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我趕緊按住那個要奔向辦公室打電話的老頭,勸道:“蘇教授,有很多事兒是見不得光的,您幹這一行這麽多年了總也有耳聞吧?”


    哪知那蘇青翻臉比翻書還快,一把甩開我的手臂道:“一派胡言,那顧清和是大學者怎會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看是你們這幾人存心胡編亂謅,我一定要把這件事上報。”


    查文斌輕聲走到我跟前道:“你讓他打吧。”


    兩日前,查文斌在南湖鄉的時候就打過一個電話,電話的那頭是誰我不得知,內容我也不得知,我還在想他這般的土人會用電話聯係誰呢?很快我心中便有了答案,幾分鍾後蘇青一臉的苦相從屋裏鑽了出來,他不停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他不明白為何一向對他尊重的領導會對他一頓痛批,隻是交代讓他好生配合這個叫做查文斌的年輕人。


    他是誰?他有什麽來曆?蘇青隻是個學著,但不代表他不明白何為政治,他不得不重新開始認識這件事……


    “蘇教授。”依舊是查文斌打破了這段尷尬,他問道:“有沒有可能,我僅僅是說可能,除去巧合因素之外,這把刀曾經的主人和那位莫名失蹤的朋友是同一個人?”


    “不可能!”蘇青斬釘截鐵地說道:“年輕人要尊重和相信科學,如果真有現代人能迴到古代,那曆史豈不是亂套了?”


    查文斌有些悻悻地說道:“那隻能說是巧合罷了。”說罷他便要帶著我們離開,那蘇教授卻在後麵喊道:“等等。”


    我迴頭,他又說道:“上麵交代讓我給你支持,我不管你是誰,總之我勸你違法的事情不要做,在政策允許的範圍內,你可以隨時來找我。”


    “多謝!告辭!”


    那個年代,地攤文學講的多半還是七俠五義之類的江湖故事,小說是古龍和金庸的天下,遠沒有現代快餐文學這般多的元素,什麽穿越之類的更是不可能。所以,我和查文斌都覺得這或許僅僅是個巧合罷了,查文斌雖然是個道士但也相信科學,他也知道時間這東西是不可逆轉的,所以胖子就算是失蹤了也絕對不可能迴到千年前的大唐,倒不如說這僅僅是個奇跡般的巧合罷了。


    關於薑家的事情也有了一些著落,畢竟朱子豪以港商歸來的由頭還是探親,當地政府也很重視,所以幾個部門配合之下終於有了一點線索。


    這一日下午,待我們迴到南湖的時候,鄉裏麵已經有人在等待了,一下車就被那許鄉長拉扯進了屋子,屋內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那吐出的顴骨和凹憋的雙腮告訴我這位老人已經年近古稀,但他的眼睛卻特別的明亮。


    一進屋,許鄉長就迫不及待的開始介紹:“胡庚林,今年已經九十一歲高壽,他知道一些關於朱先生老家的事情。”


    朱子豪上前握手寒暄道:“老先生,您好!”


    那老頭見了朱子豪卻是哽咽了起來,拉著朱子豪的手顫抖道:“小少爺?你就是小少爺?”


    朱子豪被這麽一叫也是一頭霧水,扭過頭去看著徐鄉長有些不知所措:“這是?”


    “來來,我來介紹一下,他就是當年薑家的傭人,當年你奶奶出閣的時候他不過七八歲,是替你們薑家牧羊的牧童,現在住在郭家堡鄉。”


    那老頭一個勁地拉著朱子豪激動地問道:“小少爺,您真是小姐的孫子嘛?”


    “我是……”朱子豪迴頭看著查文斌,查文斌示意他繼續,他說道:“我是薑瑜的孫子,您認識我奶奶?”


    誰知這胡老爹竟然哭了起來,作勢還往地上跪了下去,幸好朱子豪拉的及時才讓他坐下。


    “哎呀,小少爺,您可總算是迴來了,我有愧於老爺的交代啊!”


    胡老爹雖然年紀大了,但思路,說話都還清晰。原來薑瑜出嫁後不過三年,日本人就打了過來,這甘肅一帶又鬧土匪,薑家當時算是大戶,有糧有錢自然就成了洗劫的對象。幾番抵抗過後,薑老爺決定帶著家眷外遷躲避禍亂,隻留下幾個下人負責照看家業。這胡庚林當時隻是個十歲的少年,一直替薑家放牧為生,便是留下的那幾人之一。


    薑老太爺原本打算舉家先去太原,不料半路遭遇一夥土匪,這薑家人死的死,傷的傷,等到薑老太爺重新迴到家中的時候也隻剩下的了半條命。


    出逃的這半年裏,薑家僅剩的幾個仆人又合夥將薑家值錢的東西都給折現,拿了錢財跑路,唯獨這胡庚林覺得東家待他不薄堅持不肯走。所以,等到薑老太爺迴來的時候,隻剩下他兩人作伴。


    又過了不到半年,薑老太爺便不行了,彌留之際,他托付那胡庚林將自己好生埋葬,等到小姐迴來的時候好告訴他自己的墳頭在哪裏。哪知又過了一年,內戰爆發,胡庚林叫國民黨抓了壯丁,在外漂泊了好些年,幾次死裏逃生,等他再迴來的時候,薑家老宅已經被夷為平地,就連薑老太爺的墳頭也被人撬開,隻因傳言薑家大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圖他墓裏還有些值錢的寶貝。


    “連屍骨都沒有找全啊!”說到痛處,胡庚林又再次痛哭了起來,隻一個勁地拉著朱子豪的手道:“我有愧於老爺啊,如今你可總算是迴來了,我也好對他有個交代了。”


    就在那座龍首山的山腳,那一日我們露營距離這兒不過也就幾百米,山腳下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土包,土包前還有一塊木板樣式的墓碑。墓碑上的字跡早就看不清晰,好不容易才能辨認出個“薑”字,那胡庚林說這兒便是後來薑老太爺的埋葬地,他是收了一些散落的骨骸原址重葬的。


    朱子豪跪著磕頭燒了香,獻了酒,一頓莫名其妙的鬼哭狼嚎就算是認了親了,那許鄉長也高興,這迴這港商心願已了總不會再跑了。


    迴到鄉裏,晚上朱子豪堅持要請客,幾人便來到街上的飯店,把那胡庚林奉為上賓,既然找到了人,那麽這次探親之旅的真正目的也就才剛剛開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落葉歸根


    酒過三巡,這親也認了,祖也祭了,我瞅那胡老頭腦子尚還清醒,就暗示朱子豪,這小子心領神會的敬了杯酒道:“胡爺爺,有個事兒想跟您打聽一下,我奶奶當年出嫁的時候有一件東西不知你可曾見過?那是一副將軍畫。”說著他便從兜裏掏出一張相片,那相片上正是那幅畫。


    胡庚林接過照片,他眼睛不好使,前後調整了一陣子咂了下嘴道:“這不是老爺屋裏的嘛,原來是給小姐做了陪嫁。”


    我見有戲,趕忙問道:“老爺子可曉得這幅畫的來曆?”


    “那時我還尚小,隻是薑府裏一個牧童,倒也曉得家中有這麽一幅畫,因為每每一年中的大節薑家都是要作響的。”


    “作響?”我不明白這個含義,查文斌一旁解釋道:“就是祭司。”


    “作響的時候很熱鬧,殺雞宰羊的,老爺們要先祭拜這畫中人,我們這些下人也是要祭拜的,老爺從未說過這是誰,我們都以為是薑家的先祖。”


    我問道:“您不認識他?”


    “不認識。”那老頭搖頭道:“做下人的哪敢去打聽主人家的事情,隻是我聽說這是薑家祖上傳下來的,有好些年頭了,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這個答案對我,對查文斌來說都是一種失望,搞不清楚這畫的來曆一切也就等於白來。不過那老頭話鋒一轉道:“老爺臨終前倒是跟我提過一句話,說是將來如果遇到小姐了,讓我告訴她既然出去了,就別再迴來了,說是他已經把小姐的名字從族譜上去掉了,這冤孽也該了結了。”


    “冤孽?”迴去的路上,這個詞就反複出現在查文斌的嘴中,方才那胡老頭也不知道這所謂的冤孽到底說的是什麽,瞧他老實模樣也確實沒有隱瞞,線索看似到了這裏一切又都中斷了。


    迴到招待所,查文斌在房裏苦思冥想,這冤孽到底是什麽呢?他總覺得這幾件事之間互相是有關聯的,難道?他腦海裏突然蹦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來……


    第二日清晨一早查文斌便拉著我們又去了鄉裏,這迴他是要打聽別的一些事情,他跟我們分析道:“薑家是大戶,又在這裏紮根許久,有族譜按理應該有祠堂,又或者是祖墳山,既然問不到活人,那咱們就去問死人。”


    “薑家墳地?”許鄉長接到這個詢問他也是一籌莫展,“這土改的時候平掉不少無主的墳,這一代雖說是戈壁,但墳頭卻不少,都是大墳疊著小墳,一層壘一層,大多數都在那龍首山一帶,當時的資料現在早就沒了,你要找這薑家祖墳的確有難度。”


    “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跟許鄉長提。”查文斌道:“這落葉總是要歸根的,這朱老板的太公過世的時候已經家道中落,死的時候與一般人無異,隨便就找了地兒埋了。我們朱老板又是個孝子,想重新規整規整那座墳頭,把他老太公的墳給遷到祖墳山上,不過這一代又號稱是古董灘,萬一我破壞了哪座古墳豈不是犯了法,所以想請許鄉長做個見證,我們可不是來盜墓的。”


    “這個自然,有我在。”許鄉長拍著胸脯道:“起碼在這南湖鄉這一畝三分地上還是能做主的,要不要給你們找人幫忙?”


    “這個不用,我們自己來。”


    怎麽找?往哪裏找?寸草不生的戈壁灘上一望無際到處都是亂石,唯有那龍首山就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按照中國人葬山靠水的習俗,確定大概位置倒也不難,隻要依照尋龍點穴的法子,以薑家的大戶作風,必定考慮過祖墳山的風水朝向。


    這個問題就好比是現在讓查文斌替人在這附近尋個好穴,他會尋哪裏,那古人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入夜,老地方,不過多了一個祭台,一張簡陋的辦公桌上鋪著黃色的絲綢,一盞香爐中三柱長香升起嫋嫋青煙,一整隻豬頭,一隻半生的燒雞,兩碗倒頭飯,兩隻蠟燭,水果一盤,幹果一盤,燒餅小吃一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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