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先生抬愛,學生定不會敝帚自珍!”


    雲逸沒想到莊靜庵居然會提出這個要求,微微愣神後,便滿口應承了下來。


    這位可是當朝大儒,若是能結交一番,自然再好不過。


    莊靜庵見雲逸答應下來,心中也是一喜。


    隻見他麵色一正,便彎腰躬身,朝著雲逸行了一個平輩之禮。


    台下眾人在聽到莊靜庵連連驚歎時,就已經愣在了當場。


    此時見到莊靜庵,居然向雲逸這個白身行平輩之禮,眾人瞬間就炸了鍋。


    “這雲逸所書的究竟是何字體,竟讓莊先生如此讚賞?”


    “就算他的書法自成一派,也當不得莊先生行平輩之禮吧?”


    “你們不是說雲逸連童生都沒考過嗎?為何他自創的字體,就連莊先生都驚歎不已呢?”


    ……


    在莊靜庵誇讚雲逸時,正在一旁苦思冥想的葉良辰,臉色就已經冷了下來。


    此時見莊靜庵居然向雲逸行平輩之禮,他眼中的妒火瞬間便開始瘋狂燃燒。


    雲逸一個連童生都沒有考過的白身,憑什麽得到莊先生的稱讚?


    縣令劉庚年起初還在涼棚裏,悠閑的喝著茶水,剛才那夫子送詩詞時,他並未過多關注。


    所以在聽到莊靜庵誇讚雲逸時,他雖然心中好奇,卻也並沒有當成一迴事兒。


    天下學子千千萬,字寫得好的,又何止雲逸一人。


    可是當他不經意瞥見,莊靜庵居然在向雲逸行平輩之禮時,瞬間驚得茶碗都差點兒掉到地上。


    此時他哪裏還有剛才的氣定神閑,放下茶碗提著官服便衝出了涼棚。


    雲逸也沒有想到,莊靜庵居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向自己行禮。


    不過他雖然心中震驚,卻也沒有因此失了分寸。


    在莊靜庵躬身的瞬間,他便連忙側開了身子,隨後直接朝著莊靜庵躬身到底。


    開什麽玩笑!


    莊靜庵除了當朝大儒的身份,可是還掛著一個帝師的頭銜呢!


    若是自己不知死活的和莊靜庵平輩論交,那豈不是比當今聖上都要高出一個輩分?


    即便皇帝大度,不計較這些細枝末節,恐怕天下學子的口水,都能把自己給淹死。


    “莊先生當真是折煞學生了!”


    “學生不過區區白身,豈敢和先生平輩論交!”


    雲逸低頭躬身,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唯恐應對不當,就會被台下學子們的目光當場秒殺。


    “小友剛才說過,達者為先。”


    “老夫要向小友討教書法,自然不能失了禮數。”


    “但行師徒之禮,又怕小友惶恐不受,故而行了平輩之禮,還請小友勿怪!”


    莊靜庵一番話說得言辭懇切,但雲逸卻是一臉的苦笑:“您對我行平輩禮,我也惶恐不敢受啊!”


    “莫非小友不願與老夫結交?”


    聞言,莊靜庵一臉玩味的朝著雲逸反問道。


    “學生惶恐!”


    聽到這話,雲逸差點兒破口大罵:你這老小子,是準備坑死老子嗎?


    今日若他敢承認不願與莊靜庵結交,恐怕下一刻,就會被台下的學子們給噴死當場。


    雖然心裏暗罵,但雲逸嘴上卻連道惶恐。


    “既然如此,此事就這麽定了,以後你我二人就以平輩論交。”


    莊靜庵說完,嗬嗬一笑便直起了身子。


    見這老小孩兒終於起身,雲逸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伸手抹了一把額頭,發現早已布滿了汗珠。


    也不怪雲逸緊張,畢竟古代最重禮教。


    莊靜庵作為大周三朝元老,又是當今陛下的老師,門生故舊遍布天下。


    雖然如今已經告老還鄉不問世事,可雲逸若是膽敢硬生生接下他這一禮。


    恐怕根本不用皇帝出手,這大周王朝也就再無他的容身之地了。


    “不知是何等佳作,竟讓莊先生如此折節,可否讓學生一觀。”


    劉縣令此時已經從震驚之中迴過神來,他見莊靜庵居然要與雲逸平輩論交,心思不由便活絡起來。


    此子雖然隻是一介白身,不過能得莊先生青睞,想來今後定能青雲直上。


    今日若能結上一段善緣,日後定當大有裨益。


    莊靜庵此時就像是一個發現了寶藏的老小孩,迫切的想要把自己的喜悅分享給旁人。


    見劉縣令如此說,嗬嗬一笑,便把那張寫了詩詞的紙遞了過去。


    劉庚年初看那字,隻覺莊先生所言不虛。


    俊逸灑脫如遊雲千朵,氣韻綿長似流雲萬丈,的確有一派大家風範。


    再讀那詩詞,僅僅一眼,就讓劉縣令呆立當場。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山山是雪,路路皆白,飛鳥絕跡,人蹤湮沒。


    寥寥數字,便把畫中留白處的意境,表現得淋漓盡致。


    虛實相生,於無畫處成妙境,恰恰契合了寒江獨釣圖中,水天一色的空疏寂靜。


    “妙啊!”


    “畫為詩來,詩為畫生,雖不言雪,卻無處不是雪景。”


    “詩是無形畫,畫是有形詩,一詩一畫相得益彰,簡直堪稱完美!”


    劉縣令當年也是殿試的探花郎,眼光見識自然獨到。


    一首詩讀完,他隻覺胸中有說不出的暢快。


    他從沒想過留白還可以這樣用詩詞演繹,一時間竟有些激動的難易自抑。


    台下的學子見劉縣令麵色潮紅,語氣激動,一個個都是麵麵相覷。


    詩詞?


    畫為詩來,詩為畫生?


    剛才不是在說雲逸自創的書法嗎?


    怎麽又扯到了詩詞上麵呢?


    莫非這詩詞,就是雲逸用行草所書寫的內容?


    一時間眾人皆是仰頭踮腳,想要看清雲逸到底寫了什麽東西,竟讓縣令大人如此失態。


    還在旁邊苦思冥想的葉良辰,此時的心態已經徹底崩潰了。


    剛才莊靜庵誇讚雲逸的書法,倒也還說得過去。


    畢竟如果雲逸從小開始練字,十幾年下來,小有成就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如今你劉縣令居然誇讚雲逸所作的詩詞,這是何道理?


    他一個連童生都沒有考過的白身,難道還能做出什麽曠世佳作不成?


    葉良辰很想上前搶過那張紙一探究竟,但僅存的理智卻告訴他,千萬不能這麽做。


    否則自己多年來營造的人設,恐怕就會一朝崩盤。


    聽到劉縣令不提書法,反倒讚歎起詩詞來,莊靜庵不由就是一愣。


    待他迴過神,一把便搶過那張紙朗聲讀了起來。


    “哈哈哈,好詩,真是好詩啊!”


    “於留白處落筆,寫雪景而不見雪字,便知千山、萬徑、漁翁皆被大雪湮沒。”


    “空靈之筆,盡顯大雪之寂寥,這運筆布局,堪稱精妙。”


    “也隻有用小友的行草書寫這首江雪,才不會破壞寒江獨釣圖的意境啊!”


    待莊靜庵讀完,台下的學子早已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整個鹿鳴書院,都隻有莊靜庵爽朗的笑聲在迴蕩。


    “不好意思,老夫失態了。”


    許久之後,莊靜庵終於察覺到不妥,幹咳兩聲自嘲的說道。


    台下的學子麵色複雜,連道不敢。


    拿著詩詞欣賞了許久,莊靜庵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轉頭朝著葉良辰問道:


    “你可曾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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