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還未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之時,林寧院子的門被敲響。


    本就未睡的林寧起身開了門,見蔣飛站在門口,甲胄上都結了層薄霜,看來是想了許久才敲響了院門。


    林寧將他讓了進來,溫了壺酒,兩人隔桌而坐。


    蔣飛向四下看了一眼,沒看到江玄徹的蹤跡,便問道:“江兄弟已經走了?”


    林寧一笑,道:“他去了幽州,昨晚就走了。是蔣姑娘告訴你的?”


    蔣飛輕歎一聲,笑道:“也真虧你能想到,男扮女裝,女扮男裝,混淆視聽當真一絕。你跟江兄弟就從我眼前走過,我竟沒看出來。”


    “不這樣怕是瞞不過你的眼睛。”林寧也是輕笑。


    笑罷,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蔣飛才又開口道:


    “投靠於你,眼前當然是最雙贏的辦法,可將來呢?”


    林寧將酒水斟於碗中,淡淡道:“將來如何?”


    “將來亂世起,諸侯相爭圖謀天下,良臣當擇明主而事,而你是女子,注定無法問鼎天下。”


    蔣飛鄭重道。


    “若你我在兗州坐大,到時你與冀州王刺史的關係,與江家的關係……這些都是變數。”


    林寧抬眼認真看了蔣飛一眼,平日看起來不甚機靈的武夫,對天下大勢看的卻比一般人都要透,倒讓她有些刮目相看。


    林寧未答蔣飛之言,卻轉而道:“先帝曾言,若蘇霓裳為男子,則天下再可安定五十年,你可曾聽聞?”


    “令姊高才大智,姿容絕世,舉世聞名,奈何紅顏薄命……”蔣飛一歎,仰頭喝盡了杯中的酒。


    “先帝如此說,是深知蘇氏有濟世救民之心,無問鼎天下之意。即使蘇氏隻剩我最後一人,這點也從來不會變。”林寧嘴角浮起一抹淡笑。


    “這天下,將來是玄徹的。他會是一個令九州清晏,四海升平的帝王,而我要做的,是為他掃平前路上的障礙。”


    “兗州隻是一個起點,將來,你會跟我征南蠻,踏北疆,滅賊寇,一統天下。”


    林寧望定了蔣飛,一字一句道:“我蘇洛羽誌不在帝業,更不在後宮。我要讓先帝所言成為事實,還天下一個百年盛世。”


    “如此將來,你可感興趣?”


    ————————————


    兗州的刺史府十年之中第一次高速運轉起來,用雷厲風行的態勢整頓了整個兗州行政機關之後,第一道從蕭文璋手中發出的政令,就是著各郡刺史,與各郡都尉司馬一起,帶全部郡兵前來廩丘集訓。


    這原本是每三年就要進行一次的慣例,為的是加強刺史對整個州兵力的掌控,但自蕭文璋擔任刺史以來,這條政令就名存實亡。林寧重新將它啟用,為的是迅速掌握兗州的官方兵力。


    至於各郡太守抗命不遵怎麽辦。


    首先在兵變之後,林寧就令蔣飛在廩丘的各個方位安插了卡哨,整個廩丘許進不許出,杜絕了消息向外泄露的可能性。


    而政令也確實是從蕭文璋手中發出的,蓋著他的私印呢,如果各郡太守抗令不遵,林寧就有理由直接揮軍討伐了。


    政令發出之後的一旬,是留給各郡太守反應的時間,不論他們是怎麽點兵趕路,林寧隻要求一旬之後能在廩丘看到他們的部隊。


    如果沒到,對不起,一律依抗命論處。


    兗州下轄八郡。分別為濮陽國、東平國、濟北國、泰山郡、陳留郡、濟陽郡、任城國、高平國。這八郡之下又下轄五十六個縣。


    整個兗州的官方兵力紙麵上一共有一萬人。其中州府駐軍五千,剩下五千分在各郡國之中。


    因兗州八郡中有五個都是宗室封國,因此才派了同為宗室,輩分還高的蕭文璋做了刺史,就是為了彈壓各國,使之不敢生出叛心。


    但實際上因兗州地麵流寇眾多,各國宗室都或多或少的加強了自己的兵力。而各郡太守的日子就過得比較慘,他們不如宗室能拿到封邑的錢糧,又無法得到上麵的財政撥款支持,因此各郡的兵力反而還有些縮水。


    兗州整體的兵力現在實際上保持在兩萬左右。蔣飛手中有一萬兵馬,五國加起來有七千多,三郡可憐一些,加起來有三千多。


    這些都是有甲胄有兵器,平日裏經常受訓的精兵,其中大部分是世兵,一部分是上過幾次戰場還能留下來的募兵。


    一旬時間內,林寧快刀斬亂麻,將廩丘紛繁複雜的人事清理了個大概,若遇抵抗,也免不了一些鐵血手段。


    一旬之後各郡人馬陸陸續續到達了廩丘,到了截止時日,八郡中來了六郡,沒來的兩郡分別是最西邊的陳留郡,和最東邊的泰山郡。


    林寧留的時間很充足。即使陳留泰山兩郡最遠,但十日時間也足足夠了。從她得到的消息來看,陳留和泰山兩郡根本就沒動身。


    “陳留郡正在鬧匪禍,聽說把小黃城都給占了。陳留太守剩下幾百親兵,正在逃難,估計不日便往廩丘來了。”林寧整理著手中的情報。


    除了百草堂的情報網,她這段時間還通過離開盛京前父親留給自己的名單,漸漸地接手了一部分蘇家的人手,好歹不再是兩眼一抹黑,手頭也有了幾個得用的人。


    “泰山郡……”林寧歎了一聲,道:“泰山郡遭了水患,流民遍地,太守正在組織救災,抽不出空來,倒是個有心的。”


    一旁端坐著的蔣飛道:“各國宗室竟然都來了,這倒真出乎我的意料。”


    林寧的手點點桌上的地圖,陷入了沉思。


    本朝初建時,太祖將所有沾親帶故的親屬都封了爵位,光郡公就不下十幾人,封地大都集中在北方。隻有關係特別親近的,比如江陽老郡公,封地才在南方,而且不用就藩。


    兗州五國,如今都是五位開國郡公的後人在執掌,雖爵位降到了縣公,但封地皇家並未收迴,因此也就這麽稀裏糊塗的管著。


    蕭文璋即使在宗室之中也是出了名的廢柴,但因他與皇家血脈親近,宗室不得不給其一分臉麵,因此都來了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人到了廩丘,就到了她的掌心,他們帶來的兵她會照單全收,士兵將領全部打散重排,交由蔣飛統帥。再由蔣飛從中重新選出得用的將領,重新分配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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