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了嗎?


    三人輕鬆的想到,也肯定的在心中應答。


    燭陰的心在滴血,他徹底輸了,千般掙紮算計,轉頭一切成空,勤勤懇懇無數年,算來算去也是無法奈何天意。


    錯了就是錯了,錯的絕不會變對,從誕生之初,從他想要跟隨盤古創世,打破混沌起就已經注定了結果。


    輸,也許並不是不能接受,真正輸的時候,燭陰心中卻也是一鬆,好像一切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因為他的路已經到了盡頭,再也無法走下去,一切的掙紮都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意義可言。


    今天他徹底的輸了,連最後一絲希望都失去了,雖然從他決定與鍾山相合開創鍾山世界時起就已經輸了,盤古是天賦的使命,已經將路走到了盡頭,打破了混沌給出了生機。


    盤古之後,宇宙間已失去了混沌,不在需要開辟,使命已經完成了,沒有路又如何走下去呢,沒了混沌,也就不需要開辟,又哪來的創造新世界,從來就隻有一個世界,盤古的世界,也隻容的下一個世界,盤古的世界。


    隱忍了無數年,鍾山世界與洪荒相比是螻蟻比之巍峨昆侖,不可相提並論,洪荒是造化自然形成,鍾山世界是他矯揉造作而成,一個假的世界,虛假的世界,洪荒的形成,盤古恐怕也隻是執行者,造化的執行者,天的執行者。


    使命的抓住最後的希望,如今也已經斷了,斷在了浪子羽三人之手,雖然就算沒有他們,他的鍾山世界也注定的是失敗的,但畢竟有希望,希望是生命的源泉,這三人殺了他,他要報仇。


    鍾山世界洪荒已經消失,三人都鬆了口氣,但幾息之後又被眼前的一切所震驚,沒有贏,要輸了。


    現出三人眼前的是皓月繁星的虛影,跟洪荒一樣隻是閹割版,縮小了億萬倍的閹割版,但還是讓他們的一顆心往下沉去。


    燭陰沉沉道:“我注定輸了,你們也注定輸了。”


    臉色已經平複,平靜如水,守住了屬於自己的尊嚴,他是長者,不止是實力,還有輩分。


    忘川輕拍胸口弱弱道:“老娘今日怕是要死在這了,好人還真做不得。”


    “你小看了我們,我們也小看了你,報應不爽。”浪子羽微笑道。


    玄冥掙紮的想要站起,但卻始終無法直立,身體空空,隻想沉沉睡上一覺。


    他們也失算了,原來鍾山世界不止複製了洪荒,也將大羅天下周天三百六十五星辰也複製了下來,有南北鬥,五行星,九宸,十二元辰,有四象二十八宿,雖比不上洪荒,虛影更加的淡,但也讓他們無力,已經揮不出拳,擊不出一劍,更無法調動一絲忘川河水。


    燭陰笑道:“我輸了,但我還能活著,還是十二重天之一,北方黑帝,鍾山之神。”


    浪子羽聲音有些虛弱,笑道:“惶惶如喪家之犬的北方黑帝,鍾山之神,你還敢露麵嗎。”


    燭陰笑的有些輕鬆,身上也多了股人情味:“但至少我還活著,總會有機會的,將來總可能光明正大的獻身三界。”


    忘川嘴角溢出一絲鮮紅,嬌滴滴笑道:“老哥哥,原來你也藏著底牌,可將妹妹我給坑慘了。”


    燭陰渾身一顫道:“別,非男非女,還真讓人受不了,你若在用著語氣跟我說話,我可先讓你消失在三界。”


    忘川陡然色變道:“你這老泥鰍,居然將我瞞的這麽慘。”


    燭陰神色恢複,低沉道:“忘川,你晚了幾年,無法體會我們當初的感受,無以言狀的感受,就算是到如今也是無法道出一絲一毫,那個緩緩倒下的身軀,頂天立地的身軀,對我們心靈的衝刷,剛剛誕生的純淨心靈都被震撼吸引到了,一片空白的初生心靈受到了觸動,震懾。”


    轟,轟,虛影世界突然受到震動,有人再外猛烈的敲擊著,再發抖,卻無半分作用。


    忘川笑道:“你好像忘了,外麵還有一個強壯的弟弟。”


    燭陰還未迴話,浪子羽已經嬉笑道:“女帝姐姐,我們還是等死就好,蚩尤實力還差得遠,就算鍾山大神實力十不存一,也不是他可以對付了,恐怕連這虛影結界都無法打破,我們還是安靜的聽聽故事就好。”


    “都要死了,還不能讓姐姐高興高興。”忘川嬌笑道。


    雖然有些辣眼,但在此時浪子羽心中並無厭惡,笑道:


    “人固有一死,連盤古都死了,何況我們,不過就比燭陰提前了幾日而已。”


    忘川撒嬌道:“姐姐是為務相而來,反正咱們也是死到臨頭了,不若將務相身軀交給我,到時也能死的瞑目,不能白白犧牲了性命。”


    浪子羽搖頭道:“女帝姐姐白白為我們付出了生命,按理來說本不該拒絕,但人死如燈滅,一切成空,又何必多此一舉,弟弟我現在隻想好好享受最後的時光,連舉手放出務相的時間都不敢浪費,隻好辜負女帝姐姐。”


    忘川單眼一撇,憤憤道:“你也太敷衍了,總要找些好的理由,何必如此牽強呢,臨死都不讓姐姐我快活。”


    浪子羽拱手告罪,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弟弟一向都是守信之人,言出必踐浪子羽,誰人不知,女帝姐姐總不能讓我臨死還要失信於人,受人唾罵,不能瞑目吧。”


    大難臨頭,一男一女,不對,應該是一男人向另一男人撒嬌,玄冥看著身前打趣的兩人,冰冷的心也不由有些軟化,不由自主的生出想要插話的念頭,但嘴唇微張,連絲說話的力氣都已失去,想笑都笑不出來,連笑的力氣都沒了,想到這一生,好像也從未為自己活過。


    雖然如此,但也至死無悔,唯一的遺憾是,不能與同死之人談笑風生,好羨慕浪子羽,心裏比他還要冷,但一天笑的卻比他一生都多,所以他朋友也多,不孤單。


    想及此處,心裏也是一陣寬鬆,已經盡力了,想來凰皇也不會怪罪,隻是太過衝動,卻又對不住共工全族之人,人皇應該會安排,他也已經無可奈何,隻能坦然麵對,至少還有摯友相伴。


    冰冷的心有些融化,全身好像都湧出暖流,不知是否是錯覺,玄冥突然覺得手腳經絡一下暢通,全身都變得輕鬆,卻還是使不出一絲力氣,脫力了,但損耗的精氣神似乎又已補齊。


    燭陰淡淡問道:“你們說完了嗎?”


    也是理也不理再外扣界的蚩尤,太弱小了,都激不起興趣來,多話的人容易被翻盤,但此時燭陰就想好好聊聊,吐露下心扉,憋得太久了,要瘋的,難得碰到三個既合適又有足夠資格的聽眾。


    浪子羽與忘川一同急迫的點著頭,也想好好聽聽,這人生最後的秘密,平常絕對聽不到。


    燭陰沉思道:“我們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你們是不幸的但也是幸運的,我們看到了盤古最璀璨的一幕,雖然是短暫的,但也值得我們一生追求,九個,我們九個是第一批誕生的生靈,也是最後看到盤古璀璨的九人。


    我們是幸運的,一出生就已傲視三界,擁有了莫大神通,舉世無敵,更看到了三界最耀目的一刻,一生都在追求,但盤古太強了,是造物主,是我們的父神,永遠都不可能追上,所以我們所有人都迷惘了。


    困在其中,無法自拔,隻能看著後輩一個一個的崛起,追上,超越,但卻無可奈何,心中焦急,也是無可奈何,一時的幸運,造就了我們一生的不幸。


    也許都走錯了,也許我們所走的才是正途,但路已經斷了,開天最強大的九人,如今都在垂死掙紮,看著後輩逐步超越的那股無力,折磨著我們的心,龍鳳麒麟三祖,隻能苟延殘喘,數百年不敢見人,他們怕了,怕他們的驕傲被一步步的踩下,但我知道也一定在想辦法忘記盤古倒下的那一刻。


    你們知道嗎?當初我們九人中,他們三個是最強的,也看的最清楚,領悟的也是最深的,但如今恐怕是我們九人中最弱的,天地宇宙間最強的三人,如今恐怕都不敢動手,怕輸。


    鬼母也在躲著,從來不敢見人,一直也是我們中最神秘的,其實一點都不神秘,因為她現在也隻能不知疲倦的生著小天地,從開天到現在一直不懈的生著小天地,無數的小天地都是她創造而出,也可以說是她生出的。


    一個躲在幽冥中苟且偷生,還有兩個浪跡在海外,名為逍遙,號稱三洲四域宿老散人之首,好笑嗎?


    最幸運的就要數鬥姆了,她是生的最晚的,神通也是最差的,但卻是我們九人如今最強的,可惜在所謂五尊中也是敬陪末座。”


    浪子羽歎息道:“所以你想要忘情,其實是想忘了盤古。”


    燭陰笑道:“所以我與鬼母生了猰貐,其實我知道一切都是徒勞的,太深刻了,無法忘懷,隻是一絲僥幸在推動著我前行。”


    忘川對浪子羽笑道:“你知道我們當初稱那九人什麽嗎?九重天,是我們所有上古之神仰慕的存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九重天的威嚴漸漸被剝落了,泯然眾人矣,漸漸的也就不怕他們了,後來開始看低他們。”


    “我也一下子輕鬆了起來,你們也該上路了,我會好好安葬你們的,因為我開始當你們是朋友了。”燭陰輕笑道,鬱結的心情,也變得舒暢。


    浪子羽期盼道:“那可以給我們留下一絲殘魂,剝了記憶,轉世輪迴而去,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忘川鄙夷的看了眼異想天開的浪子羽,笑道:“那樣太不安全了,若是出些意外,不久麻煩了,還是魂飛魄散才能最好的保守秘密。”


    “雖然知道你是開玩笑的,但我還是要鄭重的對你說句,不可能,我當你是朋友了。”燭陰搖頭笑道。


    突然變得和藹了起來,對將死之人總是要和藹些,特別是交心的將死之人。


    浪子羽突然詭異笑道:“我們不會死的。”


    燭陰有些詫異問道:“你哪來的信心,不會突然瘋了吧。”


    但心中也生出了不好的預感,因為浪子羽永遠都是瘋的,一個瘋子,永遠說的都是真話。


    “猰貐和他給我的信心。”浪子羽隨手一指道。


    燭陰艱難的將頭轉了過去,轉的很慢,全身都變冷了,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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