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急步走出府門,見天色迎黑,叫上車馬直馳武安君府。龐蔥迎出,帶他直入客廳,安排他坐下,自去書房稟報龐涓。


    不一會兒,龐涓急步走來,未至客廳,聲音已傳進來:“小弟,許久不見,是哪陣風兒吹你來了?”


    白虎起身,抱拳應道:“小弟剛巧路過這裏,思念大哥,順道進來看看。”


    “大哥也是,前日與你嫂子說起你家,你嫂子甚是喜歡小起兒,定要大哥尋個好天氣,說是過去望他。”


    “謝大嫂了!”白虎略頓一下,轉過話題,“孫將軍如何?”


    “唉,”龐涓歎道,“大哥換過幾個醫師,日日換藥,外敷內用,孫兄傷口上的紅腫隻是不消。大哥愁壞了,正尋思再換醫師呢!”


    白虎不無焦急,點頭道:“嗯,大哥憂的是。刑死之人,多非死於行刑,而是死於刑後膿瘡。好在孫兄有大哥照料,小弟略有所安。孫將軍這陣兒如何?小弟既已來了,也想望望他去。”


    “孫兄習慣日落而息,這陣兒定是睡下了。”龐涓截過話頭,“小弟若是無事,大哥陪你隨便走走。待會兒酒食上來,咱兄弟喝上幾爵如何?”


    “這敢情好!”白虎笑道。


    龐涓吩咐龐蔥安排酒食,自與白虎信步走去。二人沿著院中小路轉有一時,眼見將至後花園處,龐涓卻頓住步子,拐向另一條小徑。


    白虎笑道:“大哥的後花園,小弟也是久未來了,何不進去走走?”


    龐涓當即攔住,笑道:“大冬天的,雪尚未化,滿目蕭殺,花園裏最是傷感,小弟還是不要看了。”


    白虎不好再說什麽,跟隨龐涓沿另一條小路轉迴客廳。


    也是冤家路窄。二人走至賬房處,忽見一人興高采烈地走出賬房,後麵送出一個聲音:“苟仔,家老說了,隻能予你五金,若是再賭,分文沒有!”


    苟仔迴頭大叫:“叫喚個啥,爺曉得了!”


    苟仔話音落地,剛走幾步,迎頭碰到龐涓、白虎。


    苟仔見是龐涓,驚惶失措,結巴道:“大……大將軍!”


    天雖蒼黑,但在西天餘光的映射下,苟仔臉上的那道疤痕仍見分明。龐涓、白虎皆是一震,龐涓虎起臉來,衝他罵道:“還不快滾!”


    苟仔屁也不敢放一聲,垂頭沿著白虎他們走過來的小徑急急溜去。


    白虎癡癡地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小徑的盡頭。


    龐涓叫道:“小弟!”


    白虎似是沒有聽見。


    龐涓提高聲音:“小弟!”


    白虎打個激靈:“噢,走神了。大哥,此人是誰?”


    “一個畜生!小弟,走吧,酒食想是備好了!”


    白虎頓住步子,揖道:“小弟想起一事,急需迴府一趟,此酒明日再喝如何?”


    龐涓略怔一下,迴揖道:“小弟既然有事,大哥就不強留了!”


    龐涓將白虎送至府門,早有車馬候著。


    白虎迴身揖道:“大哥留步,小弟改日再來拜訪!”


    龐涓迴禮道:“小弟慢走!”


    望著白虎的車馬漸走漸遠,龐涓臉色一沉,急至後花園,來到苟仔的小院,卻已不見苟仔。詢問婢女,婢女也是不知,隻說他拿上金子,從後花園的偏門溜出去了。


    龐涓忖思有頃,召來龐蔥:“蔥弟,苟仔哪兒去了?”


    龐蔥撓頭道:“蔥弟不知。迎黑時,賬房找我,說他急支十金。十金是筆大數,但他是大哥看重的客人,小弟考慮再三,就讓賬房暫先支他五金,待稟過大哥,另外支他五金。”


    “哼!”龐涓怒道,“這個畜生,還真是活膩味了!”


    “大哥?”龐蔥不解地望著龐涓。


    “蔥弟有所不知,”龐涓解釋道,“此人本是左軍司庫,因癡迷賭博,私賣糧草,犯下不赦死罪。軍中事發,此人跑至大哥帳下,乞求大哥活命。也是大哥愛惜人才,念他屢立戰功,這才網開一麵,放他一條生路,藏他在此思過,欲待軍中風頭過時,另外委他一個差使,使他戴罪立功。誰想這畜生不思悔改,賭病又犯,還敢支錢去賭,叫大哥如何容他!”


    “唉,”龐蔥追悔起來,“都怪蔥弟疏忽,不曾問他一問,這就支錢了!”


    “此事與蔥弟無關!”龐涓安慰他道,“隻是——這畜生如此拋頭露麵,卻於大哥不利!”


    “哦?”


    “大哥在軍中享有盛譽,若是三軍將士知曉大哥包庇、窩藏貪犯,憑大哥長一千張口,也是解釋不清。三軍失治,大哥失威,如何再去號令?”


    聽聞此話,龐蔥自也感到事大,急問:“事已至此,如何是好?”


    龐涓對龐蔥耳語一番,龐蔥連連點頭。


    白虎脫身,急急迴到司徒府中,召來府尉及眾捕卒,囑道:“畫中之人已現身,若是不出本府所料,此時正在賭館!你們馬上前去,務必生擒此人!”


    府尉領命,急帶數十捕卒,一陣風似的卷至那家賭館,將之圍個水泄不通。府尉帶人闖入賭場,場中賭徒不知發生何事,各尋角落,瑟瑟發抖。


    府尉尋不到苟仔,叫出掌櫃,出示畫像,問道:“你可認識此人?”


    掌櫃看一眼畫像,點頭道:“迴稟官爺,此人喚作疤臉,館中之人俱認得的。後晌疤臉輸掉十金,方才又持五金來,卻待要賭,被人叫出去了。”


    府尉急問:“何人叫他走的?”


    掌櫃略略一想:“好幾個人,站在門外,因天色蒼黑,在下看不清楚。”


    “幾時走的?”


    “剛剛走的。”掌櫃指著幾案上的一隻茶碗,“官爺請看,他的茶水尚是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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