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進行了一次又一次,卻從來沒有查到死嬰的原因。


    5年了,村子裏再也聽不到初生嬰兒的啼哭,一個新生兒也沒有,村子仿佛都變老了。原本有1000多戶的村莊,搬走了一大半,如今隻剩下400多戶人家。


    但,生活還在繼續,就像這白河,無論河床是什麽顏色,它仍舊孕育著兩岸的百姓,它的腹腔裏仍舊有無數的水族在生存。


    最近這段日子,魚也慢慢減少了,人們說,連白河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哥,迴了。”沐華的聲音把沐傑從沉思中拉出來,他應和一聲,慢慢地走了上去。


    四個人並肩走了迴去,誰也沒有說話。


    家裏,飯菜已經做好,雪白的魚湯冒著熱氣,雪白的魚湯,和白河的河床一樣白,雪白的魚肉,像嬰兒的肉一樣嫩。


    白河仍舊流淌著,日子仍舊流淌著。


    人們還是這樣生活。


    不過,魚確實是越來越少了。


    十多天後,當沐華再次搖船到白河中央,正要撒網下去的時候,一條魚從水裏跳了出來。


    接著又有幾條魚跳出來。


    再接著,更多的魚躍出水麵,銀閃閃的魚在太陽下撲騰著,一眼望去,河頭河尾都是魚,魚形成了浪,白河水麵被魚的鱗光遮住了。


    沐華的眼睛被眩花了,揉了揉眼睛,一網下去,滿滿一網的魚。


    又一網下去,滿網。


    打了三網,漁船載重到了極限,而魚仍舊在不斷飛躍,更多的漁船加入了撒網的行列。


    沐華把漁船搖迴岸邊,放下倉裏的魚,又返迴河麵,持續拋網。


    這一天,整個白河村都豐收了,龍王爺的子子孫孫們落網的不計其數,每家每戶的漁船和魚倉都滿了,最後實在裝不下這麽多魚,才依依不舍地搖船歸岸。


    華英和娘拿著木桶進入自家後院修砌的魚倉,打算撈幾條魚做晚飯。


    後院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華英打開燈,橘黃的燈光在魚倉裏灑了個圈,水麵上白乎乎一片。


    走進一看,是魚。


    是一條條翻白的魚。


    華英半跪在池邊的水泥地上,伸手撈起一條魚。


    軟,粘稠,不反抗——魚是死的。


    所有的魚都死了。


    華英想起自己懷裏那個死去的孩子,握著魚哭了起來。


    在一池泛著白光的死魚麵前,沐傑和沐華都怔住了。沐傑同樣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他把魚一條一條撈起來,用木桶裝好,提到河邊,準備把魚扔進河裏。沐華用扁擔擔著一擔死魚,跟在他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朝河邊走去,死魚發出淡淡的腥臭味。


    越往河邊走,腥臭味越濃。


    月光明亮地照著,河邊已經站了不少人,他們形成一道人牆,遮住了白河。


    沐華和沐傑擠進人群,眼睛看到白河,都怔住了。


    白河水麵上覆蓋著厚厚一層死魚,看不到盡頭,整條河流仿佛都停滯了、消失了,隻有死魚,凝固在人們的視線裏。


    濃烈的腥臭味撲上鼻尖。


    白河裏的魚全都死了。


    人們花了三天時間才把白河裏的魚撈幹淨。


    沒有了死魚的白河水和往常一樣清澈,它脈脈流淌,無聲無息。


    水麵下再也沒有魚,沒有蝦,沒有任何活物。


    白河,和白河村的女人一樣,失去了生育能力。


    但生活仍舊在繼續。


    第三章 水鬼


    這是個炎熱的夏天,在白河邊緣地帶,河床有一線淺淺的鵝卵石,白色的河床沒有侵蝕到此處。這裏水色清澈,水剛剛能到達成年人的腰際,每到傍晚,人們都喜歡在這裏洗澡,水性好的人們就從這鵝卵石的淺水處往深處遊。


    和往常一樣,這個黃昏,人們在白河近岸的地方遊泳洗澡,岸上傳來炊煙的味道。


    一個孩子朝深水處遊去,誰也沒有在意他的動作——白河邊長大的孩子,從小就是遊水的好手。


    幾分鍾後,人們聽到那孩子變形的叫聲,水花在離岸不遠的地方濺起來,孩子驚恐的臉在水花中央掙紮著:“救命!有人在拉我!”


    好幾條漢子迅速遊過去,沐華衝在最前麵。


    孩子的臉從河麵上消失了,隻剩下一縷頭發漂浮著。


    沐華及時抓到了那縷頭發,他一把揪住,往上拔。


    頭發連根扯了下來,孩子卻繼續下沉,沐華明顯感到,底下有什麽力量在和自己對抗,孩子就是被那股力量帶下去的。


    來不及多想,他潛入水下,雙手抓在孩子的腋下。


    白河水如此清澈,沒有什麽阻斷他的視線。沐華看到孩子的身體隨著自己的用力在上升,而那股力量仍舊在持續朝下使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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