二位再看看我這兩個銅板,是善心大發,還是仗勢欺人!”


    紅衣老者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小寡婦,就見那小寡婦的眼神中立時浮現出一抹慌亂。


    紅衣老者也大概明白了,一擺手,說道:“罷了,罷了。”


    而在一旁所思良久的徐涼生則是有些猶豫的問道:“不知道姑娘對世子殿下如何看待?”


    這話剛一說完,幾個女子的麵容上都是浮現出一抹春色,轉而,林羅麵色發寒的問道:“你什麽意思?”


    徐涼生捏了捏鼻子,說道:“小生也不知如何賠罪,明日帶上世子殿下一同前去拜會你家小姐,如何?”


    林羅一瞪眼,驚道:“真的?”


    徐涼生伸手一揖,正色道:“自然不假!”


    “那……好!”林羅幾人麵色一喜。


    說罷,幾個女子就轉身離開了。


    而徐涼生二人也是迴返西涼王府。


    獨留下尚還有些戰戰兢兢的小寡婦,收拾著攤子,留下了少許眼淚,哽咽著低聲道:“誰又能真懂我們這些苦命人!”


    與此同時,長安。


    莫通山與麒麟子對立而坐,桌上是一麵棋盤,隻落了六顆棋子,皆是黑子。


    莫通山眯縫著眼睛,打趣道:“就讓本王六子,老道士你現在愈發的不給麵子了啊!”


    麒麟子一吐胸中濁氣,罵道:“讓你六顆還不行?你莫通山縱然不是國手,但怎麽也算是一流棋手了,再讓你一子,老道這棋還如何下?”


    莫通山打哈哈道:“哪能與你麒麟子相比,誰不知你麒麟子在圍棋一道從無敵手,十四歲時便把能勝老國師半子,別說本王不要臉麵,先讓六子本王都沒信心能贏過你。”


    麒麟子不由分說的將白子落於天元,低聲道:“明知不可為,王爺又為何非要強求呢?讓六子讓七子,說到底,棋力差距太大,勝算無論如何都不是五五分的!”


    莫通山下一子,笑道:“本王自知不如,所以不敢托大,若是你我棋力對換,本王無論如何都不敢第一手落子天元。”


    將一顆白子點於右下,麒麟子說道:“那要看對手是誰了!”


    莫通山沒有動氣,笑道:“還請國師拭目以待吧!”


    棋至中盤,麒麟子先讓六子的劣勢已然逐漸扳迴來了,局勢已到五五之分。


    麒麟子笑道:“王爺還要接著下?”


    莫通山哈哈一笑,落下一子,說道:“接著下!”


    二人一子接一子,一子比一子時間長,棋至官子,二人每步棋都會尋思半晌。


    一個時辰之後,整座棋盤已無多少空位,麒麟子白子落下,黑子再無可落子之地。


    麒麟子笑眯眯的說道:“王爺承認,老道勝半目。”說完,麒麟子哈哈一笑,走了出去。


    莫通山沒有抬頭,手裏撚著黑子,還在琢磨著棋局。


    半晌之後,莫通山把黑子放迴盒中,歎了口氣,悠悠道:


    “勝天半子,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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