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達中央醫院的天台,屋頂上一個人也沒有,因為無論是醫生還是護士,所有人都在救死扶傷的第一線戰鬥著,沒有人有功夫來天台閑晃。


    但這並不意味著這裏就是一個適合談話的好地方,不遠處停機坪不斷起落著醫療直升機,在城市交通幾乎癱瘓的現在,直升機就是運送傷員的最佳手段。


    螺旋槳的聲音過於嘈雜,以至於天台的兩人不得不稍微提高了一些嗓門。


    “您是塔契中尉對吧?”塞拉有些緊張,又有些警惕的說道。


    她雖然有著高貴的身份,時至今日如果她出現在吉翁也一定會有人不顧一切的擁護她,但她說來對政治並沒有什麽興趣,對她那個偉大的父親的理論也沒有什麽興趣,和她的哥哥不同,她甚至不能說對宇宙獨立主義的理論有所了解。


    或許是因為這個主義正是導致她家破人亡的原因吧。


    父親因此而死。


    母親因此而死。


    哥哥因此而死。


    她很難對宇宙獨立主義,甚至是任何主義產生好感。


    她也發誓這一生也不會再和吉翁扯上關係,她和哥哥卡斯巴爾不一樣,她雖然憎恨紮比家,但卻不準備向紮比家複仇。


    因為如果要推翻紮比家,就必然會產生戰鬥,為了已經死去的父母,要製造更多的亡魂,這並不是她願意看到的事情。


    “真是稀奇,”她略帶自嘲的說道:“還是第一次,有內務部的人會讓我看身份證件。”


    她並不是第一次遇見內務部的人,然而上一次的相遇不怎麽讓人愉快,對方不但沒有給她看身份證件,甚至想要殺了她。


    自稱是吉翁內務部人員的男子摘下了墨鏡,他用一種熟稔卻又帶著恭敬的語氣對著塞拉說道:“好久不見了,阿爾黛西亞小姐。”


    聽到這個名字,塞拉身體僵硬,腦海裏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那正是她的本命,阿爾黛西亞·戴肯,吉翁的公主,開國領袖吉翁·茲姆·戴肯的女兒。


    原名阿爾黛西亞·戴肯,現在以塞拉·瑪斯為名生存於世的少女似乎是想要掩蓋心中的不安,她雙手交叉於前,抓住病曆本的雙手似乎過於蒼白,也不知是因為緊張的情緒影響了外表還是因為用力過度。


    她本以為除了李爾之外,這輩子都不會再讓另一個人知道這個名字。


    這個人到底是來做什麽的?塞拉,請容我繼續使用這個名字,她不禁想到,她沒有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惡意,倒不如說,從對方的稱唿和語氣來看,他恐怕是父親的擁簇。


    盡管覺得對方不大可能傷害自己,但塞拉還是提高了警惕。


    塔契也是在內務部工作了多年,擅長看穿人心的人物,看到塞拉的模樣,他明白是自己讓她感到緊張了。


    塔契苦笑著解釋道:“我是在您和令兄,以及金巴·拉爾先生逃出side3的時候,稍微幫過一些忙的人。”


    “話雖如此,不過我和您並沒有見過麵,隻是按照藍巴先生的吩咐處理了通關的手續而已。”


    所以您可能並不知道我的存在,他說道。


    塞拉依然沒有放鬆警惕:“請問你找我,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她生怕塔契會說出諸如讓她迴到side3之類的話,於是用一種生硬的態度說道:“我並非對您要說的事情毫無興趣,但是。。。。。。”


    “我現在並不能久留。”我還有工作要做,她用這種表態在兩人之間劃下了一道鴻溝。


    “當然,我明白。。。。。。我明白。”塔契點點頭說道:“畢竟是這樣混亂的局勢。”


    “不過,若不是這樣的局勢,我也不可能這樣和您見麵了。”


    “雖然我是內務部的人,但內務部裏邊也還有著大量姬西莉亞的眼線。”


    “就讓我們直奔主題吧!”塔契將話題轉到了自己要說的事情上。


    “您還記得,名叫夏亞·阿茲納布爾的這個男人吧?”


    就在塔契開口的同時,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恰好響起,但就算有著這樣的幹擾,塔契所說的名字還是如同炸雷一般在塞拉耳邊響起。


    她怎麽可能忘記那個名字呢?


    夏亞·阿茲納布爾,正是瑪斯家的管家羅傑·阿茲納布爾的獨生子,不僅如此,他和塞拉的哥哥,也就是吉翁·茲姆·戴肯唯一的兒子卡斯巴爾·索姆·戴肯長得簡直一模一樣。


    在塞拉剛剛離開地球,移居side5的那段時光裏,夏亞·阿茲納布爾就如同她的哥哥一樣照顧她,而夏亞也和她的親哥哥卡斯巴爾成為了摯友。


    後來,他們兩人一起相約前往side3加入吉翁士官軍校,但是卡斯巴爾卻在那次航班事故中身亡,夏亞因為遲到逃過了一劫,但隨後他就去了side3,和家裏也斷絕了聯係。


    為什麽塔契要提起他?塞拉感到一陣混亂。


    而隨後的話更讓她感到迷茫:“夏亞·阿茲納布爾!”


    “他因為煽動軍校生的罪責而被退學,但他以士兵的身份駕駛著紅色的ms立下了諸多的功勞,因此積功升至中尉,現在已經是吉翁軍的王牌機師。”


    “是被稱為‘赤色彗星’,吉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英雄!”


    “請您注意這個男人,或許在他身上您能夠知道對您非常重要的事情!”


    吉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英雄,軍人。


    在這個時候,塞拉沒有多想夏亞的事情,反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正好趁這個機會。。。。。。


    就在塔契想要繼續說些什麽的時候,塞拉突然問道:“您知道一個叫做李爾·沃爾夫岡·阿爾克斯泰因的吉翁軍人嗎?”


    “他是個少尉,也是吉翁阿爾克斯泰因家的獨子。”


    “阿爾克斯泰因?”塔契楞了一下,突然反應了過來:“是的,當然,他也是阿爾黛西亞小姐的未婚夫對吧。”


    “不,他是塞拉·瑪斯的未婚夫,”塞拉糾正道:“他的情況您清楚嗎?”


    “這。。。。。。是的,我當然清楚,”塔契說道:“不如說,side3沒有不清楚他的人了吧。”


    “他是名聲還在夏亞·阿茲納布爾之上的大英雄,既是豪門出身,長得又英俊,還很有實力,這樣的人當然是吉翁重點宣傳的對象,”塔契想了想說道:“我聽說,他已經被內定要授予吉翁十字勳章。。。。。。”


    “我問的不是這個!”塞拉大聲說道。


    “我隻是想知道,”她停頓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說道:“我隻是想知道,在吉翁攻打side2的時候,他。。。。。。”


    “。。。。。。他在場嗎?”


    “這。。。。。。不,他不在場,”塔契肯定的說道:“攻略side2的時候,他被派去執行其它的任務了。”


    這樣嗎?那就好,塞拉的心中不可抑製的產生了喜悅,她像是鬆了口氣似的感到了一陣放鬆,就好像連連日工作導致的疲勞都有所減輕。


    “但是,”塔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實話,這並不是他有權力去隱瞞的事情:“在攻略side1和side4的時候。。。。。。”


    塞拉的心如墜冰窟,她隻感覺到了一陣眩暈。


    “。。。。。。他所屬的部隊,確實在場。”


    塞拉此前並不清楚所謂的攻略side1和side4是怎麽迴事,但她本能的理解了,那裏發生了和side2一樣的事情。


    與其說她產生了悲哀或者類似的感情,不如說她完全陷入了混亂中,甚至無法察覺到自己的內心。


    看到塞拉的樣子,塔契硬著心腸說道:“阿爾黛西亞小姐,我還有另一件事情要說。”


    塞拉毫無反應,塔契隻能再次重複:“阿爾黛西亞小姐,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說。”


    他對著塞拉說道:“令兄卡斯巴爾·索姆·戴肯,他還活著。”


    他還活著?


    誰?


    卡斯巴爾哥哥?


    不可能,他確實死在了那場事故中。。。。。。


    如果他沒死的話,那麽死掉的人就是。。。。。。。


    令人驚訝的是,塞拉感到極大地震撼,但她卻本能的相信了卡斯巴爾還活著的事實。


    “當然,現階段這不過是我個人的猜測而已。”說完,塔契轉身向著天台的出口走去。


    “請、請等一下,塔契先生!!”塞拉急忙向著塔契走去,試圖把他攔下來。


    “抱歉,我不能停留太久,”塔契說道:“如果被認出來是吉翁的人,我可是會被群眾打死的。”


    他開了一個不算有趣的玩笑,然後消失在了門後。


    “可是。。。。。。!”就在塞拉想要追上去的時候,她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塞拉以為是醫院缺乏人手,催促她迴歸崗位,接起來說道:“是,我馬上迴去。。。。。。”


    她話音未落,便察覺到對象不對。


    “喂?是塞拉小姐嗎?”


    對方正是剛才說的夏亞·阿茲納布爾的父親,瑪斯家的管家羅傑·阿茲納布爾。


    “塞拉小姐,迪亞波羅先生,令尊他病倒了!”


    短時間內接受了大量信息的塞拉一時間愣住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極大的悲痛便湧上了她的心頭。


    “令尊似乎是心髒病發作了,您可以馬上迴來嗎?”


    感覺到一種空虛。


    “喂,您在聽嗎,塞拉小姐?”


    還有無邊的黑暗。


    “是我啊,羅傑,羅傑·阿茲納布爾!您聽得見嗎?”


    她終於無法再維持堅強的麵孔,生理和心理雙重的疲勞讓她無力的癱坐在地。


    她無聲的痛哭著,淚水打濕了臉頰。


    ————分割線————


    羅傑·阿茲納布爾將塞拉的行李放上車子,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隻不過一個手提箱就能夠裝下。


    “抱歉,羅傑先生,還要麻煩你親自來接我。”塞拉勉強笑笑,她穿著樸素,但卻戴著一對看起來就很貴的珍珠耳環。


    那是李爾送給她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就想要把它戴上。


    隻是想戴而已,單純的毫無理由。


    “沒什麽,塞拉小姐,”名為羅傑·阿茲納布爾的男子可以看得出和夏亞的長相非常相似,然而必須說的是他身上缺乏了某種夏亞和塞拉身上獨有的氣質:“正好我也有點事情要來米蘭達處理。”


    塞拉坐在車子的副駕駛座上:“什麽事?在米蘭達的話直接告訴我,我也幫忙的。”


    “不不,”羅傑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隻不過是我的一點私事而已,怎麽好意思麻煩塞拉小姐。”


    “哪有這迴事。”塞拉笑了笑,她迫切的想要為羅傑做些什麽。


    如果那個猜想不幸成真的話,自己家便對阿茲納布爾家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


    如果成真的話,她想要找到其它的可能,但最壞的預感還是盤踞著她的內心,讓她疲憊不堪。


    羅傑神色遲疑,看了看塞拉的臉,似乎是想要探尋些什麽,他張了張口,卻又閉上。


    “怎麽了,羅傑先生?”塞拉馬上就察覺到了羅傑的視線,她意識到羅傑想要說些什麽,於是開口問道。


    “不。。。。。那個,沒什麽,”羅傑咬了咬牙,突然說道:“不,塞拉小姐,我之後有些事情想要和您說一下,可以嗎?”


    “什麽事情?”塞拉想了想,說道:“好吧,你想說的時候告訴我就好了。”


    “嗯,謝謝你,塞拉小姐。”


    在前往港口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羅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而塞拉則一直看著窗外。


    她總有種再也看不到這景色的感覺。


    突然,她看到了路邊的某個景象,穿著聯邦軍服的士兵從卡車上搬下整箱的槍支,然後將他們分發給排隊的男人們。


    “那個是。。。。。。?”塞拉疑惑的問道。


    “嗯?那個啊,”羅傑開口道,他的臉上帶著不明顯的厭惡:“聯邦軍在向男人們發放槍支,他們說所有願意參加保衛side5的人都能夠領到槍。”


    “不隻是米蘭達,其實德克薩斯也已經開始了,”羅傑補充道:“駐留軍在市中心敞開來發槍,但是去領槍的都是些小混混,沒有工作的年青人。”


    “說是要保衛side5,誰知道他們到底要做什麽。”阿茲納布爾家雖然也是宇宙之民,但他們卻沒有任何政治傾向,這或許是因為他們家生活比較優渥,所以並不會對聯邦非常反感,但同時他們的獨生子夏亞·阿茲納布爾卻又是吉翁的軍人。


    “時局已經混亂成這樣了嗎?”塞拉忍不住喃喃自語,她的心中產生了不好的預感,side5似乎並不適合繼續待下去了,她第一次產生了要暫時離開的念頭。


    似乎是唿應著她的這個想法,羅傑開口說道:“說起來,塞拉小姐,您和迪亞波羅先生不準備暫時離開side5嗎?”


    “不是我要多嘴,您也清楚,我們家因為夏亞在吉翁的事情已經遭到了很多攻訐,”羅傑無奈的說道:“今後side5還不知道要變成什麽樣呢。”


    搬家嗎?羅傑還在不停的說著,塞拉卻已經陷入了沉思。


    以及淡淡的悲傷中。


    她並不是side5的原住民,一生中也搬過很多次家,從side3到地球,再從地球迴到宇宙,住在side5。


    每一次都隻有悲傷地迴憶,她已經在side5住了這麽多年了,已經將這兒當成了是自己的第二故鄉,然而再一次,她又要因為紮比家的原因逃離這兒。


    想到紮比家,她開始堅定離開的決心,她太了解紮比家的作風了,side5極有可能步入side2的後塵。


    如果要離開side5的話,自己又能夠去什麽地方呢?塞拉不禁感到有些迷茫。


    去side3嗎?恐怕不行。


    自己並不是能夠在吉翁生存的身份,雖然說side3有李爾在,但阿爾克斯泰因家也不過是資本家而已,萬一自己的身份曝光,阿爾克斯泰因家是無法庇護自己的。


    不但無法庇護自己,還會被自己拖下水,李爾現在是吉翁的英雄,如果因為自己。。。。。。


    她搖了搖頭,將李爾的事情甩出腦海。


    那麽迴去地球怎麽樣?她想到,恐怕也不大合適,地球據說已經千瘡百孔,迪亞波羅先生那樣的身體,是否能夠在地球修養呢?


    一時間,她竟然找不到能夠去的地方。


    或許,side7可以?


    她想起了自己親生父親的前追隨者,迪亞波羅的朋友,八洲先生。


    如果是兩麵通吃的八洲的話。。。。。。自己和迪亞波羅先生或許能夠在他的庇護下去side7生活,那裏是距離吉翁最遠的side,也沒有受到戰火的波及。


    八洲先生會答應嗎?


    塞拉不敢肯定,但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兩人一路無話,車子就這樣來到了空港。


    米蘭達的空港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中,大多數人並不會去思考吉翁將會做些什麽,吉翁和聯邦雙方的戰鬥到底誰會勝利。


    大多數人隻是想要盡量的遠離交戰區。


    那些無法遷徙的人也就罷了,稍有一點條件的人都爭先恐後的想要逃離米蘭達,飛船用一票難求已經難以形容,應該說,如果把自己掛在飛船外邊可以離開米蘭達的話,也會有人願意這麽做。


    “塞拉小姐,請往這邊來。”羅傑提著塞拉的行李說道,她和普通人不一樣,就算是這種情況也能找到離開的船。


    塞拉跟在羅傑的身後,在即將踏上樓梯之前,她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


    最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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