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樓正門外的台階上,曹明佇立其上,他閉眼仰對著正午的天空,任灼熱的陽光灑在自己輪廓分明的臉上。


    許久之後,背後的湖心樓內響起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公子,我與哥哥已聊得差不多了,結果如何,還是由哥哥親自道來吧!”


    曹明沒有迴頭,眉毛卻一陣劇烈地抖動起來。


    “公子!”這聲音極其低沉,正是出自權猛之口。


    曹明按住自己的胸口,深深吸了口氣。他轉過身來看向權猛,保持著他一慣的溫和笑容道:“權兄,你考慮得如何?”


    “多謝公子賜我寶刀!”


    “什麽?”曹明一時間有些不解,突然,他頓時反應過來,一股難以抑製的喜意從他胸口湧出,他的眼睛也開始變得有些模糊。


    權猛麵對曹明,雙膝跪拜道:“權猛願一心輔佐公子,以助公子早日奪迴祖宗基業!”


    曹明大步衝上前去,同樣跪拜在權猛麵前,而後他雙手扶住權猛的臂膀,忍不住熱淚盈眶道:“君乃當世豪傑,本不該位居人下,陳啟年少不才,得君投效,真三生之幸也!陳啟敢對天起誓,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必不負君也!”兩人又相對而拜,接著一同大笑起來。


    龐橫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笑道:“公子得遇良才,哥哥得遇明主,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今日大家不醉不休!”


    此時,一葉小舟不知何時已停靠在湖心樓邊,舟上立著一黃衫青年,他朝著三人拱了拱手。


    龐橫笑道:“奎峰,你來的正好,快送我等迴對岸。”


    青年不苟言笑道:“諸位請上船!”


    三人依次上了小舟,曹明走在最後,在經過青年身旁時,青年對他低語道:“公子,我剛收到清妹的密報。”


    “她所言何事?”


    “她從吳王府獲知消息,說吳王孫驥於十日前平定了荊南的苗彝之亂,已動身返迴金陵。”


    曹明點了點頭,道:“知道了!之後若無其他重大消息,讓她不用再往外傳送密報,以免提前露出馬腳。”


    “是。”


    後花園靠湖的涼亭內,蕭瑞雪眺望著湖心樓以及它周圍被陽光灑照的湖麵,道:“洛先生,你說的果真不假,站於此處看那湖心樓,還真有些美不勝收。”


    洛曇華微笑道:“蕭小娘如此鍾愛美景,曇華不禁想邀你去一趟我那桃花塢,那兒的美景尤甚此處。”


    “姑蘇桃花塢倒是鼎鼎大名,有緣的話我確實想見一見。”


    “既如此,待你完全康複,便隨我一同迴桃花塢可好?”


    “啊?”蕭瑞雪迴過神來,忙道:“不可。”


    “為何不可?”洛曇華笑得令人如沐春風。


    蕭瑞雪沒料到洛曇華有此反問,不禁微微發愣,沉默半晌後道:“我不敢太過叨擾洛先生。”


    “曇華可不覺得這是叨擾,能得瑞雪這樣的美人相伴,乃曇華榮幸之至!”


    洛曇華的話漸漸有些露骨,蕭瑞雪前世身為男子,為追求自己心愛的李淑妮,也曾說過如此類似的言語,又怎會不知洛曇華的目的?可如今目標變成了她自己,她卻難以適應,可她又不懂該如何以一女子的立場去拒絕他人,能做的唯有長久的沉默。


    氣氛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了,洛曇華暗自觀察著蕭瑞雪,按照他以往的豐富經驗,他認為這是女子所常有的矜持及羞澀,此刻若想動其芳心,便應得寸進尺,極盡溫柔之所能。


    他逐漸靠近蕭瑞雪,欲張開雙臂將她輕輕納入懷中,並用自己的下巴輕抵她的頭頂,去摩挲她的長發,最後用他極具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語:“你可知道?曇華自第一次見你,便對你一見傾心!今生若能與你共修緣分,曇華死而無憾!”


    這一招,洛曇華已慣用之,往往在女子對自己的態度猶豫不決之時,效果百戰而無不利。


    洛曇華已走至蕭瑞雪麵前,剛要施展所長:“瑞雪,你可知道?”


    “恩?”蕭瑞雪抬頭看向洛曇華,突然,她往後跳了一步,瞪大眼睛道:“洛先生,有話好講,君子動口不動手!”


    洛曇華表情一呆,其展開在空中的雙臂欲抱而不得,竟定格在那裏。


    蕭瑞雪了解洛曇華的尷尬,她連忙展開雙臂,參照洛曇華的姿勢做了幾下推伸動作,道:“是我誤會了!洛先生,今日天氣真好,理當舒展下筋骨!”


    “是的是的。”洛曇華嗬嗬一笑,收起尷尬表情,也裝模作樣地做起舒展筋骨的動作來。


    “咳,咳,二位真是好興致!”涼亭之外傳來一個耳熟的聲音。


    蕭瑞雪聽聞其聲,臉上的笑容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


    洛曇華將頭探至涼亭外,俯視涼亭下方,隻見那裏不知何時駛來了一葉小舟,小舟上立有四人,其中一人便是曹明,而曹明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眼神有些不善。


    洛曇華淡然一笑:“曹公子,想不到你有如此雅興,竟與諸多友人結伴泛舟啊!”


    曹明嗬嗬一笑:“哪裏哪裏,比不上洛先生你的雅興!”接著他抬聲道:“身為賓客,蕭小娘便如此怠慢主人,不肯露麵一見嗎?”


    話音落了許久,蕭瑞雪的腦袋方才從涼亭上探出來,舟上眾人見其容顏,眼睛皆是一亮。


    “曹公子有何見教?”蕭瑞雪在涼亭內醞釀了許久,方才使自己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可片刻後她的目光卻是立馬轉向了小舟上的另外一人。


    “黑熊,你怎麽也在此?”蕭瑞雪的表情有些抑製不住的激動。


    眾人陸續反應過來,紛紛又看向權猛。權猛的瞳孔則微微收縮,他仔細打量了蕭瑞雪一番後,便勾起嘴角,開口道:“你是那日我打傷的小娘?嗬嗬,想不到竟有如此絕色!”


    蕭瑞雪怔怔地看著權猛,她的神情幾經變幻,從最初的欣喜變成失望,最後變成絕望,因為她從權猛的眼中已看不到對自己的一絲尊敬,甚至亦無最基本的尊重,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含而不露的欲望。


    權猛輕眯雙眼,大方笑道:“這位小娘,灑家不知你何以得知我年輕時的諢號,上次之所以出手傷你,是為躲避仇家,不得已而為之。公子將你一同救迴,稱你是他的師妹,且擔保你對灑家絕無害處,灑家信得過公子,故與你的恩怨,今後便一筆勾銷了!”


    “一、筆、勾、銷?”蕭瑞雪的表情有些木然。


    “倘若你心有不忿,看在公子的麵子上,灑家可以受你一掌,以聊表歉意!”


    蕭瑞雪變得麵無表情:“不必了。”說罷,她將頭縮迴了涼亭內,再不見其半分身影。


    舟上的龐橫略顯遺憾地輕歎一聲,於是笑道:“公子,今日乃大喜之日,不如擺下宴席,邀請洛先生與令師妹一同參加如何?”


    見曹明有些猶豫,龐橫忍不住在其耳邊私語道:“公子,我們宴席上隻談及些公開話題,絕不言及隱秘之事,其實便絕無妨礙。龐橫也絕不敢對公子喜歡的女人有任何非分之想,隻不過佳容難得,隻欲再一睹而不留遺憾而已,我看權猛哥哥的表情恐怕亦有此想法。”


    曹明仍在權衡,怎料涼亭之上已傳來蕭瑞雪那斬釘截鐵的聲音:“我看不必了,我的身體尚有不適,理應迴房休養!”


    話音落罷,一道窈窕倩影已然出了涼亭,毅然朝岸邊走去,頭也不迴地消失於前往後宅方向的茂密花叢中。


    涼亭內的洛曇華嗬嗬一笑,拱手道:“如此看來,你等邀請洛某赴宴亦無意義,那洛某也告辭了!”


    權猛真情實意道:“洛先生有恩於灑家,怎可離去?”


    洛曇華抖了抖自己那寬大的玄衣長袖,淡然一笑道:“罷了,洛某本也不喜此等拘束之宴席,故還是告辭了!”說罷他也瀟灑的離去,不過他並未朝著蕭瑞雪消失的方向跟上,而是獨自往自己所在的廂房方向走去。


    小舟在黃衫青年的劃撥下靠岸,舟上的眾人也紛紛上了岸。


    就在遠處的花叢中,一雙明亮而晶瑩的眼眸正眺望著權猛的背影,變得有些霧氣蒙蒙,而後花叢中傳出一聲悲戚的低歎:“看樣子你已另尋新主,還是那與我勢不兩立之人。嗬嗬,造化弄人啊!不過也對,我如今這副樣子又憑什麽再奢求什麽?罷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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