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衝天而起的光柱如此明顯,山莊中交戰眾人自然也都看到了,並被同時襲來的震動打斷了刹那,蒲少陽一眼看到那道光柱,心中一驚,脫口而出:“搖光!”


    昆陽師叔的劍,竟真的在這裏!


    當下迅速收斂心神,抽出兩道符籙,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將兩道符籙向與其交戰的婦人甩出,身子同時暴退。


    那兩道符籙無風自燃,一枚吸收無量星光化做一名金甲巨靈,另一枚則演變無邊業火,撲向那婦人,令後者不得不集中心神應對。蒲少陽則趁機後撤,撲向那道光柱所在。


    蔣鑫在眾人發動攻勢之後便被白須老者帶著緊跟後方尋找著公羊參的身影,此刻也見到那道光柱,想起這山莊乃是劍仙傳承的說法,心中一動,知道那恐怕是什麽法寶,正準備讓人前去阻截蒲少陽,但遠處一個身影閃動,卻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那人站在一處高台上,遙遙望了過來,隔了百餘丈,夜色遮掩之下他本應什麽都看不到才對,卻憑借著心神之中那一絲奇詭的連接,清晰無比的映照出了那人的模樣,甚至能看得到對方眼瞳中自己的影子。


    滔天的恨意、無窮的憤怒化作龐大殺機,循著那道連接襲來,周身溫度都霎時降低了幾分,但蔣鑫卻渾然不覺,哈哈大笑,滿麵猙獰,“你如今不過是個廢人,還想殺我報仇?”


    刹那後,那感覺消失了,蔣鑫立刻帶人來到了方才那影子所在的位置,發現是一處寬闊的廣場,看其形製應該是山莊的演武場,但公羊參已經不見了蹤影。


    蔣鑫眉頭一皺,擔心落入陷阱,趕緊命令後撤,但身邊卻沒有絲毫迴應,轉身看去,身邊空無一人,張伯以及那名結丹修士都不見了蹤影。


    天空中突然亮起一輪血月,一切聲息遠遁,仿佛世界被徹底剝離,地麵泛起一種鐵鏽般的暗紅,漸漸的化作一個巨大的陣圖,無數符文串聯其上,每一個線條都仿佛刀刃槍尖,散發淩厲殺意。


    這片靜謐中,漸漸響起一連串足音,接著一個人影從虛無中邁步而出,滿頭白發,麵容俊秀枯槁,雙目燃燒火焰,內裏恨意有如實質。


    “公羊參!”蔣鑫立刻便知道自己應該是陷入了陣法,從這陣中種種異象來看,應是殺道之陣,孫百川修行七殺道經,會一兩個殺道陣法毫不足奇。


    而蔣鑫也認出了這陣法:“修羅無妄,原來還準備了這種手段!”


    修羅無妄是一種獻祭之陣,入陣之人必須相互殺戮,最後隻剩下一人活著才能破陣,因其過去曾被玄陰山用以遴選弟子而聲名遠播。這個陣法除了困人之外,還有一個奇特之處,不論多少人入陣,隻要整體修為不超過布陣之人,便會被壓製到其中修為最低那人的等次。


    因此這個陣法確實是以弱勝強最合適的布置,但他看了看四周,發現陣中卻隻有自己和公羊參兩人,為何他不直接把自己這邊的張伯和那名副壇主一起弄到陣中?


    但他無暇多想,公羊參已經來到麵前,滿腔恨意的揮劍殺來。兩人一個神魂受損,修為被廢,一個丹田破碎,靈力全無,除了身體素質比之尋常武者強些,都與凡人無異,用的也都是武者手段。


    公羊參用的是一套幼時習練的劍法,大開大合,如同沙場搏命,招招淩厲,在其如今的境界見識支撐下,原本普通的戰場劍術也顯得高妙非常。而蔣鑫沒帶兵器,全以一雙肉掌對敵,好在修士都需經曆鍛體階段,他也習練過拳腳功夫,雖被壓製卻也一時不至脆敗。


    “你想親手殺我。”攻防之間,蔣鑫還能開口說話,“你恨不能把我千刀萬剮,寧願獨自與我搏命,也不想借助他人之手。你這麽恨我,我猜是因為那個女人吧?她叫什麽來著,對了,江安!”


    公羊參身子一抖,俊秀的麵容徹底扭曲,猙獰仿若惡鬼,“閉嘴!”手中長劍狠狠劈下,後者堪堪躲過,嘴上卻不停,“你肯定忘不了她死時的模樣吧,嘖嘖嘖,不愧是正道仙子,皮肉細嫩,神魂潔淨,我至今還是迴味無窮,你竟然還沒碰過她,真是可惜,你真該好好嚐嚐那滋味。”


    公羊參全身都在發抖,瘋狂的進攻,但劍招卻開始淩亂。這是最不可提及之事,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堪破的心魔,看著心愛之人在麵前被淩辱折磨而死,自己卻什麽都做不了,那種無力感已然令其心境破損。


    而蔣鑫正是要抓住這一點,令其心態失衡,從而露出更多破綻。


    “公羊參,你不是天資縱橫嗎?你不是命定長生嗎?可惜,連自己的女人都救不了,你就是個廢物!”


    “住口!”公羊參目眥盡裂,殺意與憤怒在胸膛交織,幾乎要把胸腔炸開。


    靈台那一絲清明提醒著他這是對方在擾亂其心神,但他的理智卻已經根本無法壓下滔天的怒火,他此刻隻想將眼前之人剁碎,讓那個名字不再被其褻瀆。


    他拚命的揮劍,已經全沒了章法,蔣鑫臉上神色越來越輕佻,但眼中卻越發冷酷,突然他等到一個機會,公羊參出了一招,他沒有意識到這一劍他已經用過三次,對方已經熟悉了接下來的套路。


    蔣鑫眼中幽冷若冰,嘴角溢出殘酷笑容,“公羊參,你就是個廢物!我要讓你知道,你什麽都做不到!”


    說著,左拳探出,恰恰格在劍身側麵,打的長劍一偏,從其身側擦過,同時右手並指成刀,在其手腕一切,劇痛令公羊參再握不住長劍,哐當一聲落地,接著蔣鑫踹出一腳,正中公羊參腹部,將其踢得倒飛兩丈多遠,身子弓成一團,站之不起。


    蔣鑫把那柄劍撿起來,哈哈大笑,“廢物!果然是廢物!什麽狗屁聖子,什麽狗屁天才!不過是個蠢貨!白癡!廢物!”


    他走到公羊參身邊,正準備將之解決,卻突然聽到對方一陣大笑。


    公羊參似是瘋了,抬起了頭,嘴角是淋漓的血,雙目赤紅,狼狽無比,但他卻在笑。


    “你說的不錯,我是個廢物,白癡,蠢貨。我過去竟將你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當作朋友,我竟以為黃歇那老狗會顧念舊情,我竟天真的覺得生生宗那虎狼之地尚存一絲情誼……哈哈哈哈,小安說的不錯,我太蠢,不適合當一個魔修,我早該死了。”


    “那你怎麽還不去死?”蔣鑫冷酷的看著,“你若早早死了,何必如此痛苦。”


    公羊參卻不再說話,緩緩地爬起來,揚起了頭,似乎在一片虛無中看到了什麽,喃喃的張了張口,“小安,抱歉,沒法親自送你轉世了。”


    言罷,他周身溢出水色青光,一粒丹丸自他腹部顯出行跡,令他整個人都緩緩漂浮起來,那內丹如同心髒般慢慢搏動,他的身體在光芒中仿佛變作了透明,其殘破不堪的經脈被照亮,如同正在超限運轉的電路,即將燒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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