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大帳是大遼群臣商議國事,製定作戰決策的地方,自然不可能用來宴請款待。陳奧便耐心地等在路邊,一眼就看見蕭太後當先走出大帳。


    在蕭太後身後半步,曹義小心地跟隨著。難得見曹義這麽小心謹慎,顯然置身敵營,讓他也頗為緊張。再往後麵,便是兩行遼國文武。一行人走出大帳,陳奧便喊道:“曹義!”


    曹義扭頭一看,頓時呆住了。他與大宋其他人一樣,都以為陳奧早就死了。這時候見到,真的就像是見了鬼一般。


    蕭太後顯然猜到陳奧來這裏的目的,她微微一笑,對曹義道:“曹欽使,這位陳將軍乃是哀家的貴客,你們該當很熟悉吧?”


    曹義一聽,心裏頓時狐疑起來。自從這場戰爭打響以來,投降遼國的宋將並不在少數。許多人投降之後,朝廷還以為他們是戰死了,對他們的家眷進行了封賞。難道這個陳奧也是這種情況?對外傳言是被射死了,其實是暗中投降了契丹?


    曹義心裏嘀咕一陣,看向陳奧的眼神便有些警惕起來。陳奧心裏隻想著談判的事情,哪裏知道曹義心裏在想什麽?更沒想到蕭太後道行高深,僅僅一句話,就讓曹義對他產生了懷疑。


    陳奧朝蕭太後拱了拱手,道:“太後,我與曹大人久未見麵,想說兩句話!”


    蕭太後大度地揮揮手,笑道:“當然可以。”說著,她領著群臣繼續向前走去。


    經過一上午的接觸,蕭太後已經看出了曹義的心思,知道這個人隻想著盡快結束這場仗。曹義自以為自己表現得很好,殊不知在老奸巨猾的蕭太後麵前,就像個幼稚的孩童一般。


    等到一幹人走遠,陳奧便急不可耐地問道:“是陛下讓你來議和的?”


    曹義本想迴答他,但轉念一想,現在陳奧乃是叛將,我何必如此尊重他?


    他這麽想著,心裏就有些鄙夷,趾高氣昂地說道:“陳奧,你本事可真不小啊,居然能起死迴生!”


    陳奧愣了愣,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就問你,你跟蕭太後議和,打算答應她什麽條件?”


    曹義冷笑一聲,道:“這種事,我好想沒必要告訴你吧?難不成你想套出我的底牌,好向你的契丹主子獻媚?”


    “什麽契丹主子?”陳奧一愣之下,頓時恍然。不論是誰,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他,恐怕都會以為他是投降了遼國了。他趕忙解釋道:“曹義,老子可沒有投降遼國,你別亂想!”


    曹義嘿嘿冷笑,顯然不相信陳奧的說辭。陳奧也有些來氣。他本來就跟曹義不對付,要不是為了民族大義,才懶得跟他糾纏。他怒道:“你愛信不信,但是我要告訴你,昨天晚上,我已經跟蕭太後談好了,讓她無條件退兵。你可不要自作聰明,上了蕭太後的當!”


    陳奧說完,拂袖而去。曹義卻並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裏。他暗想,陳奧這小子口氣忒大,居然能把蕭太後說通,讓退兵?老子要不是知道你的底細,還真差點被你忽悠了。哼!


    曹義冷哼了一聲,招唿隨從趕著蕭太後一行而去。他根本沒有把陳奧的話當一迴事。在他想來,隻要這場仗早點結束,就算是謝天謝地了。再說了,趙恆和寇準在他出發之前,都已經跟他說了,能夠接受的限度。難道陳奧比寇準那樣的人還有本事?曹義是絕對不相信的。


    陳奧被曹義誤以為投降了遼國,心裏有些不爽,迴到帳篷,生了一頓悶氣,又覺得和談這件事不能不管。昨晚明明都已經逼得蕭太後幾乎要答應下來了,難道要讓先前的努力全都白費。於是他簡單填飽了肚子,便匆匆趕到蕭太後宴客的大帳。


    由於蕭撻凜剛死,自蕭太後以下盡皆舉哀。因此款待曹義的酒宴也是簡而又簡。陳奧照例還是不能進去,又聽不見裏麵的動靜,隻能找人打聽。所幸蕭水仙的那個丫鬟小蘭,也作為傳菜的侍婢,經常進入大帳。


    陳奧便向她打聽裏麵的情況。從小蘭的口中得知,蕭太後起初的確打算與曹義商量割地、退兵。不過她這次實際了許多,沒有像昨晚那樣獅子大開口。蕭太後隻是向曹義要求,割讓關南之地給遼國。


    聽到這裏,陳奧心就懸了起來。不過曹義並沒有答應蕭太後的要求,並且堅決不同意割讓領土。這讓陳奧十分欣慰。看來趙恆和寇準那些人還是頭腦清醒的。


    蕭太後似乎也意識到,想要讓大宋割讓土地,似乎不太現實。於是她開始務實起來,直接要求賠款。並且以後每年,大宋都要向大遼進貢歲幣。


    原本這一點,陳奧也是不同意的。在這件事上,他就像隻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一點好處都不想讓。倒不是他心疼這些錢,而是覺得自己不能當漢奸。


    然而曹義卻並沒有猶豫,很快就答應了這個條件。陳奧知道,這一定是趙恆與群臣商議之後的結果。如果不是取得了朝廷上下的同意,曹義是肯定沒有這個膽子拍板決定的。


    接下來,就是討價還價。曹義倒也不含糊,不斷把價碼往下壓,一直到最後,蕭太後提出每年白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曹義才終於答應了下來。


    陳奧也不知道這些錢到底是多少。但曹義與蕭太後已經達成了共識,他也無能無力。這一天談判,直到太陽落山方散。曹義完成了這次任務,紅光滿麵,在契丹群臣的陪送下,離開遼營,向澶州而去。


    陳奧本想托他向趙恆帶句話,但轉念一想,曹義與他素有芥蒂。這次他不在趙恆麵前潑髒水,就算不錯了。指望他幫忙帶話,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因此,他也就沒有再跟曹義接觸。


    然而,並不出所料。曹義迴到澶州,不僅向趙恆匯報了這次談判的結果,還著重提及了陳奧的事情,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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