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少一已出現體內氣血供應不夠的症狀,見黑鴉撲來,少一一個凝神,使力過猛,竟然眼前一黑……


    在少一跌倒的一刻,意識還算清醒的他就勢前撲,將身體蓋在了稻田之上。


    “哼哼!我抓不到稻子,我就撲到它!”少一在倒下去的時候,暗暗咬牙較勁著。


    “少一,你這簡直就是玩賴之舉,”他倒地閉眼,心裏對自己這樣說:“因為自己是用整個的身子將最後的一尾稻子給壓在了身下,想用這樣的方法來取得割下這簇稻子的先機。我承認我自己,實在是很無賴!”


    黑翅隻是那麽輕輕地一扇,就將少一如正在烤著的牛肉片一般,給徹頭徹尾翻了一個麵兒。


    少一被扇得翻過身來,四仰八叉地,仰麵對著大太陽。本該是肚皮底下壓著的尾稻,不成想,正正好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鴉王先邁出左爪,移步,又沉緩地邁出右爪,一付勝利在即的王者風範。


    少一鬆開了手裏的兩把鐮刀,不僅是因為少一和鴉王的能力不對等、少一識趣不會去死磕,更因為,少一決不希望自己以傷害鴉王的方式來取得這最後的勝利。


    躺倒在地,少一知道,在自己的頭頂前方,鴉王正向這最後的稻子悠然而來。而他自己,卻雙手空空的,仰麵朝天。


    “難道就隻能這樣認輸了嗎?!”少一心裏不服。


    此時,那鴉王叫囂著,衝少一亮出屁股上那一排利刃般漂亮的尾羽。


    戾風襲來!少一內心的火氣和不服登時就給吹沒了。


    “唉,鴉王和自己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少一感歎:鴉王灑灑水的事情,自己已然落湯雞了。那點因自信而放大的“自我”立時間又“小”了迴去。


    此時,咕咕傳來心語相幫,道::“少一,我帶來了金鋼不催網,你要不要接著?”


    少一果斷地拒絕道:“不!”


    他不要用神通,不要用法器來解決眼前的難題。


    時間沒有停滯,已然來到最後那簇稻子麵前的黑鴉王似乎勝券在握,它翅膀如舞,不怒自威……


    “要不,你運作身體裏的氣血,用指尖逼出個‘滾光雷'',來喝退鴉王?”咕咕不甘心,繼續傳音,給少一支招。


    這“滾光雷”是少一不久前在咕咕的幫助下練就的新本領。


    “滾光雷”雖無殺傷力,卻能給猝不及防的對手來個“驚魂不定”。


    此招唯一不足之處,就在於它隻能用一次。無論“一雷”奏效與否,都再發不出第二個雷來,故而,又名“獨生子”滾光雷。


    “對於鴉王,滾光雷那點能量就是個屁,而且,我若施展此計,必定會惹惱了它。稍後,鴉王可不會把我隻當個屁就能給放了。”少一傳音,迴話給咕咕,對這個建議表示反對。


    “認慫好了。”少一平躺在地上等待著結局,他自話自說著:“不是已經躺倒了嗎,也自我繳械了嗎……總之,自己是沒救了。”


    智取,似乎是在觸犯千年鴉王的尊嚴;不動,則又違背了曆來“尾稻比賽”之比賽精神:禁止消極怠工……


    少一突然很是犯難……


    此時,鴉王俯下高貴的頭顱,在晶亮的稻茬間、在閃耀的大太陽下、在黑雲壓陣的群鴉部下麵前,它輕輕地,準備銜起那簇一年一度的、即將“彪炳”曆史的尾稻……


    少一坐了起來,他轉過頭來,也在平靜地等待著這個時刻。


    他平視向鴉王,眼睛裏放射出奪目的光芒……


    在鴉王的眼中,這個五歲小娃的尋常目光卻有著不尋常的萬道暖光。


    而這眼中之光,是如此坦蕩,是如此無所畏懼……


    這光,竟然讓黑鴉王禁不住想起了久遠過去的某個人,想起了某種無法言說、卻又似曾相識的痛楚……


    鴉王“呱——”地一聲長鳴,引得鴉群紛紛低頭、收斂翅膀、俯首聽命。


    此時,沉寂無聲的黑鴉群黑壓壓的,竟然蓋住了真正的烏雲來襲。


    光,從少一眼中發出,他眼神中迸發出的強勁力量讓鴉王身上的黑翅有了幾許變化,竟然……黑翅開始漸漸地、漸漸地褪去了黑色,慢慢變成了金色……


    這,不就是鴉王千年以來的追求——欲成就為傳說中那金羽之神禽——統領庚明大陸禽類的王者嗎?!


    此時,地麵上,咕咕和其他人紛紛將目光匯集在稻田中的少一和鴉王身上……


    天上的群鴉也開始激動起來……


    “呱呱——”群鴉的叫聲響徹天地。


    在少一眼中光芒的持續放射和群鴉此起彼伏的叫聲之中,鴉王有些恍惚了……


    它在遲疑,不錯,它是得到了這眼光投射而來的暖光的能量,但是,這還遠遠不夠……是的,它開始覬覦起這個娃子身上全部的暖光來!


    鴉王張開利喙,它要像老黑鴉叨翻螞蟥的皮肉一樣地,狠狠地撕碎這個善意的小孩,好得到他身體裏全部的暖光,好擊毀黑鴉王心中壓抑不住的、不肯傷害無辜的本能負疚感。


    此時,黑鴉王身上那金色的羽毛因為暖光不足,正開始重新褪色,漸漸恢複為黑色……


    就在鴉王帶著不軌的殺氣、少一衝刺而來的時候,少一神不知鬼不覺地,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使出的,他竟然使出了“一息間兩次神力出手”的絕招——


    少一雙手之快,在迅疾不及掩耳之下緊緊抓住了鴉王的上喙和下喙,並在它即將吞咽下自己之前,將雙喙死死地拽開。


    然而,鴉王張開的利喙還是緊緊卡住了少一的頭顱,盡管,沒能達到全部吞噬掉眼前這個小兒的目的。


    遠遠看上去,少一的頭已經被嵌在黑鴉王的嘴中,就這麽,一人、一鴉,連體在一起,誰也吃不下對方,誰,又都離不開對方。


    “啊——”群鴉被咕咕這一聲突如其來的驚叫給硬生生地鎮住了,不再聒噪……


    正在一旁觀望的眾人也被咕咕的尖叫聲給震住了,不再出聲。


    在這個木訥、無聊、常規的凡世中,一娃子,一黑鴉神奇地在拚死角力、對抗著……


    就在這個時刻,坐在地下與鴉王抗衡的少一突然用本就深陷在水田爛泥裏的腳掌,那麽順勢地向泥裏使勁一鏟。


    他指甲鋒利,竟然割斷了稻子的根部,五個腳趾像手一樣靈活地夾住了泥漿中的那最後一簇稻子!


    一把冷汗!少一終於證實了自己不聽咕咕的話不肯剪指甲是一件多麽明智的決定。


    就在剛才,坐在地上的他還在與鴉王進行著難分難舍的、似乎永遠沒有終局的激烈對抗。然而,這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用自己的腳趾頭夾住了稻子,並且,還用腳趾甲夾斷了稻子杆。


    少一依舊坐在地上與鴉王抗衡著,然而,他同時在做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那就是:在人群、鴉王、群鴉都還不知情的情況下,農民少一渾沒教養地高高地舉起了那隻鏟入泥中的腳丫。


    少一向遠方的眾人揮動著自己那隻沾滿泥巴的小肥腳,眾人仔細辨識,終於看明白了:那隻腳的腳趾間正穩穩地夾著一簇稻子……


    “烏拉!”田了歡叫著,對人們大聲宣布:“本屆尾稻比賽的勝方為——人族!”


    經此一宣布,那些沒看明白的人們也跟著歡唿起來。天空中本一片安靜的群鴉也跟著尖叫起來……


    天地間,一片雀躍、歡唿。


    鴉王在歡騰的場麵麵前似乎泄了氣,它利喙一鬆,少一也借勢鬆開雙手下的鴉王上下喙,他一個翻滾,躲到一邊,然後,站起身來,鄭重地向對麵的鴉王深深鞠了一躬。


    此時,鴉王低下了高貴的頭。


    群鴉們於半空中就已經望見了那一簇插在少一腳趾縫的稻子……它們知道,結局已經出來啦。


    一陣風迎麵撲來,隻聽到“呱——”的一聲,伴著淒厲的、不甘的嘶鳴,黑鴉王撲棱著翅膀騰空而起。


    它帶著黑鴉群,將所撿拾的所有稻子當著眾人的麵在高空中舞作一大捆。


    然後,群鴉群攜著這大大的一捆尾稻,飛離了甘花溪畔的稻田,飛過了大堰河村,沒有迴頭,一個猛子,群鴉們紮向南方而去。


    ……


    少一腳趾頭上的稻子看上去有點營養不良,是本季的稻子中間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


    物小,然,卻不可小覷。這顆是尾稻比賽勝利的唯一取信之物。


    “少一,你怎麽樣?”咕咕跑了過來。


    “沒事,你別擔心,就像被門板夾了一下。”少一淡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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