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良辰此時隻覺胸中氣血上湧,差點兒沒忍住破口大罵。


    就你們這一驚一乍的模樣,誰還能平心靜氣的繼續作詩?


    當然,即使他再桀驁狂妄,也不敢當著莊靜庵和劉庚年的麵把這話說出口。


    所以隻能強行壓下心中的不快,搖頭迴答道:“晚輩還差一點。”


    “先拿來讓老夫瞧瞧。”


    “這……還請先生斧正。”


    雖然心有不甘,但猶豫片刻後,葉良辰還是硬著頭皮,把尚未完成的詩詞,遞到了莊靜庵手中。


    在台下時,葉良辰顧盼自雄,根本沒有提前構思和醞釀。


    如今先是被雲逸作詩的速度震驚,隨後又被莊靜庵和劉庚年的誇讚打擊。


    這位臨江縣最年輕的秀才,早已被憋屈和憤怒衝昏了頭腦,自然難以發揮平時應有的水平。


    莊靜庵本以為葉良辰的詩詞,就算不如雲逸精妙,也不會相差太遠。


    可是當他讀到第一句時,眉頭就不由皺了起來。


    這一手字,倒也還算中規中矩。


    可這詩詞……


    這都寫的什麽玩意兒啊!


    有雲逸珠玉在前,此時再看葉良辰的詩詞,莊靜庵覺得,還不如那個童生李修文。


    “格律不通,意境不暢,語句不順,為了韻腳還強湊一字,你就是這樣寫詩的嗎?”


    莊靜庵抖了抖手中的詩詞,一臉怒其不爭地質問道。


    “晚輩……學生,學生慚愧……”


    心高氣傲的葉良辰,何時被人如此批評過?


    剛欲開口辯駁,就看到縣令劉庚年在向他瘋狂使眼色。


    葉良辰這才想起,麵前這位可是當朝大儒,於是隻得硬生生把辯駁的話咽迴了肚子裏。


    躬身低頭,擺出一副謙遜受教的模樣。


    隻是眼神之中,卻早已快要噴出火來。


    “這詩,你就不必寫下去了。”


    “雲逸行草所書的江雪,和這幅寒江獨釣圖就是絕配。”


    “今日詩會的頭籌,非雲逸小友莫屬。”


    望著麵前故作謙恭的葉良辰,莊靜庵微微搖頭。


    把兩首詩詞全都遞給了他,隨後便朗聲宣布了本場詩會的結果。


    葉良辰下意識接過了詩詞,原本心中不屑的他,在看到紙上行雲流水般的字跡時,頓時如遭雷擊。


    他明白莊靜庵是給他留了顏麵,否則就算繼續寫下去,恐怕也隻會輸的更慘。


    作為臨江城最年輕的秀才,葉良辰自詡年輕一輩第一人。


    如今被雲逸當眾碾壓,這讓他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他葉良辰可是葉家嫡子,是家族傾盡資源重點培養的天才。


    可雲逸是個什麽東西?


    不過一個連童生試都沒有考過的白身,他哪裏來的勇氣讓本公子當眾出醜?


    葉良辰隻覺胸中怒火升騰,一臉怨毒的盯著雲逸,手中的詩詞都被他揉成了一團。


    雲逸此時正一臉欣喜的拿著一個荷包把玩,荷包裏的賞銀,早就被他不動聲色的揣進了懷裏。


    正欲道謝開溜,就看到莊靜庵撫須朝他笑道:


    “小友的行草獨樹一幟,所作詩詞也是冠絕群雄,如能親筆把這首江雪題到畫上,想來一定可以讓這幅畫增色不少。”


    “先生謬讚,文章本天成,學生不過僥幸偶得罷了,我這就把詩題到畫上。”


    雲逸今日已經出盡風頭,此時他隻想趕快閃人,自然不會吝嗇再多寫幾個字。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雲逸一個連童生都沒有考過的白身,能做出此等精彩絕倫的詩詞,想來肯定是運氣的成分居多。


    台下眾人如此一想,對於雲逸拔得頭籌的怨念,倒也消散不少。


    雲逸來到畫前,提筆蘸墨,筆走龍蛇間,一首江雪便躍然紙上。


    待最後一個字寫完,雲逸把筆一擱,便朝著莊靜庵和劉庚年拱手道:


    “今日承蒙莊先生和劉大人抬愛,讓學生僥幸得了賞銀,既然此間事了,學生就先行告退了。”


    如今賞銀已到手,繼續留在這裏隻會徒增妒忌,還是盡早閃人比較穩妥。


    “不急,小友既能寫出此等佳作,想來定是有些才氣的。”


    “方才老夫聽聞,你已被那劉夫子除名,不知是否願意來這鹿鳴書院讀書呢?”


    雲逸正欲離去,卻被莊靜庵叫住了。


    對於雲逸所說的僥幸,他自然是半個字都不相信的。


    如果雲逸真如傳言那般,是個誌大才疏,胸無點墨的書生,又怎麽可能會練就一手功力頗深的書法呢?


    他見雲逸領了賞銀便欲告辭離去,並未像其他學子那般顧盼自雄,肆意炫耀。


    想來心中自有乾坤,懂得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


    此等學識心性,不由讓莊靜庵起了惜才的心思。


    “感謝莊先生抬愛。”


    “先生有所不知,學生之所以會被劉夫子除名,是因為學生交不起束脩。”


    “這鹿鳴書院,乃是臨江城首屈一指的書院,想來必定靡費頗多,學生自是不敢奢求。”


    雲逸如今家徒四壁,就算今日僥幸得了五兩賞銀,想來也不夠他在鹿鳴書院的花銷,況且他可是還有二兩銀子的外債呢!


    聽到雲逸居然是因為交不起束脩,才被劉夫子退學,莊靜庵心中當下了然。


    什麽胸無點墨?


    什麽誌大才疏?


    這些恐怕不過是劉夫子為了幾貫錢,刻意做出的惡評罷了!


    雲逸小友如此大才,居然被那劉夫子惡語相加,真是枉為人師!


    雲逸此時還不知道,莊靜庵已經腦補出了一幕惡夫子逼迫窮學生的戲碼。


    當然,就算他知道,也不會太在意,此時他隻想趕緊離開這裏。


    “既然如此,你可願拜老夫為師?”


    “老夫不要你的束脩,我教你讀書,你教我行草,如此可好?”


    莊靜庵一番腦補後,對雲逸更加喜愛起來。


    此子心性頗佳,縱然麵對旁人詆毀,依舊泰然自若,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若能收為關門弟子,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莊靜庵還在撫須而笑,可台下卻早已炸開了鍋。


    “什麽?我沒聽錯吧?莊先生居然要收雲逸為弟子?”


    “雲逸不過區區白身,連童生試都沒有考過,為何會如此受莊先生青睞?”


    “是啊!葉公子才是咱們臨江縣的翹楚,若要收徒,那也應該選葉公子吧!”


    ……


    聽到莊靜庵要收自己為徒,雲逸愣了好久才迴過神。


    大佬們收徒,不都是應該多方考核的嗎?


    自己和莊靜庵見麵不過區區幾刻鍾,他怎麽就動了收徒的心思呢?


    雲逸一時半會兒也沒搞明白莊靜庵的意圖,不過對於是否拜師,他略一思考便有了答案。


    就算莊靜庵不收自己的束脩,讀書的日常花銷,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總不能指著沈幼薇那小丫頭過活吧?


    一念至此,他先是朝著莊靜庵深鞠一禮,隨後麵帶歉意的迴答道:


    “學生感謝先生青睞,隻是家母剛剛病逝,如今尚欠有不少外債,實在無力支撐學業,還請先生勿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寒門梟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半紙煙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半紙煙墨並收藏寒門梟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