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的轉過了頭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風度翩翩的身影。


    純淨的笑著,緩緩的向燭陰踱步走來,向他依賴而來,雙唇微張,不知道想說些什麽。


    隻有燭陰才能聽到,父親,父親,親切的語氣,親和的聲音在燭陰耳畔響起,他知道這是假的,但卻動不了。


    一行濁淚落下,情不自禁的落下,心裏是憤怒的,掙紮的,但卻擋不住熱淚的流下,一切都不受他思想控製了。


    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卻又無法掙脫,到底怎麽了,心中焦急了起來,無法控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靠近過來的身影,想要一掌將他湮滅,卻又抬不起手來,燭陰也不知道為什麽,他遭算計了。


    眼前的猰貐不是猰貐,真的猰貐絕不會讓他這樣的無力,他可以輕易的將他捏死,絕不會有一絲猶豫。


    緩緩的像燭陰走去,走到了身前,手中持的是一把紅纓長槍,燭陰此時方才看到,心中也有些恍然,但所有的掙紮都是枉然的,他已經不能動了。


    眼睜睜的看著紅纓長槍插入了胸口,陰毒毀滅的陰氳鬼氣在體內肆虐,星空在坍塌,無論南鬥,還是天罡地煞群星,都在往下坍塌。


    鍾山世界毀了,毀的莫名其妙,燭陰跑了,跑的飛快,他終於能動彈了,終於取得了自身的主動權,所以他頭也不迴的跑了。


    玄冥跌落向了地麵,忘川重新癱坐在地麵,浪子羽的雙腳穩穩的踩在了土地上。


    蚩尤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身體微抖,慌忙向玄冥跑去,輕輕的將他扶起,眼前發生的事讓他摸不著頭腦,但他有自知之明,這不是他該管的,他隻要照顧好玄冥就行了。


    浪子羽好奇問道:“為什麽,你到底是誰。”


    沒有風度翩翩的身影,浪子羽三人隻看到了九子重現在了鍾山世界,一步步向燭陰走去,紅纓長槍直接插入了燭陰胸口,沒有一絲反抗。


    九子輕輕將長槍收迴,頭也不迴道:“不是猜到了嗎?”


    不然浪子羽又豈會對燭陰說出那般話語,猰貐與他,猰貐與九子兩個不相幹的人。


    “我怕我猜錯了。”浪子羽道,隻是一時發福臨心至,好像抓住了一些念頭,但又轉瞬即逝,都不合理。


    九子哭道:“我是瘋子,不止因為身子是瘋子,還因為我的靈魂都是瘋子。”


    哭的很傷心,這才是一個孩子該有的態度,當然這是在屏蔽掉他道出的話語前提下,因為這不是個孩子該說的話。


    浪子羽試探問道:“你是猰貐。”


    九子笑道:“不知道。”


    嬰孩的臉,六月的天,場中四人都不奇怪,當當九子就能讓人打掉奇怪的念頭。


    “這不合理,這小屁孩雖然看著小,但也不比猰貐小過多少,跟猰貐應該算是一個時代的。”忘川也忘了嫵媚,沉思道。


    浪子羽笑道:“所以我怕猜錯,九子橫行三界之時,猰貐還是個風度翩翩,心地善良的佳公子,猰貐作惡被貳負所殺時,九子也已經是威震三界的地府南方鬼帝。”


    九子帶著哭腔道:“所以我再想,我還是我嗎,我到底是誰。”


    浪子羽和聲問道:“你為什麽要殺燭陰。”


    九子雙手交織,怯怯道:“其實我一直都沒走。”


    “我知道。”浪子羽坦然道。


    “就知道瞞不過你,但我也聽到了很多,原來猰貐算是我哥哥,原來我們兩個一樣,都是不幸的可憐人,也許我比他幸運,至少我不怕九嬰,他也害不了我,所以猰貐更可憐,更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想為他報仇,想要殺了燭陰,情不自禁的。”


    九子破涕笑道,很怪異的感覺,平時沒這麽的古道熱腸,好像是他必須要做的。


    浪子羽道:“那你現在清楚了,你跟猰貐是什麽關係。”


    九子童真道:“不清楚,我想殺燭陰,就去殺了,結果一站到燭陰麵前,就......怎麽說呢,反正和怪異,好像我已經不是我了,好像我是猰貐,又不是猰貐,現在想想也還覺得怪異,一切都不由自主了,所有的情緒都瞬間消失了,無我無識,所有的念頭都沒了,不受控製的走上前去,不受控製的將手中的槍插入了燭陰的胸口,好奇怪,我還是我嗎?”


    浪子羽歎道:“看來你也不知道。”


    九子又帶上哭腔道:“對,我不知道,我瘋了,真的瘋了。”


    浪子羽笑道:“不怕,鬼母一定知道,她也一定會告訴你的,你也隻能從她嘴裏找到答案,我們猜也沒用。”


    九子哭了,眼淚滾滾而下道:“我不敢見她,出生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我怕,真的怕,提起她的名字都能讓我渾身顫抖,我不能再見她,我的心告訴我絕不能再見到她。


    可我心裏很清楚,我一定會見到她的,這不容我選擇,時機到時我一定會見到她的,她的時機,所以我瘋了,我變態了,並不是因為我長不大,沒人能理解我,棋子,我跟猰貐都是棋子,我們都很可憐,所以我才想殺燭陰,幫猰貐報仇,也幫我自己報仇,結果我就身不由己了。”


    九子接著詭異笑道:“現在我更怕了,原來一切都在局中,我們的誕生就是一場苦難,是天地的苦難,也是我們自身的苦難,掙脫不了,這是宿命,我們出生時就已注定了。


    誰輸誰贏還為時尚早,也許鬼母贏了,也許燭陰根本就沒輸,他們到底想幹什麽,我到底該怎麽辦,該怎麽掙脫,隻有我輸定了,我不會輸,我也可以贏的,他們也可以輸的,也許燭陰就已經輸了,接下來輸的就是鬼母,九嬰也輸了,他早就輸了,我為什麽還恨了他這麽多年,他也隻是個棋子的。


    燭陰,你出來告訴我,你到底輸了嗎?告訴我可以贏嗎?鬼母一定不會贏的,對嗎?告訴我燭陰,你出來告訴我,你還沒走的話。


    我是誰,九子是誰,猰貐是誰,誰能告訴我,誰是誰關我何事,我是九子,南方鬼帝,槍絕九子,我不是猰貐,我一定會贏的,他們都在為我做嫁衣,他們不會輸,我也一定不會輸,我要贏,一定要贏。”


    語氣低沉,漸漸的變得瘋狂,變得語無倫次,小小的身體抱頭咆哮著,很嚇人,浪子羽幾人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忘川也變得正經了起來。


    發泄夠了,可能也變得舒暢了,九子望著浪子羽,偷偷笑道:


    “既然九嬰也是棋子,也是身不由己的,還讓我恨了這麽多年,你說我應不應該為他報仇,殺了你,現在殺你一定是一個好機會吧,為父報仇天經地義。”


    浪子羽苦笑道:“燭陰一定輸了,我敢肯定,鍾山世界毀了,無數年的心血一遭散盡,還身受重傷,此時一定偷偷躲在暗處舔舐傷口。”


    九子咆哮道:“你不懂,他們這些人沒那麽容易輸的,他們是最早的生靈,雖然不幸跌入迷惘,被束縛了無盡歲月,但他們也是幸運的,他們看到了其他人看不到的,知道的也是最多的,他們沒一個簡單的,也許實力不是最強的,但一定是懂得最多的,我突然感覺,他們比天帝還要可怕,他們的心可怕,沒人能猜透。”


    忘川也有些不忍安慰道:“也許是你想的太複雜了,他們沒那麽可怕,槍絕九子也不是簡單人物,沒那麽容易被人算計的。”


    九子還欲咆哮,浪子羽笑道:


    “可不可怕都要麵對,平常心就好了,三界有名有姓的都是聰明人,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果,還是不要自亂了陣腳。”


    嘴上雖然這樣說,但浪子羽心中也變得警覺,也許當初不是自己說通了鳳祖,而是被鳳祖騙了,也許今日所發生的都在燭陰的算計之下,紛紛雜雜,真真假假,真的看不透,那就不要看,閉上眼睛往前走就是了。


    五尊鎮壓諸天,高高在上,那些老不死的算計再深也沒用,一力降十會,人皇一身算計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用不著他們來擔心,要擔心的也隻能是九子,他已經陷了進去,誕生時就陷進去了。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浪子羽今天又多知道了些隱秘,心裏也是惴惴,隻是想護送務相,好像有陷進了事端中,其實他不想多管閑事的。


    九子全身一鬆,精靈笑道:“所以我也一定會贏的,我一點也不笨,比他們還要聰明,這事就到此為止。


    你說我要不要趁機殺了你,現在的你一定是最好對付的,過了今日恐怕再難報這殺父之仇了,你現在連打出一拳都做不到了吧。”


    十絕都是瘋子,瘋的快,恢複的也快,九子瞬間恢複原樣,仿佛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說道最後,也變得玩味。


    浪子羽笑道:“你猜的很準,我現在連隻螞蟻都踩不死了。”


    忘川與玄冥很識趣的閉上了嘴巴,好像與他們無關,已經有心無力了,隻能靜觀其變,蚩尤雖然很好,但背上還很疼,所以也很識趣的扶著玄冥,眼觀鼻,鼻觀心,不見了原本的驕傲。


    聰明人都知道明哲保身,特別是迴天無力的時候,湊上去也不過是在地上多留下一具屍體,他們三個也都是聰明人。


    好像浪子羽死定了,都又不會死,隻因為他是浪子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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