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霽月樓女子


    不論京都如何的風起雲湧,徐涼生的每日劈柴是雷打不動的,隻是拎著把高過身子的長槍劈柴,在外人看來著實有些奇怪。


    所幸這院落深居王府,一直沒有外人,薔薇也從未取笑過徐涼生,隻是每次都念叨著這些柴火該扔到何處,王府一直都是燒煤塊的。


    “噌!”的一聲,徐涼生將最後一塊木柴完整劈成兩半,劈開的切口處甚是平滑,直接上手都不會紮刺。


    徐涼生放下桃花,坐在院中的石椅上,喝了口茶水,口中呢喃道:“終於,完事了!”說完,便迴屋休息去了。


    其實徐涼生經過這麽多天的劈柴,早已不至於到累倒的地步,甚至尚有餘力,隻不過徐涼生實在提不起勁來繼續練習。其實也不怪徐涼生懶散,這劈柴實在有些無聊,幾個時辰下來,喚作是誰都提不起興致來。


    對於徐涼生的略有懶散的表現,紅衣老者最近也未加苛責,隻是每次在徐涼生迴返房門之時,麵色上都會浮現若有若無的失望神色。


    在紅衣老者看來,武道修為絕沒有捷徑可走,尤其是像徐涼生這般天資偏弱、根骨欠佳的人來說,除卻比別人多下些功夫,否則今生都斷無出頭之日。


    一想到徐涼生那位仇人的修為,紅衣老者就有些頭疼,其實一直以來,無論是誰,在與徐涼生說起麒麟子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有些遮掩,就是怕徐涼生再無鬥誌,從此一蹶不振。


    現在看來,徐涼生若是想要親手斬下仇人的項上人頭,無異於徒步登天,而他自己卻又不夠努力,恐怕今生無望了。


    但作為徐涼生的師傅,紅衣老者也不便多說什麽,也不想說。他收徐涼生為徒不過是為了了卻當年的一樁因果,也未嚐不是興致使然,還沒到為徐涼生掏心掏肺的地步,他王玄策遊戲紅塵四十載,何時為了一個後輩操心過?


    走出院落,走出王府,紅衣老者琢磨著今天出去散散心,聽說城北新出了個賣桂花糕的小攤兒,攤主是個年輕寡婦,生得甚是俊俏,一手桂花糕做的甚是不錯,據說西涼各處將軍府邸都已下了訂單。


    雙手負背,紅衣老者便向北緩緩走去。


    此時正是戰時,街市遠沒有平時的繁華,無論是賣東西的小商小販還是采買東西的顧客遊人,皆是婦孺老幼。


    “西涼的底子快打幹了啊!”紅衣老者歎了口氣,暗道鐵騎甲天下的西涼終是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


    “也不怪王爺等不及要造反了!”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在紅衣老者身後傳出,紅衣老者迴頭一看,此人一身白衣,正是徐涼生。


    “嚇了為師一跳!你怎的不去休息,卻偷摸的跟著為師?”紅衣老者調笑一聲,看到徐涼生怪異的神色,老臉不禁一紅。


    按照他的修為,其實早就發現了身後有人,隻不過懶得理會罷了。


    紅衣老者話鋒一轉,歎氣道:“打生打死的,最後還不是百姓遭殃?”


    徐涼生走上前來,微笑道:“師傅這話就有失偏頗了,是中原百姓遭殃,江南可是千年未受一蹄之禍!”


    砸了咂嘴,紅衣老者笑道:“你這話說的,怎麽隱隱有些酸味兒呢?要說那江南也是你家鄉,若真遭劫,你過意的去?”


    微低下頭,徐涼生說道:“都是些羸弱的讀書人,依小生看,西涼三萬鐵騎,偌大江南便能全數收於治下了!”


    紅衣老者搖了搖頭,說道:“這江南啊,素來不尚武風,所以收之簡單,可這江南人啊,就不好管了,都是些讀書人,讀書人的骨頭,為師年輕時可是領略過,硬的很!”


    徐涼生頭顱更低,聲音雖小卻很堅定:“江南讀書人的氣節早就隨著盛世來臨散的一幹二淨了,現如今,江南讀書人的骨頭,軟的很!”


    眯縫起雙眼,紅衣老者若有所指的說道:“那你覺得,你小子這個江南讀書人的骨頭,是硬還是軟?”


    徐涼生猛地抬起了頭,一臉正色的說道:“小生自己也說不上來,古今的道德文章裏,像小生這樣的就是沒了骨頭,但在天下的戲曲傳說裏,小生這樣的就是硬骨頭!”


    擺了擺手,紅衣老者笑道:“別跟老夫插科打諢,為師問的是你自己,可沒問外人風評。”


    徐涼生摩挲著下巴,沉默半晌,緩緩開口說道:“挺軟的。”


    紅衣老者沒有繼續追問,拉著徐涼生大笑道:“走,先和為師去嚐嚐城北那家的桂花糕,聽說是江南的正宗口味,為師年輕時去過幾次,可那桂花糕到底是什麽滋味早就忘了,你去嚐嚐,若是不地道,嘿嘿,為師今日就把那小寡婦搶過來給你做小妾!”


    思緒尚未轉醒的徐涼生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轉而,徐涼生猛地轉醒過來,還未等說什麽,紅衣老者便已經拖拽起徐涼生,直接飛向了城北,引得百姓紛紛目測,有些上了年歲的老大娘好懸暈了過去,而尚未出閣的少女則是拍手叫好。


    好一個紅衣掠白衣。


    老先生當街施暴。


    少年郎誓死不從。


    不論街上的看官如何編排,此時的二人已然來到了城北,紅衣老者問了路人才知道那些小攤具體在哪裏,便急急忙忙的帶著徐涼生去了。


    此時天色雖還不算晚,但也快到了黃昏,紅衣老者好不容易找到了攤子,人家已經在收拾鋪子了。


    紅衣老者上前試探著問道:“這……能否別著急收攤,老夫從城南趕來,可花了大把時間!”


    那小寡婦抬起頭,一臉歉意的說道:“老丈辛苦了,小女子謝謝您照顧生意。”說著就欠了欠身子,給二人賠禮道。


    接著小寡婦一臉犯難的說道:“老丈,不是小女子不賣您,隻是這今日的桂花糕已賣完了,就是不收攤子,也沒有桂花糕賣了。”


    紅衣老者一擰眉,問道:“你這桂花糕不是現做?”


    小寡婦一欠身,迴道:“老丈有所不知,我這桂花糕是地道的江南味道,手藝有些複雜,都是做好了出攤子賣的。”


    點了點頭,紅衣老者朝著徐涼生歎氣道:“可惜了,今日吃不到了!”


    徐涼生並未說什麽,對於吃食方麵,他一直不算上心,再說也是被紅衣老者強拉過來的,實在提不起什麽興致。


    二人剛欲離開,有幾個身著黃色綺羅的女子走了過來,為首那個高聲道:“那小寡婦,我家小姐昨日買了你家三十塊桂花糕,這是銀錢,再敢嘀咕我家小姐的閑言碎語,非得給你賣進窯子裏去!”


    徐涼生二人聽到如此跋扈的言語,皆是微微皺眉,接著便聽到那小寡婦一聲慘笑:“小女子不敢說貴人的閑話,隻是這銀錢能不多給一些,太少了,這……還不兩塊桂花糕的價兒。”


    徐涼生定睛一看,發現那人隻給了幾塊銅板!


    桂花糕製作複雜,價格本就不低,一般一塊桂花糕怎麽都要一個銅板,否則就是做賠本買賣了!


    但徐涼生還是立在原地沒動,他可不是什麽有善心的主兒,路見不平為人出頭這種事,他平生還未做過。


    紅衣老者也是沒有多做言語,隻不過與徐涼生凝眉若有所思的模樣不同,紅衣老者眉頭轉瞬便舒展開來,站在一旁笑嗬嗬的,一副看戲模樣。


    小寡婦說完之後,領頭那女子一撇嘴,冷笑道:“昨天我家小姐來了興致,在你這兒拿了三十塊桂花糕,但昨夜吃了幾塊之後卻鬧了肚子,給主母心疼的哭了半宿,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都不忍看我家小姐疼起來的模樣,不降罪於你已是主母善心,若是換成是我,不砍下你兩個手!”


    小寡婦顫顫巍巍的不敢再言語,領頭那女子斜瞥了一眼,目光中滿滿的惡意。


    徐涼生在一旁低聲問道:“總說西涼民風剽悍,小生還一直未曾領略,今日一看,女子竟都尚且如此!”


    徐涼生的聲音雖低,卻也讓那女子盡數聽了過去。


    那女子看了一眼徐涼生,譏諷道:“看你長得人模人樣的,也沒缺胳膊少腿,正是戰時,竟不去從軍?還有臉皮在這兒調侃我等女子的事?”


    徐涼生麵容微怔,剛要解釋,轉而便放棄了,自己和她較什麽勁?笑了笑,便不再說話了。


    幾個隨從女子也是一臉嫌棄的看著徐涼生。


    的確,按照徐涼生這般年紀,隻要沒有殘疾,都在軍旅當中,就算有不敢上戰場的慫包,也都躲在家裏,不敢上街,生怕被人譏諷,而像徐涼生這般堂而皇之出現在街市上的,那女子心說還是頭一次見。


    紅衣老者哈哈一笑,手肘碰了一下徐涼生,說道:“徒兒,怎的口舌上還落了下乘,且與她辯上一二,為師在一旁給你加油助威,這位姑娘,你家小姐是?”


    那女子一挺腰板,正色道:“我家小姐乃是尋梅樓的花魁!”


    徐涼生一擰眉,下意識的說道:“皮肉生意?”


    瞬間,天氣仿佛冷了一些,那女子咬牙說道:“你說什麽?”


    徐涼生看到這女子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短匕。


    竟和莫白的短匕一般無二!


    霽月樓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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