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卬將酒爵雙手端起,公孫鞅接過,與公子卬碰過,二人同時一飲而盡。


    酒過十數巡,公子卬、陳軫、公孫鞅、樗裏疾四人均呈醉態。林掌櫃叫來樂手和舞女在一邊助興。


    公孫鞅的舌頭已經微微發僵,仍在舉爵:“嚐聞上將軍一怒,天下驚心,今日一會,方知此言不虛呀。來來來,公孫鞅再敬上將軍一爵!”


    公子卬亦是僵著舌頭舉爵道:“大良造高抬魏卬了!”


    “盛讚上將軍的不是公孫鞅,而是秦公啊!”


    “哦!”公子卬似是吃了一驚,“秦公怎麽說?”


    “方今天下,”公孫鞅鄭重其事地說道,“秦公最佩服的隻有上將軍一人。”


    “大良造別是虛言吧?”


    “公孫鞅所言,句句屬實。有一天秦公與鞅閑聊國事,忽然問鞅,愛卿可知魏侯何以雄霸天下嗎?鞅思索良久,竟是不知。秦公說道,欲霸天下,首在人才。魏侯之所以獨步天下,隻因他的身邊有兩個大才。一是公子卬,可為當世之雄,另一是陳軫,可為當世之英!”


    公子卬臉上放光,神情飄飄:“聽聞秦公獨具慧眼,看來真是傳言不虛呢。好好好,此酒魏卬喝下!”接過酒爵,一飲而盡!


    公孫鞅看一眼正在那邊舞蹈的美女,半開玩笑道:“自古英雄愛美女,上將軍英武自是不必說的,不知這美色——”


    陳軫微微一笑:“公孫兄有所不知,上將軍除武學之外,還有兩絕,一是品酒,二是品色!”


    公孫鞅脫口而出:“哦?在下不堪酒量,卻是好色。所憾的是,在下隻是好色,並不知色,今日幸遇上將軍,還望上將軍不吝賜教!”


    “魏卬見笑了!”公子卬拱手謝過一句,開始談色,“若說天下美女,當是各具特色。粗略論之,楚女能歌,趙女善舞,齊女賢淑,燕女多情,胡女妖嬈……”


    公孫鞅點頭讚道:“佩服,佩服!上將軍真是行家裏手呀。那魏女和秦女又當如何呢?”


    “魏女看得多了,反倒不覺出色。至於秦女嘛,我也有兩個字——絕妙!”


    公孫鞅聽到此處,撲哧一笑:“公子說笑了。在下寄居秦地十餘年,尚未看出秦女有何絕妙之處!”


    “秦女絕妙,是因為秦女難求啊!”


    公孫鞅笑問樗裏疾:“五大夫,鞅是衛人,並不知秦。你算是老秦人了,這也說說,秦女果真難求嗎?”


    樗裏疾笑道:“樗裏疾此生最是懼怕女人,看都不敢看,何敢言求?”


    公子卬手指樗裏疾哈哈大笑:“怎麽樣,本公子沒有錯說吧。《詩》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此詩是秦風,說的不正是秦女難求嗎?”


    公孫鞅亦笑一聲:“‘所謂伊人’,想必就是公子了。秦女縱使有心‘從之’,隻怕也是‘道阻且長’啊!”


    公子卬醉眼迷離:“公孫兄既如此說,本公子真就開口相求了!”


    “但凡有公子看得上眼的,在下盡力張羅!”


    公子卬朝那邊略一揮手,眾樂手、舞女退出。公子卬身子微微前傾,壓低聲音:“天下盛傳兩個絕色女子,公孫兄可曾聽說?”


    公孫鞅也湊前去:“哦,在下孤陋寡聞,願聞其詳!”


    “一個是周室公主,名喚姬雪,說是有沉魚落雁之容;另一個是秦室公主,名喚紫雲,說是有羞花閉月之貌!”


    公孫鞅暗吃一驚,口中卻道:“聽公子語氣,難道是對紫雲公主——”


    公子卬忙揖大禮:“大良造若能玉成此事,魏卬必有厚報!”


    公孫鞅眼珠一轉,哈哈笑道:“英雄既識美人,美人當配英雄。上將軍既然看上紫雲公主,此事包在公孫鞅身上就是!”


    公子卬心裏卻是忐忑:“不知秦公——”


    公孫鞅再笑一聲:“哈哈哈哈,秦公能得上將軍為佳婿,不定會高興成什麽樣兒呢。公子放心,待在下尋個機緣,先向陛下提親。隻要陛下允準,公孫鞅願為公子保媒!”


    公子卬起身,行叩拜大禮:“魏卬謝大良造成全!”


    在迴官驛途中,樗裏疾一臉迷惑地望著公孫鞅:“公子卬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十足大草包一個,大良造將紫雲公主許嫁與他,豈不是將鮮花插在牛糞上嗎?”


    “唉!”公孫鞅輕歎一聲,“此舉實屬無奈啊!”


    樗裏疾越發不解:“無奈?”


    “公子卬對魏來說是個草包,對秦卻是天賜至寶!”


    樗裏疾更是詫異:“天賜至寶?”


    公孫鞅微微點頭。


    樗裏疾撓撓頭皮,半晌方道:“據下官所知,公子卬名為上將軍,手中並無實權,三軍將士幾乎全在龍賈、裴英諸將手中。上大夫更是一個虛名,朝中各司,皆在白相國手中!”


    “你呀,”公孫鞅笑道,“淨看這些皮表。魏罃多疑,魏宮實權名義上是由白圭、龍賈等權臣分掌,其實全在他一人的掌控之下。而在魏罃心裏,聽起來順耳的隻有陳軫,用起來順手的隻有公子卬。這兩個人,一左一右,一文一武,恰如魏罃的左臂右膀。此二人若能為我所用,魏罃想不聽話,也由不得他了!”


    樗裏疾佩服地說:“大良造高瞻遠矚,下官歎服!隻是下官擔心,他們二人真的能夠為我所用嗎?”


    公孫鞅微微一笑:“這樣說吧。他們好比兩條狗,隻要咱們不停地扔骨頭,你說他們能不聽話嗎?”


    樗裏疾甚感詫異:“扔骨頭?什麽骨頭?”


    公孫鞅哈哈笑道:“這個骨頭嘛,咱們就得細細琢磨了!”


    公孫鞅他們前腳剛走,陳軫就將公子卬安排到另外一間雅室,吩咐戚光道:“今兒上將軍走鴻運,你叫林掌櫃他們安排兩個玩家陪上將軍玩一把!”


    戚光答應一聲,走出去安排。見房中再無別人,陳軫朝公子卬笑道:“上將軍,你走這步棋,真是妙著啊!”


    公子卬莫名其妙地望著陳軫:“哪一步棋?”


    陳軫又笑一聲,緩緩說道:“方才這一步呀!你看,不著痕跡的一句話,非但抱得美人,且又結上了秦公。上將軍得到秦公這個泰山,天下列國敢不刮目相看?”


    公子卬恍然大悟,連連拱手:“說起此事,真還得謝謝你這個做大媒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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