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至少能感受一下當時的環境!”


    之後我和李智林開車去了殺人案現場。


    原來的服裝店如今已經成了一個摩托車修理店,我們向店老板表明了身份,提出進店裏看一看。店老板很爽快地答應了。


    “你們是為幾年前的殺人案來的吧?”正在考慮是不是要向老板說清楚我們的目的,他已經問了出來。


    “你知道那件殺人案?”我問。


    “知道!以前沒有人敢住在這裏。”老板說,“我是圖房租便宜在這裏開店的!不然,一個摩托車修理店哪裏敢開到這樣的地段來!其實也沒什麽的,誰家的房子裏沒死過人?”


    “你說的對。死人沒什麽,活人才可怕!”我開了句玩笑。


    “店裏麵搞過裝修嗎?”李智林問老板。


    “牆麵是房東出事之後刷的!我沒有裝修過,我們這樣的店子沒什麽可講究的!”他迴答,“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


    “現在的房東是誰?”


    “是那個男死者以前的老婆。”


    “他們不是離婚了嗎?”李智林好奇地問。


    “男死者和以前的老婆有個女兒。”因為之前看過案卷,我已經清楚了大部分情況,“按照繼承法規定,他的遺產應該由女兒繼承,而女兒還未成年,隻能由監護人代為管理了!”


    “對對!”老板點點頭,“在我和他們簽的租房合同上,房主雖然寫的是他女兒的名字,但他以前的老婆作為監護人也在後麵簽了名!”


    “你先忙你的吧!”我想把他支開,“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再叫你。”


    “好的好的!”老板答應著,轉身走了出去。


    那裏曾經消逝過兩個生命!我站在死者躺過的位置,隱隱中有一股陰冷的空氣迎麵而來,於是周身不由得輕輕顫栗起來。——這當然不是害怕,而是一種無法解釋的“法醫式”興奮!


    我感覺到了迷漫在四周的哀怨,正凝聚成無法感知的形體。


    “你來了呀,在等你呢!”它們正用著獨特的感應方式這樣對我傾訴。這種方式隻有法醫才能感覺得出來。


    “嗯,我來了!”我在心裏這樣和應道。


    在看不見的交流中,我開始了對現場的觀察。


    我最感興趣的地方,是男死者倒地的位置。現場照片顯示,在他的旁邊地麵上,曾有一堆植物類的殘渣。


    取出帶在身邊的相機,我對著那個地方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卷尺,先測了測牆麵的高度,再附下身在地麵上測量了起來。


    勘查現場是一個信息收集的過程,案件的推斷是靠一個個數據累積起來的!


    “需要記錄嗎?師父。”李智林問道。


    我點點頭:“你用筆記一下,牆麵高二米五,地麵瓷磚的長和寬都是五十公分。……”


    迴到辦公室後,我把從現場拍下的數碼照片挎貝到電腦裏,再將案卷裏原來的現場照片翻拍了下來。然後用電腦裏的編輯軟件,把兩種照片編排在了一起。


    因為照片裏的牆麵高度和地麵瓷磚長度是已知的,可以做為其他物體的參照物,用軟件將兩種照片作同等放大處理後,利用比例計算法可以得出那些物體的一些數據。


    處理完照片,我和李智林開始對案情進行重新分析。


    “現在再看看我們收集到的信息碎片,有什麽不一樣的結論嗎?”我想先聽聽李智林的看法。


    “在案發時間上,兩人是一同進的餐,死亡的時間也基本相同。”李智林說道,“因為除了男死者的胃裏多了一樣食物,兩人所吃的其他食物種類一樣,狀態基本相同,是飯後不久死亡的。”


    我點點頭表示讚同,接著又問:“案件發生過程是怎樣的呢?”


    “從與空間有關的資料來看,案發時現場的鋪麵是關著的,四周門窗緊閉;兩具屍體躺在一起,身下是血泊,牆麵上有噴濺的血跡,但隻有女死者有開放性傷口,男死者有中毒跡象,中毒原因不明。可以得出,兇手與男女死者有較長時間的相處,男死者中毒在先,女死者被刺在後。兇手是預謀已久,故意讓男死者中毒失去行動能力,在控製了場麵後刺死了女受害人。”


    “不!”我搖搖頭,“女受害人是被男死者殺害的!”


    “什麽?”李智林大吃一驚,“師父是怎麽得出這樣的結論的!”


    “正如你原來所說,正確的結論必須建立在排盡其他可能性的依據上。”我說,“尤其在男女死者死亡的順序上,錯誤的判斷會使案件的偵破走入歧途!”


    說著我從案卷裏取出一張現場照片:“在女死者的倒地位置,有一個女式挎包,應該是她隨身攜帶的。從照片上看不出這個包有什麽異常,但看到挎包的裝飾帶了沒有?它緊挨著男死者,我在網上查過相同品牌的包,這樣的裝飾帶長四十厘米,而通過電腦軟件的比例計算,現場上的包帶長隻有三十厘米。這說明,還有十厘米是壓在男死者身下的。也就是說,男死者是在女死者的身上的物品掉落地之後倒下去的,換句話說,男死者死於女死者之後!印證這一點的,還有男死者身下的血泊,如果他先倒在地上,身下位置應該沒血才對!”


    李智林拿過照片,仔細看了一陣,然後點頭稱是。


    “在男死者的右手衣袖上,有女死者的血跡,原來他們以為,這是女死者倒下去後沾上去的。”我又取出另一張照片,繼續說道,“但仔細看一下這些血跡的形態可以得出,它們都是以較大的動能噴濺上去的,因此形成了這樣的箭頭狀,具有噴出這樣動能的血液的部位,隻有動脈血管或者心髒。如果按照他們的解釋,男死者已經倒在了地上,衣袖下側就不應該有這樣的血跡,但我們看到的並不是這樣!在男死者衣袖的下側,依然可以發現這樣的血跡,而且血跡的噴濺方向是指向男死者的。這就說明,男死者站立時,右手是朝向女死者噴血部位的!”


    “師父的意思,就是男死者右手持刀刺穿了女死者的心髒吧!”李智林聽明白了我的意思。


    “沒錯!”我說,“其實在現場那把刀的刀柄上,早就檢驗出來有男死者的指紋,最直接地印證了這樣的事實。不過,因為那把刀是男死者家裏的,所以大家都認為有他的指紋理所當然,不能就據此認定是他行的兇!隻是他們沒有觀察到,這枚指紋的四周有血跡,而指紋形成的範圍內並沒有血跡?為什麽會這樣呢?這是因為留指紋的人在血液噴濺時握著刀,手指阻擋了濺來的血液!此外,此前男死者先亡的結論蒙蔽了所有人,所以沒有人敢斷言是他殺害了女死者!”


    “蒙蔽了大家的,可能還有當時的慘狀!”李智林歎了一聲說道,“還真不敢往這上麵想!”


    “其實我們是被自己的慣性思維蒙蔽了!”我笑了笑說道。


    李智林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可是,男死者為什麽要殺女死者呢?難道是他劫走了女死者的財物?他之後的死,是不是可以解釋為畏罪自殺?”


    “男死者殺人的動機,現在還無法解釋。但如果把他之後的死就解釋為畏罪自殺,這可又是陷入了慣性思維的怪圈!”我說,“我們還無法排除其他的可能!”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能解釋呢?難道在他殺了那個女人之後被其他人所殺?別忘了,他可是有中毒跡象的啊!”


    “中毒沒有錯,而且還是具有窒息特征的中毒。但除非找到毒物,否則無法去確定!”


    “幾年前做過毒物檢驗,然而一無所獲,沒有查明中毒的原因。現在還能查清嗎?”


    “之前他們所做的是無機物毒物檢驗,不能說沒有作用,至少幫我們排除了無機物中毒的可能性。”


    “該怎麽進行下一步呢?我可完全失去了做法醫的信心!”李智林神情黯然地說,“你說了這麽多疑點,我居然一個也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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