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自己的父母好麵子,但方子業必須要把他們的這條線給抽了,做事說話,不要有什麽麵子情節,不然會吃虧的。


    梁霞和方南對看了一眼,梁霞說:“那結婚還是要辦得熱鬧一些好。”


    “那如果我說,你們如果非要這麽強的話,我和聽竹直接拿著戶口本去登記結婚證之後,就不辦婚禮了。”


    “你要怎麽辦呢?”


    “我如果說,我就要在漢市舉辦婚禮,就邀請那麽幾桌人,爸媽你們不同意也沒辦法,因為這是我結婚!~”


    “我強起來了,你們要怎麽辦?”


    “就不讓我結婚了,就讓我光棍一輩子?”


    “我知道你們肯定不願意,所以我也不會這麽選擇,因為你們是我的爸媽,我得尊重你們。”


    “但每個人的情況是不一樣的,就好比,我們鎮裏麵,有錢的人,給彩禮都是給了三十九萬八,我們家也要學嗎?”


    “有些人家,陪嫁陪了百來萬,那你覺得我叔叔到時候嫁小琴的時候也學著這麽陪嫁他陪得起嗎?”


    “可反過來思考,聽竹她沒有做錯什麽,她自己堅定自己可以做好自己父母的工作,我們就不要去逼她了。”


    “我學醫這麽些年,有好多年過年不迴來是吧?你們想不想我?”方子業繼續問。


    “那當然想啊?”梁霞迴道。


    方子業繼續說:“是吧?我也想迴來,我會想方設法的迴來。”


    “可是?”


    “聽竹她不一樣,她連想的辦法都沒有。”


    “她父親倒是偶爾迴家一趟,但她母親,從來都不好迴,而且她父親都是年後才迴老家。”


    “她就一個人和奶奶過。”


    “你讓她怎麽和自己的父母培養感情?啊?”


    “假如,我的意思是假如,以後我結婚了,我也年後才迴來,待個一兩天,然後把孩子全部丟給你們,給你們點錢……”


    “或者我在外麵再找一個……”


    “你們兩個不把我綁起來打?”


    “……”


    方子業依舊沒有完全說服方南和梁霞,不過這件事也算是暫時擱置了下來。


    耐心與兩人解釋完後,方子業又來到了樓上的次臥,洛聽竹果然是憂心忡忡地坐在了床頭,看著窗外,有些失落。


    方子業推開門後,洛聽竹笑著往方子業的方向看了一眼,臉色略有些蒼白。


    方子業脫下鞋子,與洛聽竹並坐:“聽竹,我爸媽不是嫌棄你,更不是揭你的傷疤,更不會覺得你我以後沒有你父母的幫襯。”


    “你也知道,他們是農村人,他們希望更加尊重你,所以還是要正正當當的明媒正娶,就算學不了古代的三書六聘。父母這一關,他們希望可以做好。”


    “因為他們是我的父母,所以他不希望給我添堵,你能明白麽?”


    “他們更不希望你糊裏糊塗地就嫁過來了。讓別人覺得我們家不把你當人。”


    其實,很多人在找媳婦兒的時候,如果不需要彩禮之類的,會讓很多人覺得開心,能少給錢那是最好的。


    像方子業父母這樣的,反倒不多。


    洛聽竹點頭:“我知道的,師兄。”


    洛聽竹的聲音比較低落,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自己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愛自己的父母,為自己張羅婚事的父母等等……


    但自己的父母雙方,各自成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們不可能再聚在一起,平平和和,熱熱鬧鬧地這麽圍聚一起。


    就算是以後有了孩子,她要帶著自己的孩子去見外公外婆,都不知道該去哪裏……


    洛聽竹現在反而有些恐懼方子業父母的尊敬。


    “是不是覺得很委屈?”方子業攬住了洛聽竹的肩膀。


    洛聽竹聳了聳肩膀,點了點頭。


    沒有人可以知道,別人萬家燈火,父母相伴時,洛聽竹的感受。


    這甚至都不是自己的父母遠離家,在外掙錢這種孤單和思念。


    而是洛聽竹孤單時,她自己的父母,在另外一個地方,另承歡愉,但這一切,與她卻無關。


    所幸,洛聽竹是一個人獨居,並未隨了任何一方。


    所幸,洛聽竹的奶奶也沒有去世特別早,至少在她高中期間,洛聽竹的節假日都還有一個人陪伴她。


    如果她奶奶在世,這件事就好辦得多。


    “沒關係,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雖然有些事情過不去,但我們也隻能往前看。”


    “你的心結,我也幫你解不了。甚至就算是叔叔阿姨現在再離婚重組,依舊解開不了,不是嗎?”方子業細聲安慰。


    “你雖然原諒了叔叔阿姨,但並不代表你走出了你自己以往的委屈。”


    “其實你我都知道,如果你願意的話,你的爸爸,你的媽媽,他們今天晚上就可以趕過來。”


    “隻是你還沒有做好相應的準備。”


    洛聽竹繼續點頭,她聽著方子業的心跳,目光開始上移,開著方子業的側臉,而後又看到了方子業的石膏和紗布。


    “師兄,我們不聊這個了,你手還疼嗎?”洛聽竹轉移了話題。


    “還有一點。但現在還好,明天開始功能鍛煉的時候,估計還得吃點苦。”方子業說。


    方子業也不希望自己的右手餘留什麽後遺症。


    但受傷之後,估計所有的功能都無法恢複到受傷前的百分之百,最多也就是無限接近於百分百。


    不過隻要能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就對自己的技術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方子業依舊還是方子業。


    “叔叔阿姨非要見我爸媽嗎?”洛聽竹忽然又把話題拉迴,語氣沉定。


    方子業搖了搖頭:“不是他們非要見的,但我爸媽終究還是提醒了我!~”


    “不過他們可以不見,但我必須得去見。”


    “畢竟他們是你的父母,他們生養了你。讓我有這麽好的一個妻子,我要去拜訪他們的。”


    “你得帶著我去,就過一段時間去。”


    方子業也不會精通所有的人情世故,結婚這種事,沒有越辦越好這個說法。


    就是一榔頭的‘買賣’。


    洛聽竹點頭答應了:“好。”


    人生就是一步又一步不斷妥協的過程,對自己妥協,對他人妥協,對過去妥協,對未來妥協,這就是成長。


    “……”


    翌日,方子業讓蘭天羅開著自己的車,送方南和梁霞兩人迴家。


    方子業進到後座裏陪方南和梁霞說話時,方南說:“小葉,你們現在都長大了,如果你們覺得事情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就按照你們的想法來。”


    “爸媽都老了,思維有些僵化,但作為父母,還是有這個義務,告訴你們一些我們知道的事情。”


    “即便你們不認可。”方南和梁霞也退了一步。


    “謝謝爸,謝謝媽!~”方子業的內心有些五味雜陳。


    雖然說,他也覺得方南和梁霞的思維有些古板,有些好麵子,甚至有些僵化。


    可看著以前幾乎‘無所不能’的父母,逐漸趨近於平凡,甚至有不少的‘缺點’,這種感覺,真實卻難受。


    但這也是成長。


    “我和聽竹過段時間就迴來。”方子業說。


    蘭天羅坐在駕駛位,一言不發。


    直到方子業離開,蘭天羅才道:“叔叔阿姨,你們坐穩了啊,我要開動了。”


    “好的,蘭醫生。”


    車子緩緩啟動後,梁霞才道:“蘭醫生,聽說,你是洛聽竹的弟弟是吧?”


    “是的,我是姐的親弟弟。”蘭天羅齜著牙說。


    ……


    方子業並未直接返迴別墅區,送自己的父母離開之後,李永軍教授就在對麵第一時間對方子業招手了。


    洛聽竹等人則已經迴到了實驗區。


    “子業,陳院長讓你我一起去行政區的會議室。”李永軍教授的臉依舊有些黑。


    “好的李老師!~”方子業聲音平靜,右手開始慢慢握拳伸開鍛煉手指的屈伸功能……


    會議室裏,來的人並不少,除了李永軍和方子業之外,還有內科、中醫科、檢驗科等各個科的組長和副組長。


    醫務科的彭雪林副主任此刻拿著一張報表,待到人齊後,便聲音略洪亮地道:“陳院長,我宣讀數據了。”


    “好。”陳宋點了點頭。


    “這一次,我們療養院,一共接診留觀患者233人,輕症患者一百九十七人,急重症貳佰四十人。共接診患者640人。”


    “絕大部分患者,都得到了極為良好的轉歸。”


    “進我們療養院的總體死亡率不到百分之八。重症急診患者死亡率不超過百分之二十五……”


    “這一次的搶救過程中,我們療養院接受了百分之八十五的急重症患者,剩餘百分之十五,僅有一人目前在民大醫院的icu內。”


    “這一次,我們療養院內參診率最高的醫生是外科的周福勇副主任醫師,重症急診參診率最高的醫生是外科的方子業教授……”


    “搶救率最高的是負責留觀區的薛東方教授……”


    彭雪林非常客觀地描述著每一項數據,方子業不是每一樣都拔得了頭籌。


    比如說搶救率最高的,就是門口留觀區,因為都是皮外傷,除了極少數人可能被忽略掉而死亡,基本上都得到了良好的轉歸。


    都能被趕走的患者,能怎麽樣嘛……


    “重症急診搶救率最高的醫生是方子業醫生,一共參與了五十一人搶救,死亡率百分之四。”


    聽到這個數據,眾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部分人都知道,五十一的百分之四就是2,其中一個還是主動脈夾層破裂的。


    數據也會說話,數據不會騙人!~


    方子業雙目平靜,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已經發生的事情,不管做得好不好,再去糾結沒有任何意義。


    “這一次急診搶救過程中,我們療養院有五名醫護人員受傷,一組三人,二組與三組一人。”


    “一組三人是於事故現場受傷,其中一人右上臂刮擦傷,一人右小腿砸傷致腓骨骨折,一人手掌劃傷。”


    “二組受傷的是一名護士,是在推送平車時,碾壓到了右腳,導致了趾骨骨折。”


    “三組受傷的是方子業教授,現場滾石劃傷,右手肌腱損傷。”


    “這一次急診搶救過程中,我療養院共計十人發生低血糖,一人過勞昏迷!經過了搶救與處理後,目前都已經平安無事。”


    “陳院長,本次急診搶救過程中,我院所有數據匯報完畢。”


    陳宋聞言,點了點頭:“宋立波,你匯報一下統計數據,安排好工傷請假。”


    “並且把數據整理上報,要予以適當的營養補貼。”


    宋立波馬上拿出了報表:“陳院長,本次受傷五人,護士兩人,醫生三人,目前均已完善相關的請假手續。”


    “護理部兩人已經找到了頂替崗位。”


    “趾骨骨折與腓骨骨折,是聶明賢副主任醫師與吳軒奇副主任醫師行了克氏針內固定術。”


    “內科受傷一人,是唿吸內科的錢程副教授,手掌劃傷,他說他可以繼續堅持工作。是手外科杜東臨教授與吳軒奇副主任醫師二人予以縫合術治療。”


    “外科受傷兩人,神經外科江道斌副教授右上臂劃傷已經予以清創縫合處理,是我院杜東臨教授親自操作。”


    “創傷外科方子業副教授為右手肌腱損傷,由吳軒奇副主任醫師行肌腱縫合術處理。”


    “我院目前外科未術的擇期手術患者一共……”宋立波繼續詳細地進行了相應的匯報後。


    宋立波話鋒一轉,道:“陳院長,此次搶救過程中,有兩家醫藥公司在配備器械的過程中,坐地起價!”


    “我已經將相應的信息、錄音讓人整理成材料,報了出去,其中一份交與漢市軍區,一份報給了恩市的市場監管部門。”


    聽到這話,所有人的目光都立刻一閃。


    “哪兩家公司?”陳宋的聲音立刻一寒。


    “陳院長,是哪兩家公司並不重要。”宋立波非常穩重地提醒。


    陳宋點了點頭:“王奇山,這一次急診搶救中,你帶隊得非常好,並未為了追求中醫在急診搶救中有用,就隨意橫亙,也及時帶隊對我院的大部分患者進行了相應的建議與診治。”


    “我一直強調,我們中醫組,與內科、外科組一樣,都是療養院的組成,我們中醫組有用,但醫學並非隻有中醫有用,中醫為用。”


    “中醫並非為名。”


    “隻要能治得好病的醫術,都是好醫術。”


    王奇山是中醫組副組長,聞言麵色沉穩,一一掠過眾人:“謝謝陳院長勉勵,這是我們的本分。”


    “真正的中醫不會為了救病人,為了彰顯自己的優越性,自己的存在感就輕視其他醫學,內科的楊教授,外科的方教授,在院內診療過程中,也征求了我們的意見!”


    目前,療養院的院長是陳宋,陳宋是中醫組的組長,所以,王奇山也並不願意看到不同組之間有太大的隔閡,為了搶功,就搞出一些分歧。


    陳宋繼續看向了內科的楊鳳根教授:“這一次,內科的楊教授也值得嘉獎,在我們療養院麻醉組缺少人手的時候,你們義不容辭地站了出來,負責了患者的生命監護。”


    “為外傷患者的術前、術中、術後保駕護航做了極大的貢獻。”


    “外傷患者術中,七分監護,三分手術。我們療養院這一次在參與超急重症搶救的過程中,能夠有此數據,你們居功至偉!~”


    楊鳳根聞言忙道:“陳院長謬讚了,七分監護三分手術這話不假,但沒有三分,另外的七分都是假的。”


    “這一點,從二組統計的數據就可以看得出來。”


    “外科的各位教授,在外傷的搶救中,盡勞盡力……”


    楊鳳根並未為自己標杆。


    內科或者普通的急診則罷,但這種大型的外傷急診,起大用甚至是關鍵性作用的,還是外科。


    不可否認。


    陳宋接著轉頭看向了李永軍:“外科李永軍教授。”


    “自你將我療養院外科搶救組方子業教授調任出療養院後,院內急重症患者的成活率下降至百分之十八。”


    “你拿什麽負這個責?”


    陳宋說完,緊急地敲了敲桌子:“現在,門口,轉運處,恩市衛生健康委員會的人和軍醫管理處的人在那裏與死亡患者家屬的溝通和解釋,你要不要去臨場參與?”


    李永軍聞言,立刻低下了頭。


    這個問題,他沒有辦法迴答!


    因為沒有正確答案,即便他說,方子業在現場搶救的一些患者數量,不亞於留在療養院內搶救的人數,也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即便是方子業不去,可能一些患者也沒有絕對的生命危險,隻是臨場處置沒有那麽好,有一些病人還要轉來療養院,也還有生還的希望。


    但是,方子業從療養院內離開後,實實在在的有一些本可以搶救的患者,如今已經一去不迴。


    “陳院長,我沒有辦法負責。”


    “不管陳院長如何處理,我都坦然接受處理結果。”李永軍沉聲道。


    陳宋看向所有人:“外科在這一次的搶救過程中,功過相抵。沒有任何嘉獎,我也不會為任何人報功。”


    “外科組長李永軍,現場急救指揮有功!”


    “但整體搶救指揮一塌糊塗,根本找不準重心和定位,功過相抵。”


    “你們是一個團隊,你既然是外科的組長,你就是團隊的負責人,你的一言一行,每一個選擇,其實都是在踐行生死。”


    “你犯的錯,不僅會影響到你自己,還會影響到你所在的團隊,這就是你的職責所在。”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為止。”


    “各個組長迴去分派自己的內部事務吧。”陳宋揮了揮手,也沒有再繼續對李永軍追責。


    因為李永軍在現場的確做得非常好了,這一點他不可否認!


    但是,現場指揮歸現場指揮,搶救絕不僅僅隻有現場。


    把人救了出來,和把人救活,把人治療好,是不同維度的概念。


    所有人在從會議室退出時,都麵麵相覷地看著李永軍等外科的人,又看了看陳宋,默然一片。


    倒是李永軍等人,什麽都沒說,安安靜靜地收拾了自己的筆記本後,就退出了會議室。


    出了會議室後,李永軍才轉身問道:“林教授,我們外科組的手術室,現在已經停了吧?”


    “是的,現場搶救已經結束了,沒有病人再轉運過來,估計是後續再沒…”林橋山將活人二人吞了下去。


    “嗯,等會兒吩咐各個小組,一定要細致地做好本組相關的擇期手術工作。”


    “每個團隊,仔細地對在院的患者病情進行評估,一旦生命體征平穩之後,陸續將在院的患者轉運出去。”


    “陸續地重新恢複我們療養院的職責。”李永軍道。


    林橋山馬上追問:“李教授,那這一次現場搶救中受傷的那些人怎麽辦?”


    “我的意思是,職能部門的消防和警察。”


    李永軍毫不猶豫道:“繼續留觀、康複,適時陸續安排出院!~”


    林橋山的眉頭緊鎖:“我怕這樣,可能會引起其他一些患者的不滿。”


    把職能部門的人留下來,其他人都轉運出去,這不就是區別對待麽?


    “不滿就不滿,事故發生時,他們也是第一時間趕赴現場的,他們值得被厚待。”李永軍是從京都醫院來的,對這方麵十分篤定。


    林橋山馬上道:“李教授,也不隻是這樣的情況,還有一些是在場的群眾,在事發之後的第一時間就趕去參與搶救受傷的,那這一部分人?”


    “他們更不是吃這種飯的,我也是基於這一點,才給李教授您提出這一疑慮的。”


    林橋山考慮得比較周到。


    是,警察和消防是值得被厚待,可從另外一個層麵,這兩個職業就是吃這碗飯的,他們必須要去。


    他們經過了特殊的訓練!


    然而,也有一些群眾,完全就是赤誠之心,他們不專業,沒培訓,在參與搶救的過程中受了傷,如果一刀切的話,難免有些不人道。


    “我個人覺得,這種事陳院長雖然沒有提,但陳院長心裏肯定會有考慮。”


    “若是平時,這種事情我們療養院可不必理會,但這畢竟是特殊情況。”


    “火情發生之後,要收尾的可不僅僅隻是滅火和現場,更不隻是這幾天的急診搶救,還有後續種種。”林橋山的胡茬上下擺動,如同鋼針一般淩厲。


    李永軍的目光一閃。


    “那這件事就容後再議。我們先安排後續的手術和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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