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看起來很不錯,”瑪斯家的私人醫生笑著說道:“果然差別還是很大,光是小姐迴來了,情況就好轉了許多。”
聽到醫生的結論,在場的所有人不禁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若不是大家還顧及到病床上的迪亞波羅,恐怕就要笑出聲來。
“這樣一來,隻要安心靜養,病情或許會慢慢的穩定下來。”醫生說道,盡管他用了或許這樣包含不確定性的詞匯,但同樣是學醫出身的塞拉卻明白,這並非是他專業水平不夠,而是心髒病本來就是這樣充滿了不確定性的疾病,或許幾十年也不會出問題,又或許下一秒就會心髒驟停。
“謝謝你,醫生,”塞拉低頭道謝,她的心裏充滿了感激之情,若不是這個醫生的努力,恐怕迪亞波羅根本撐不到自己迴來,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在多年前又因為遭到吉翁內務部刺客的襲擊而更加衰落,為此塞拉一直對迪亞波羅充滿了愧疚感:“實在是太謝謝了。”
“哪裏的話,塞拉小姐,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說著,醫生站了起來:“那麽,我就在樓下,有需要的話請盡管吩咐。”
他向著門外走去,而就在這個時候,塞拉卻站了起來,在向迪亞波羅征得許可之後,跟著醫生走出了房間。
她輕輕地關上房門,確保自己的聲音不會被迪亞波羅聽見,然後對著滿臉疑惑的醫生問道:“醫生,父親他。。。。。。他的身體能不能經得起長途旅行呢?”
“這個。。。。。。。”雖然塞拉的問法很奇怪,但是醫生還是盡職盡責的迴答道:“這個不好說,隻能說目前應該盡量避免長途旅行,雖然瑪斯先生的狀況確實在好轉,但是短時間內也恢複不到能夠長途跋涉的地步。”
“小姐您也清楚,心髒病這種疾病,隨時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好說。”
塞拉其實自己也清楚,心髒病的調養是要用年來計算的,甚至一生都無法複原,但還是抱著一線希望提出了這個問題,得到了不出所料的問題之後,她有些失望的說道:“是嗎。。。。。。我明白了,父親就拜托你了,醫生。”
她向醫生道謝之後便迴到了房間裏,她努力的在臉上堆起笑容,但是眉宇間的愁容還是一下子就被迪亞波羅發現了。
他們雖然並不是親生父女,但對於迪亞波羅來說,塞拉或許過去的定位自己的恩主的遺孤,是戴肯派的希望,但在現在,她卻是屬於他迪亞波羅·瑪斯的女兒,而不是吉翁·戴肯的女兒。
一開始塞拉這個名字隻不過是為了掩蓋阿爾黛西亞這個真名的掩飾,但後來,在老人的心中塞拉這個名字已經成為了她真正的名字。
現在就算是吉翁·戴肯出現在他的麵前要和他爭奪塞拉的撫養權,迪亞波羅也會毫不畏懼的發起挑戰。
不過,塞拉已經不是需要自己撫養的小女孩了,過去那個小小的女孩,今天已經出落成了堅強美麗的女人。
而自己,卻也衰老到自己都認不出來的地步了。
時間還真是殘酷無情。
要說到迪亞波羅的一生,從年輕的時候白手起家,到後來成為屈指可數的大富豪,他的一生其實沒有什麽遺憾和掛念,唯一的遺憾和掛念,大概就是塞拉了。
這份掛念,在卡斯巴爾意外橫死,或者說被紮比家的殺手殺害之後就更加強烈了。
此刻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的迪亞波羅,他的唯一的願望就是塞拉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戴肯派、宇宙獨立、吉翁的公主,這些都不要和她扯上關係,隻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所以才試圖和阿爾克斯泰因家聯姻,並不是說對方是多麽榮耀顯赫的門第,事實上,如果將整個瑪斯家的家業作為嫁妝的話,不管是多麽顯赫的家族都不會拒絕塞拉。
但那樣一來,不過是嫁妝的附屬品的塞拉還需要保守自己身份的秘密,她能否活得快樂就可想而知了,之所以選擇阿爾克斯泰因,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了解那個漢斯·阿爾克斯泰因,畢竟他們曾是同誌,迪亞波羅知道他是那種剛烈但又不乏溫情的人,絕不會出賣塞拉的真實身份,而他家裏又沒有那些曆史悠久的家族的那種臭規矩,獨子李爾也是性格很好的好青年。
所以才想要在死前將塞拉托付給他們,但如果這個選擇反而造成了塞拉的困擾的話。。。。。。
迪亞波羅想起了這個問題,突然覺得似乎應該和塞拉好好談談。
他抬手示意其它人離開,然後讓塞拉坐到自己的身邊:“塞拉,你剛才和醫生在說些什麽?”
他沒有直奔主題,而是先從似乎無關的問題開始問起。
“沒什麽,隻是問一下父親你的詳細情況而已。”塞拉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
“。。。。。。你很不擅長撒謊啊,塞拉。”迪亞波羅艱難的笑了一下。
“。。。。。。”塞拉隻能沉默不語。
迪亞波羅沒有急著催問,而是靜靜的看著塞拉,塞拉的容貌幾乎完全遺傳了她的母親,除了那雙過於尖銳的眉毛。
屬於吉翁·戴肯的眉毛。
不知道過了多久,塞拉艱難的、幹澀的說道:“我剛才問,如果我們現在要離開side5的話,父親你能不能堅持得住。”
原來如此,雖然已經是疲敝衰老之身,但迪亞波羅到底是白手起家直到今天的能人,他一瞬間就理解了塞拉這麽說的原因。
吉翁要來了。
自己走不了。
出乎意料的,他心中卻沒有任何惶恐,反倒是如同這德克薩斯湖水一般的平靜。
隻是有淡淡的遺憾而已。
不能目睹塞拉走進婚姻殿堂,不能看到她的孩子,不能再陪在她身邊的遺憾。
他緩緩地說道:“既然如此,你就一個人離開吧,離開side5。”
“我會拜托八洲,拜托他庇護你,等到戰爭結束,如果聯邦勝利了,你也就自由了,如果吉翁勝利。。。。。。。”迪亞波羅靜靜地說道,他的眼睛裏滿是慈愛:“到時候就隱姓埋名,把現在的名字也拋棄掉,隻要你不迴side3,到時候吉翁想必也不會為了你大動幹戈吧。”
塞拉明白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裏是多麽複雜,迪亞波羅一生沒有子嗣,如果連自己也拋棄了這個姓氏,就等於他的一生什麽也沒有留下。
“沒關係的,”迪亞波羅說道,他伸出手,塞拉急忙將之握緊:“我已經快死了,也看開了,瑪斯家的這些所謂產業,拋棄了也沒有關係,我已經給你另外準備了足夠生活的資金。”
還不等塞拉開口,迪亞波羅就說道:“照顧好你自己。”
“請不要拒絕,這是一個垂死的老人給你最後的囑托。”迪亞波羅不惜用上了請字,他用力的迴握塞拉的手。
迪亞波羅的想法很單純,他死後,塞拉並不一定能夠保住瑪斯家的家業,因為她誌不在此,對商業從來也沒有興趣,就算塞拉能夠做到,迪亞波羅自己清楚商場的勾心鬥角,他不覺得對此毫無興趣的塞拉會過得幸福。
正如之前所說的,這個老人在彌留之際已經將一切都看開了,不再追求除了塞拉的幸福以外的任何東西。
“比起這個,”迪亞波羅忽然說道:“阿爾克斯泰因家的小子你也見過了,覺得怎麽樣。”
“他是可以讓你托付一生的人嗎?”
“這。。。。。。”塞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她並不討厭李爾,但現在卻不能夠像之前那樣果斷的迴答,她現在不知道是不是應該信任李爾。
這下的遲疑讓迪亞波羅以為塞拉對李爾並不滿意,他歎息著說道:“是嗎?你不滿意的話也不需要勉強,迴絕了便是。”
“如果你有其它喜歡的人,或者是其它想要過的人生,大可以放棄現在的一切,”迪亞波羅輕輕的咳嗽:“阿爾克斯泰因家那邊就讓我去說。。。。。。”
“不是這樣的!”塞拉忽然說道:“我隻是。。。。。。”
“我隻是還有些事情沒有搞明白,”塞拉說道:“並不是說我討厭他。”
“是嗎?不要勉強。。。。。。”迪亞波羅的神情越來越疲憊,他漸漸地無法支撐眼皮:“我隻希望你過得好。。。。。。”
他慢慢的進入了夢鄉。
但是握住塞拉的手並沒有放開。
————分割線————
“要去吉翁?”聽到羅傑·阿茲納布爾的話,塞拉不禁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在庭院中,羅傑找到塞拉說起了自己一家要離開side5去吉翁的事情,這正是他此前欲言又止的事情。
“是的,”羅傑臉上露出了有些慚愧,但又有些釋然的表情:“雖然在這個時候說很不好意思。。。。。。”
他是瑪斯家的管家,盡管並不是那種舊時代完全和主人家綁在一起的管家,但在這種危急時刻卻拋棄主人家,這種類似於逃跑一樣的行為總是有些可恥的。
“原本是不好開口的,”羅傑說道:“但是看到小姐你迴來,迪亞波羅先生的狀況有所好轉,我也好開這個口。”
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恐怕會認為這不過是為自己找的逃跑的說辭而已,但已經和阿茲納布爾家相交多年的塞拉卻明白,羅傑是真的在為迪亞波羅的狀況感到擔憂。
他繼續說道:“之前也說過,我們一家因為夏亞的事情遭到了攻訐,再這樣下去,還不知道會遭到怎樣的對待。”
“所以我想趁著還能走的時候趕緊離開。”
“現在還有能夠通向side3的船嗎?”塞拉驚訝的問道,她還以為民間交通早在開戰的時候就已經斷絕了。
“這個。。。。。說來慚愧,”羅傑露出了難以啟齒的表情:“事實上,我冒用了瑪斯家的名義,有條吉翁尼克公司的專線定期船還停在米蘭達的港口,報上了瑪斯家的名字後,那條船的船長就說可以帶我們一程。。。。。。”
他越說聲音越小,臉色漲紅,但卻還是原原本本的將自己做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沒關係,”塞拉寬慰道:“不過吉翁尼克的船?聯邦軍不管他們嗎?”
她有些擔心,那條船會不會被聯邦軍攻擊。
“是的,據那個船長說,越是這種時候反而越安全,我也不是很明白具體的情況,不過他和我打包票可以安全抵達side3。”
“這樣就好,”塞拉笑著說道:“祝你們一路順風。”
“真是對不起,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自私的事情。。。。。。”羅傑慚愧的說道:“其實,這也和我的兒子夏亞有關。”
聽到熟悉的名字,塞拉忍不住身子一顫,她心中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我並不想看到什麽吉翁英雄光彩的樣子,”羅傑的臉上滿是陰霾:“那一點也不像他。”
塞拉暗地裏捏緊了拳頭,確實。。。。。。。夏亞·阿茲納布爾,雖然跟羅傑大吵了一架也要去吉翁參軍,但他是個溫柔善良的人,很難想象他會因為殺人而成為所謂的英雄。
所以,那個人真的是夏亞·阿茲納布爾,而不是。。。。。。。某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
如果真的是你,卡斯巴爾哥哥。。。。。。
“不過,即使他一次也沒有迴來過,一次也沒有迴過我們的信,他終究還是我的獨子。”
如果真的是你的話,卡斯巴爾哥哥,你不可能迴來,不可能迴信,因為就算臉長得一模一樣,習慣、字跡也是瞞不過人的,更不可能瞞過夏亞的父母。
如果羅傑先生夫婦真的去了side3,你會怎麽樣?
你的身份會暴露嗎?會被紮比的人害死嗎?
塞拉忍不住想到,比起那個。。。。。。。
如果真的是你,卡斯巴爾哥哥,真正的夏亞恐怕已經被你害死了吧,被你當做自己的替身,讓紮比家的殺手殺害了,跟著一起陪葬的還有幾百名無辜的乘客。
會做出這樣殘忍事情的人。
那真的是你嗎,卡斯巴爾哥哥?
她不停的向並不存在於此處的卡斯巴爾乞求著答案。
或者說,乞求那個‘不是’的答案。
她臉色蒼白,卻還是強自打起精神:“阿茲納布爾先生,我很感謝你們。”
“為你們在這裏所做的一切,謝謝你。”
對不起。
“能聽你這麽說,這真是讓我們最欣慰的話了,”羅傑說道:“我們也很幸福,你們帶給了我們非常美好的迴憶。”
希望那不要變成你們最可怕的迴憶。
“我相信我們還會見麵的,等戰爭結束後我一定會帶著他迴來。”
帶著誰?夏亞·阿茲納布爾,亦或是卡斯巴爾·索姆·戴肯?
“總有一天,我們一定還會再相見的。”
說完,羅傑便向著塞拉深深地鞠躬,然後轉身進了裏屋,他摟著已經泣不成聲的妻子前去和眾人做最後的道別,然後他們就要盡快前往空港,在那裏轉乘穿梭機前往米蘭達,再從米蘭達飛向side3.
在離開的時候,他們心中到底是離別的悲傷更多一點,還是即將見到獨生子的興奮更多一點呢?
塞拉永遠也不會知道了,因為她從此再也沒有見過兩人。
在羅傑夫婦走後,塞拉無意識的開始走動起來。
穿過她、卡斯巴爾以及夏亞一起玩耍過的走廊。
穿過三人一起喝過紅茶的庭院。
來到了三人初次見麵的那片草坪上。
在那裏,卡斯巴爾和母親的墳墓並肩而立,實際上裏邊當然什麽也沒有,卡斯巴爾屍骨無存,母親也死在遙遠的side3,這裏不過是個紀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的空墓碑罷了。
夜風吹過草坪,將樹葉吹得‘簌簌’直響。
那風並不算寒冷,但塞拉隻覺得無盡的寒氣湧進了她的身體。
【您還記得,名叫夏亞·阿茲納布爾的這個男人吧?】
那真的是你嗎?卡斯巴爾哥哥?
【他因為煽動軍校生的罪責而被退學,但他以士兵的身份駕駛著紅色的ms立下了諸多的功勞,因此積功升至中尉,現在已經是吉翁軍的王牌機師。】
你對他做了什麽,才成為夏亞·阿茲納布爾的?
【是被稱為‘赤色彗星’,吉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英雄!】
也許那個人並不是你?這隻是那個塔契的一麵之詞?
【令兄卡斯巴爾·索姆·戴肯,他還活著。】
她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可能參與了大規模屠殺的李爾。
如果這是真的,我該怎麽麵對你呢?她不禁想道,不知道在問誰,但不管問誰都怎麽也得不出答案。
我該怎麽辦,媽媽?
她用力抱緊了身體,心中產生了逃避的感情,這對這個堅強的女孩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罕見的。
但她無法逃脫,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幾個男人。
吉翁·戴肯。
卡斯巴爾·索姆·戴肯。
李爾·沃爾夫岡·阿爾克斯泰因。
三個人都和這場戰爭脫不了幹係。
她已經無處可逃了。
聽到醫生的結論,在場的所有人不禁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若不是大家還顧及到病床上的迪亞波羅,恐怕就要笑出聲來。
“這樣一來,隻要安心靜養,病情或許會慢慢的穩定下來。”醫生說道,盡管他用了或許這樣包含不確定性的詞匯,但同樣是學醫出身的塞拉卻明白,這並非是他專業水平不夠,而是心髒病本來就是這樣充滿了不確定性的疾病,或許幾十年也不會出問題,又或許下一秒就會心髒驟停。
“謝謝你,醫生,”塞拉低頭道謝,她的心裏充滿了感激之情,若不是這個醫生的努力,恐怕迪亞波羅根本撐不到自己迴來,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在多年前又因為遭到吉翁內務部刺客的襲擊而更加衰落,為此塞拉一直對迪亞波羅充滿了愧疚感:“實在是太謝謝了。”
“哪裏的話,塞拉小姐,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說著,醫生站了起來:“那麽,我就在樓下,有需要的話請盡管吩咐。”
他向著門外走去,而就在這個時候,塞拉卻站了起來,在向迪亞波羅征得許可之後,跟著醫生走出了房間。
她輕輕地關上房門,確保自己的聲音不會被迪亞波羅聽見,然後對著滿臉疑惑的醫生問道:“醫生,父親他。。。。。。他的身體能不能經得起長途旅行呢?”
“這個。。。。。。。”雖然塞拉的問法很奇怪,但是醫生還是盡職盡責的迴答道:“這個不好說,隻能說目前應該盡量避免長途旅行,雖然瑪斯先生的狀況確實在好轉,但是短時間內也恢複不到能夠長途跋涉的地步。”
“小姐您也清楚,心髒病這種疾病,隨時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好說。”
塞拉其實自己也清楚,心髒病的調養是要用年來計算的,甚至一生都無法複原,但還是抱著一線希望提出了這個問題,得到了不出所料的問題之後,她有些失望的說道:“是嗎。。。。。。我明白了,父親就拜托你了,醫生。”
她向醫生道謝之後便迴到了房間裏,她努力的在臉上堆起笑容,但是眉宇間的愁容還是一下子就被迪亞波羅發現了。
他們雖然並不是親生父女,但對於迪亞波羅來說,塞拉或許過去的定位自己的恩主的遺孤,是戴肯派的希望,但在現在,她卻是屬於他迪亞波羅·瑪斯的女兒,而不是吉翁·戴肯的女兒。
一開始塞拉這個名字隻不過是為了掩蓋阿爾黛西亞這個真名的掩飾,但後來,在老人的心中塞拉這個名字已經成為了她真正的名字。
現在就算是吉翁·戴肯出現在他的麵前要和他爭奪塞拉的撫養權,迪亞波羅也會毫不畏懼的發起挑戰。
不過,塞拉已經不是需要自己撫養的小女孩了,過去那個小小的女孩,今天已經出落成了堅強美麗的女人。
而自己,卻也衰老到自己都認不出來的地步了。
時間還真是殘酷無情。
要說到迪亞波羅的一生,從年輕的時候白手起家,到後來成為屈指可數的大富豪,他的一生其實沒有什麽遺憾和掛念,唯一的遺憾和掛念,大概就是塞拉了。
這份掛念,在卡斯巴爾意外橫死,或者說被紮比家的殺手殺害之後就更加強烈了。
此刻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的迪亞波羅,他的唯一的願望就是塞拉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戴肯派、宇宙獨立、吉翁的公主,這些都不要和她扯上關係,隻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所以才試圖和阿爾克斯泰因家聯姻,並不是說對方是多麽榮耀顯赫的門第,事實上,如果將整個瑪斯家的家業作為嫁妝的話,不管是多麽顯赫的家族都不會拒絕塞拉。
但那樣一來,不過是嫁妝的附屬品的塞拉還需要保守自己身份的秘密,她能否活得快樂就可想而知了,之所以選擇阿爾克斯泰因,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了解那個漢斯·阿爾克斯泰因,畢竟他們曾是同誌,迪亞波羅知道他是那種剛烈但又不乏溫情的人,絕不會出賣塞拉的真實身份,而他家裏又沒有那些曆史悠久的家族的那種臭規矩,獨子李爾也是性格很好的好青年。
所以才想要在死前將塞拉托付給他們,但如果這個選擇反而造成了塞拉的困擾的話。。。。。。
迪亞波羅想起了這個問題,突然覺得似乎應該和塞拉好好談談。
他抬手示意其它人離開,然後讓塞拉坐到自己的身邊:“塞拉,你剛才和醫生在說些什麽?”
他沒有直奔主題,而是先從似乎無關的問題開始問起。
“沒什麽,隻是問一下父親你的詳細情況而已。”塞拉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
“。。。。。。你很不擅長撒謊啊,塞拉。”迪亞波羅艱難的笑了一下。
“。。。。。。”塞拉隻能沉默不語。
迪亞波羅沒有急著催問,而是靜靜的看著塞拉,塞拉的容貌幾乎完全遺傳了她的母親,除了那雙過於尖銳的眉毛。
屬於吉翁·戴肯的眉毛。
不知道過了多久,塞拉艱難的、幹澀的說道:“我剛才問,如果我們現在要離開side5的話,父親你能不能堅持得住。”
原來如此,雖然已經是疲敝衰老之身,但迪亞波羅到底是白手起家直到今天的能人,他一瞬間就理解了塞拉這麽說的原因。
吉翁要來了。
自己走不了。
出乎意料的,他心中卻沒有任何惶恐,反倒是如同這德克薩斯湖水一般的平靜。
隻是有淡淡的遺憾而已。
不能目睹塞拉走進婚姻殿堂,不能看到她的孩子,不能再陪在她身邊的遺憾。
他緩緩地說道:“既然如此,你就一個人離開吧,離開side5。”
“我會拜托八洲,拜托他庇護你,等到戰爭結束,如果聯邦勝利了,你也就自由了,如果吉翁勝利。。。。。。。”迪亞波羅靜靜地說道,他的眼睛裏滿是慈愛:“到時候就隱姓埋名,把現在的名字也拋棄掉,隻要你不迴side3,到時候吉翁想必也不會為了你大動幹戈吧。”
塞拉明白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裏是多麽複雜,迪亞波羅一生沒有子嗣,如果連自己也拋棄了這個姓氏,就等於他的一生什麽也沒有留下。
“沒關係的,”迪亞波羅說道,他伸出手,塞拉急忙將之握緊:“我已經快死了,也看開了,瑪斯家的這些所謂產業,拋棄了也沒有關係,我已經給你另外準備了足夠生活的資金。”
還不等塞拉開口,迪亞波羅就說道:“照顧好你自己。”
“請不要拒絕,這是一個垂死的老人給你最後的囑托。”迪亞波羅不惜用上了請字,他用力的迴握塞拉的手。
迪亞波羅的想法很單純,他死後,塞拉並不一定能夠保住瑪斯家的家業,因為她誌不在此,對商業從來也沒有興趣,就算塞拉能夠做到,迪亞波羅自己清楚商場的勾心鬥角,他不覺得對此毫無興趣的塞拉會過得幸福。
正如之前所說的,這個老人在彌留之際已經將一切都看開了,不再追求除了塞拉的幸福以外的任何東西。
“比起這個,”迪亞波羅忽然說道:“阿爾克斯泰因家的小子你也見過了,覺得怎麽樣。”
“他是可以讓你托付一生的人嗎?”
“這。。。。。。”塞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她並不討厭李爾,但現在卻不能夠像之前那樣果斷的迴答,她現在不知道是不是應該信任李爾。
這下的遲疑讓迪亞波羅以為塞拉對李爾並不滿意,他歎息著說道:“是嗎?你不滿意的話也不需要勉強,迴絕了便是。”
“如果你有其它喜歡的人,或者是其它想要過的人生,大可以放棄現在的一切,”迪亞波羅輕輕的咳嗽:“阿爾克斯泰因家那邊就讓我去說。。。。。。”
“不是這樣的!”塞拉忽然說道:“我隻是。。。。。。”
“我隻是還有些事情沒有搞明白,”塞拉說道:“並不是說我討厭他。”
“是嗎?不要勉強。。。。。。”迪亞波羅的神情越來越疲憊,他漸漸地無法支撐眼皮:“我隻希望你過得好。。。。。。”
他慢慢的進入了夢鄉。
但是握住塞拉的手並沒有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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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吉翁?”聽到羅傑·阿茲納布爾的話,塞拉不禁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在庭院中,羅傑找到塞拉說起了自己一家要離開side5去吉翁的事情,這正是他此前欲言又止的事情。
“是的,”羅傑臉上露出了有些慚愧,但又有些釋然的表情:“雖然在這個時候說很不好意思。。。。。。”
他是瑪斯家的管家,盡管並不是那種舊時代完全和主人家綁在一起的管家,但在這種危急時刻卻拋棄主人家,這種類似於逃跑一樣的行為總是有些可恥的。
“原本是不好開口的,”羅傑說道:“但是看到小姐你迴來,迪亞波羅先生的狀況有所好轉,我也好開這個口。”
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恐怕會認為這不過是為自己找的逃跑的說辭而已,但已經和阿茲納布爾家相交多年的塞拉卻明白,羅傑是真的在為迪亞波羅的狀況感到擔憂。
他繼續說道:“之前也說過,我們一家因為夏亞的事情遭到了攻訐,再這樣下去,還不知道會遭到怎樣的對待。”
“所以我想趁著還能走的時候趕緊離開。”
“現在還有能夠通向side3的船嗎?”塞拉驚訝的問道,她還以為民間交通早在開戰的時候就已經斷絕了。
“這個。。。。。說來慚愧,”羅傑露出了難以啟齒的表情:“事實上,我冒用了瑪斯家的名義,有條吉翁尼克公司的專線定期船還停在米蘭達的港口,報上了瑪斯家的名字後,那條船的船長就說可以帶我們一程。。。。。。”
他越說聲音越小,臉色漲紅,但卻還是原原本本的將自己做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沒關係,”塞拉寬慰道:“不過吉翁尼克的船?聯邦軍不管他們嗎?”
她有些擔心,那條船會不會被聯邦軍攻擊。
“是的,據那個船長說,越是這種時候反而越安全,我也不是很明白具體的情況,不過他和我打包票可以安全抵達side3。”
“這樣就好,”塞拉笑著說道:“祝你們一路順風。”
“真是對不起,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自私的事情。。。。。。”羅傑慚愧的說道:“其實,這也和我的兒子夏亞有關。”
聽到熟悉的名字,塞拉忍不住身子一顫,她心中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我並不想看到什麽吉翁英雄光彩的樣子,”羅傑的臉上滿是陰霾:“那一點也不像他。”
塞拉暗地裏捏緊了拳頭,確實。。。。。。。夏亞·阿茲納布爾,雖然跟羅傑大吵了一架也要去吉翁參軍,但他是個溫柔善良的人,很難想象他會因為殺人而成為所謂的英雄。
所以,那個人真的是夏亞·阿茲納布爾,而不是。。。。。。。某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
如果真的是你,卡斯巴爾哥哥。。。。。。
“不過,即使他一次也沒有迴來過,一次也沒有迴過我們的信,他終究還是我的獨子。”
如果真的是你的話,卡斯巴爾哥哥,你不可能迴來,不可能迴信,因為就算臉長得一模一樣,習慣、字跡也是瞞不過人的,更不可能瞞過夏亞的父母。
如果羅傑先生夫婦真的去了side3,你會怎麽樣?
你的身份會暴露嗎?會被紮比的人害死嗎?
塞拉忍不住想到,比起那個。。。。。。。
如果真的是你,卡斯巴爾哥哥,真正的夏亞恐怕已經被你害死了吧,被你當做自己的替身,讓紮比家的殺手殺害了,跟著一起陪葬的還有幾百名無辜的乘客。
會做出這樣殘忍事情的人。
那真的是你嗎,卡斯巴爾哥哥?
她不停的向並不存在於此處的卡斯巴爾乞求著答案。
或者說,乞求那個‘不是’的答案。
她臉色蒼白,卻還是強自打起精神:“阿茲納布爾先生,我很感謝你們。”
“為你們在這裏所做的一切,謝謝你。”
對不起。
“能聽你這麽說,這真是讓我們最欣慰的話了,”羅傑說道:“我們也很幸福,你們帶給了我們非常美好的迴憶。”
希望那不要變成你們最可怕的迴憶。
“我相信我們還會見麵的,等戰爭結束後我一定會帶著他迴來。”
帶著誰?夏亞·阿茲納布爾,亦或是卡斯巴爾·索姆·戴肯?
“總有一天,我們一定還會再相見的。”
說完,羅傑便向著塞拉深深地鞠躬,然後轉身進了裏屋,他摟著已經泣不成聲的妻子前去和眾人做最後的道別,然後他們就要盡快前往空港,在那裏轉乘穿梭機前往米蘭達,再從米蘭達飛向side3.
在離開的時候,他們心中到底是離別的悲傷更多一點,還是即將見到獨生子的興奮更多一點呢?
塞拉永遠也不會知道了,因為她從此再也沒有見過兩人。
在羅傑夫婦走後,塞拉無意識的開始走動起來。
穿過她、卡斯巴爾以及夏亞一起玩耍過的走廊。
穿過三人一起喝過紅茶的庭院。
來到了三人初次見麵的那片草坪上。
在那裏,卡斯巴爾和母親的墳墓並肩而立,實際上裏邊當然什麽也沒有,卡斯巴爾屍骨無存,母親也死在遙遠的side3,這裏不過是個紀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的空墓碑罷了。
夜風吹過草坪,將樹葉吹得‘簌簌’直響。
那風並不算寒冷,但塞拉隻覺得無盡的寒氣湧進了她的身體。
【您還記得,名叫夏亞·阿茲納布爾的這個男人吧?】
那真的是你嗎?卡斯巴爾哥哥?
【他因為煽動軍校生的罪責而被退學,但他以士兵的身份駕駛著紅色的ms立下了諸多的功勞,因此積功升至中尉,現在已經是吉翁軍的王牌機師。】
你對他做了什麽,才成為夏亞·阿茲納布爾的?
【是被稱為‘赤色彗星’,吉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英雄!】
也許那個人並不是你?這隻是那個塔契的一麵之詞?
【令兄卡斯巴爾·索姆·戴肯,他還活著。】
她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可能參與了大規模屠殺的李爾。
如果這是真的,我該怎麽麵對你呢?她不禁想道,不知道在問誰,但不管問誰都怎麽也得不出答案。
我該怎麽辦,媽媽?
她用力抱緊了身體,心中產生了逃避的感情,這對這個堅強的女孩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罕見的。
但她無法逃脫,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幾個男人。
吉翁·戴肯。
卡斯巴爾·索姆·戴肯。
李爾·沃爾夫岡·阿爾克斯泰因。
三個人都和這場戰爭脫不了幹係。
她已經無處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