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良迴到洛陽,將自己關在家裏,每天聽小念練琵琶,和宋伊將後院一半花園改成了菜園,翻地種菜,悠然自得起來。盡管朝廷中已經鬥得天翻地覆,盡管他老爹張華成為皇後黨中的扛把子,盡管他叔父閻纘和他老爹已經成了互撕的對象……


    那位剛就職的皇帝司馬衷,完全hot不住朝堂上的局麵,在朝會中沒有任何發言權,毫無存在感。有大臣奏報說西北連年旱災,老百姓已經好幾個月無米下鍋。司馬衷竟然問:沒有米下鍋,那為什麽不煮肉來吃呢?


    半個月不見,小念又變了一個樣,小姑娘越發漂亮可愛,才藝也越來越多,會畫畫,能彈琵琶,針線活也學了些。每每看到孩子艱難的用手語溝通,張一良便覺心痛,決定帶她在洛陽城內尋訪名醫。


    一天,濟世堂來了位神醫,整個洛陽都沸騰了,一良帶著宋伊和小念一早就去排了隊。這神醫名叫鄭隱,張一良記得他就是醫藥大師,煉丹大師葛洪的老師。鄭隱為小念診了許久,把脈,查探咽喉,查看脈絡,得出一個結論:此女並非啞巴。


    張一良和宋伊別提多開心,隻是不管怎麽誘導,小念都說不出話來。有時候張開嘴,隻咿咿呀呀的叫出了個單字來。


    臨走前,張一良問鄭隱:鄭神醫是不是有一個徒兒叫葛洪?


    那鄭隱驚歎道:此徒尚小,不曾出診,公子如何得知?


    張一良笑眯眯道:天機不可泄露,神醫好好培養他,他以後將是蓋世名醫,流芳百世呢!


    鄭隱眉開眼笑,道:借公子吉言,希望如此。


    張一良又道:我是虎賁校尉張一良,敢問神醫可有徒弟在洛陽?我想招為隨軍郎中。若有神醫幫助,我虎賁定是如虎添翼。


    鄭隱站起來,作揖行了個禮,道:原是張將軍,久仰久仰。老夫若不是年老體衰,還真想隨軍出征。奈何年事太高,我有一子,也是最出色的徒兒鄭舟可隨軍,將軍但凡需要,吾兒隨時恭候。


    實在太好了。張一良歡喜起來,說道:我下次出征必差人來接。


    張一良想告別鄭隱神醫,宋伊卻不願離去,把張一良拉到一邊,小聲對張一良說:我想給你生很多很多孩子,叫這神醫開些藥,可好?


    一良隻好厚著臉皮去跟鄭隱說了宋伊的想法。


    鄭隱邊給宋伊把脈邊問:你們夫婦同房多久?房事如何?


    同房兩月餘,房事不定,我乃軍人,出征則半月不見,迴家則順其自然。張一良尷尬的說道。


    何謂順其自然?那鄭隱並不覺尷尬,繼續問道。


    有時一日三五次,有時三五日一次。張一良說完更覺尷尬了。


    這播種講究的是時節和持之以恆,豈能如此紊亂啊?鄭隱說完又給張一良把了脈,半晌後說:張將軍陽氣消耗大,需服藥補一補。夫人嘛~是不是吃過太多藥石?宮寒極為嚴重,老夫給你開幾服藥,按時按量服用,持續月餘即可。


    兩人領了藥,迴家熬煮服用。張一良覺得體內似乎有一股洪荒之力,晚飯後便和宋伊躲進房中,鬥至半夜方睡。


    過了一個月的幸福生活,張一良漸漸耐不住了。一天,他到洛陽牡丹客棧飲酒,鄰桌來了一位腰間別寶劍,頭上戴鬥笠,衣衫襤褸的小老頭,操一口蜀中口音,叫了三斤牛肉和兩壇酒。


    聽到蜀中口音,一良如見了老鄉一般,將自己的酒菜搬到那遊俠的桌上,跟他搭訕起來。


    大俠可是蜀中之人?我也是蜀中的,沒想到能在此遇到老鄉。張一良說道。


    那人對張一良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傲慢的扭過頭去。


    如果大俠不嫌棄,這餐飯讓在下請你。張一良說完對著小二叫:小二,這位大俠的賬算在我頭上。


    那人如同遭到歧視一般,生氣的說:本大俠用得著你請?哼!可笑。說著從懷裏取出一錠十兩銀子。丟在桌上咯咯咯的響。


    在下失敬!失敬了!張一良忙起身向那大俠道歉道。旁邊幾桌客人看到這一幕,大有鄙視張一良之意。


    你蜀中哪裏的?那遊俠覺得倍有麵子,便問道。


    安漢的。張一良道。


    可認得閻纘閻大人?那人冷冷問。


    自然,我便是閻府出來的。張一良道。


    哦!竟是同鄉。遊俠忽然高興起來,叫張一良坐到旁邊,兩人用張一良的酒相互敬了一個。


    敢問大俠貴姓?一良問道。


    劉銘,你在安漢應該聽過。那遊俠說著又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起來。


    大俠是才到洛陽麽?可見過閻大人?張一良問。


    哼!說到這閻纘,太不厚道,半點不念同鄉之情。本想找他某個一官半職,誰知道讓老子去當大頭兵,軍餉幾個月都不發了。這不,我要迴蜀中賺大錢去了。劉銘道。


    目下蜀中流民遍地,不知有何賺錢營生?張一良和他閑聊起來。


    流民遍地!哼~那人哼了一聲,又倒滿了一杯酒,揚起脖子便喝光了。繼續道:就是流民遍地,我們才有用武之地。


    哦!劉大俠是想迴去當府衙兵士麽?


    你們公子哥兒哪裏懂得什麽地方賺錢?劉銘又喝一杯酒,不再想理會張一良,夾菜吃了起來。


    張一良自降身份,道:我哪裏算什麽公子哥兒,頂多算個窮酸文人罷了。


    哦,文人?你可懂兵法?


    略懂,略懂。


    略懂便夠了。


    張一良又為劉銘倒酒,殷勤獻到位,鬼神都下跪。劉銘押了那口酒,已是三分醉,人在此時最喜歡說話,他便道出了他的秘密來,說:


    蜀中東羌氐王正在招賢納士,文臣武將,江湖豪傑隻要加入,餉銀是晉軍的十倍。那東羌氐王與蜀中唐門深仇大恨,不共戴天,集結人馬要屠了那唐家堡。


    張一良大驚,忽然想起他那少年徒兒唐夕,還有讓他一見傾心的少婦唐夫人。不過不能暴露出來,隻好道:十倍餉銀,果真如此麽?


    那是自然,他們在洛陽有聯絡處,如有三個江湖人士引薦,便可預先領取入蜀的路費白銀二十兩。


    張一良又震驚了。那東羌氐族李特李雄父子居然已經開始招納人才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此以來,他們很快就能建起一支隊伍來。


    於是借故離開了客棧,徑直尋找蕭建離商量對策去了。張一良命蕭建離將這個消息傳給宗主,要求宗主派人挖出各地氐族的招募聯絡站,打掉這些聯絡站,以免越來越多的中原人士被利益熏心,加入氐族團夥。


    隨後,張一良下令豹軍所有將士隨他一同潛入蜀中,去解救唐門。蕭建離不幹,張一良的閉門思過期還沒有結束,最多能發情報迴琅琊宗,調兵遣將的事免談。


    張一良無奈,隻好迴家和宋伊,小念告別,隻身前往蜀中。


    穿林跑了兩天多就到了城都。張一良不想暴露身份,一直戴著豹軍的麵具,他在名士院開好一間上等房,便戴著豹軍麵具去看關小婉表演了。還是坐在第一次看關小婉表演的桌子,還是坐在第一次坐的方位。


    數月不見,關小婉還是那般婀娜多姿,如同尤物一般吸引台下的觀眾。


    沒等小婉表演結束,張一良先潛入了她的房間。他現在的功夫在人聲鼎沸的名士院中藏匿沒有什麽難度,悄悄混進小婉的房間,躲在紅床旁邊的簾子中,透過縫隙,可以看到屋內的一切。


    不多時,關小婉撐著戲服嫋嫋而來。仆人們幫她卸完了戲裝,都被她叫出去了。關小婉獨自一人,對著銅鏡用手絹擦拭臉上的胭脂水粉。收拾好了麵部,她又脫掉了內衫,裹上胸巾,套上一件卷雲輕紗羅裙。


    張一良透過簾子縫隙看到小婉別在後腰的火銃,想起離開時的落寂情景,心中對這女子充滿愧疚。唱了一天的戲,小婉覺得頭昏眼花,喝了兩口茶便坐在床頭揉捏自己的腦門,正好背對著張一良。


    張一良也不知哪根筋搭錯,輕輕走出那簾幕,走到小婉身後,給她捏起頭來。從頭部捏到脖子,到後背的經絡捏了個遍。關小婉卻不作聲響,隻閉著眼睛,靜靜的享受著。


    良久,一個帶泣的聲音響起,直扣張一良心弦:你可知道,我等你多久麽?


    你怎麽知道是我?張一良問。


    那張桌子,那個位子,我每刻在台上,必是一直盯著的。你雖戴了個奇奇怪怪的麵具,那眼睛,這身材,化作煙灰我都認得出的。關小婉說道。


    張一良便來到小婉跟前,蹲在他兩膝之下,摘下麵具。他看到,小婉輕紗衣上早已滴滿了淚珠,雙眼早就哭紅了。


    近日蜀中忽然多了許多人,我一打聽知道那氐族集結人馬即將去打唐家堡,我就有預感,這幾日你必迴蜀中。這些日子你過得可好?可有人欺負你麽?關小婉伸出兩隻手,捧著張一良的臉,那手暖極了。


    這話一說完,張一良便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淚,悄悄的哭了起來。身處亂世,老朋友的一句問候,顯得那麽彌足珍貴。


    張一良把他上琅琊山成為琅琊宗密使,後來領兵出征鮮卑的事情都講給了關小婉。關小婉是他的知音,許多事情他可以瞞著他的老爹張華,也可以瞞著他的老婆宋伊,但卻心甘情願說給關小婉聽。


    小婉和張一良又麵對麵坐在她的酒案旁,她輕輕拍了拍張一良的手,說道:既是你的秘密,我必將它爛在肚子裏。


    對視了一會兒,關小婉又說:你此次迴蜀中,必是來幫唐門的吧?我已經替你想好了,你帶領名士院的高手和幾百護衛前去支援。唐夫人曾出手相救,長老已經答應幫他們這一次。


    我這次迴來,隻想救出唐夕和唐夫人。沒想小婉已經替我想好,如此一來,可避免江湖悲劇了。張一良道。


    你出去曆練了幾個月,大有變化,不再像以前那般莽莽撞撞了。真替你高興。小婉說著,兩人相敬一杯酒,便分別了。


    張一良點完名士院的人,就有消息來報:幾十個武林敗類已經到了唐家堡。李癢和李雄叔侄兩率一千多流民組成的步兵也上路了。


    名士院上次戰鬥之後,又補充了人力,身懷絕技的高手有三四十人,八大護院隻剩下五大護院。張一良托五大護院帶領名士院其他高手先行,武林人對武林人。他帶領三百衛士去追擊李癢李雄的流民軍。


    陸無直、縐無圖、杜無離等人雖然和唐夫人有仇,但他們絕非借刀殺人之徒,還想留著唐夫人親自殺掉,所以並不反對解救唐門。他們帶領名士院高手騎馬飛奔唐門去了。自古蜀中多遊俠,這些高手多是蜀中豪俠,視唐門為同宗,更是鬥誌昂揚。


    張一良手上隻有三百衛士,想要打贏一千多流民組成的臨時隊伍,並非易事。沉思片刻,向名士院借了六千兩碎銀,分給每個衛士20兩。交代衛士道:敵人衝過來先撒碎銀,然後大喊“天降銀兩啦!天降銀兩啦!”


    流民見到銀子,必然去瘋搶,我們可趁機砍殺。如若不按此令行事,我們必遭到流民所殺。


    在唐家堡外的一處河穀平原,張一良的三百衛士遇到了前麵擺好陣勢的李雄李癢流民軍。兩軍對壘,主將先打一陣,這是那個時期流行的戰鬥套路。但一良不能暴露武功,隻好任由李雄萬般挑釁,他騎馬站在陣前,也不迴應。


    李雄策馬上前,來到張一良前十來米遠的地方,道:原來是你啊,那日你隻顧逃命,讓個一個女子給你斷後,實在不是男兒所為。


    提到蕭可,張一良便怒火中燒,掏出火銃朝李雄打了一槍。李雄見識過火銃的威力,看到張一良掏槍的時候他就躲開了,怎奈沒有火銃速度快,左臂中了一槍。李癢見狀,舉劍衝鋒,一千烏合之眾便殺了過來。


    看到流民軍發起攻擊,三百衛士先在張一良身後分散開來,各自掏出碎銀,朝前麵拋灑出去。三百人大喊:天降銀兩啦!天降銀兩啦!


    流民見到銀兩,果然都去搶,敵陣大亂。踩踏的,抱頭鼠竄的,為搶銀子互砍的,流民軍不戰自潰。三百衛士一鼓作氣,殺入敵陣,瘋狂劈砍,二十來分鍾時間,李癢李特留下一千多具流民屍體,跑得沒影了。


    三百衛士除了幾人輕傷,無一人戰死。這個經驗值得記下來,張一良想。清理戰場,掩埋屍體後,三百衛士從地上,流民軍手中收迴八千多兩銀子,除了六千兩還名士院,張一良將其餘兩千多兩銀子都分給這三百衛士。


    一千東羌氐族“大軍”全軍覆沒,那幾十個江湖人卻斬獲頗豐。他們殺進了唐門內堂,唐門地上滿是屍體,唐門的,江湖敗類的,名士院的,血肉模糊,早已分不清楚。


    一良此次入蜀,用的是他虎賁校尉的身份,帶領三百衛士趕來,蕭建離也帶領二十來名豹軍殺到。這群黑衣人的到來,把東羌氐族請來的江湖敗類打得滿地找牙,留下二十來條性命,其餘做鳥獸散了。


    戰鬥結束後,唐門竟將來助戰的人驅逐出來,張一良被以當事人的罪名扣留,蕭建離自然也留下來保護他。唐門掌門決定,召開門派大會,清算這次大禍的有關人員。


    他們將唐夫人和唐夕綁起來,押到大殿上,讓他們跪著。掌門唐仆給唐夫人和唐夕羅列了幾大罪狀。並下令將他們驅逐出唐門,永不得步入唐門半步。


    幾條罪狀是:克夫、丈夫死後不守婦道與其叔亂倫、把唐夕定為唐門孽種。當然,最大的罪狀是惹是生非,招來禍端。


    一大群唐門之人嚷嚷著要將唐夫人浸入豬籠,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唐夫人一句話不說,唐夕卻嚷嚷道:我不是孽種,我是老掌門的親兒子。是你們為了奪得掌門之位,用毒迷暈我娘親和我叔父,陷害我娘親和叔父……你們今天要是不殺了小爺,小爺總有一天會迴來報仇……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這小孽種。大殿之上吵吵嚷嚷的叫喊聲。


    要殺便殺,放了我師父。不殺小爺你們就是龜孫養的。


    任由唐門之人吵了許久,張一良走到唐夕身邊,道:誰要是敢殺了他們娘兒倆,我就把你們這個小小的唐門夷為平地。


    這勞什子口氣到不小,今天我們連你一同殺了。


    就是,唐門今日之禍,都是你們造成的,不殺你們不足以安江湖。


    還想把唐門夷為平地?笑話,連你也一起殺了。


    唐門之人你一言我一語,大殿已經亂成一鍋粥。


    瞎了你們的狗眼麽?蕭建離的聲音從麵具後麵發出,悠揚而可怖,他接著說:你們可知道他是誰?


    管他是誰,殺了再說。


    就是,就是天王老子,今天也別想走出我唐門……


    又一陣瞎比比。


    蕭建離用盡全力咆哮道:他便是率千人擊殺鮮卑數千人的虎賁校尉張一良,不想活命的就來啊!


    虎賁校尉出征鮮卑,所向披靡的傳聞已經傳遍九州,加上目下的唐門,都是些不入流的做作之徒,都不敢再囂張了。


    這唐門自從唐夕的父親唐懷練功不慎走火入魔而猝死,原本還有唐夕叔父唐悼算得上武林十大高手之一,卻遭同門陷害。現任幫主唐仆為了奪取掌門之位,毒暈唐悼和唐夫人,將他們放在同一張床上,陷害他們亂倫。唐悼身中蠱毒,又被言語刺激,發了瘋,逃離唐門,至今不知去向。


    現今之唐門,除唐夫人功夫了得,剩下的都是一群烏合之眾,鑽營於機關陷阱,沒一個武林高手。


    張一良將唐夫人和唐夕扶起來,鬆了綁,打算離開唐門。幾個不知死活的人打來了幾隻飛鏢,一良胡亂打了幾掌將那幾隻鏢沒收,轉化,原路打迴,插入那幾個人的暗器囊中。


    眾人皆驚,不敢再造次。張一良拉著唐夕和唐夫人大搖大擺的出了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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