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方子業還是迴到了自己的崗位,並給秦葛羅大哥打包了宵夜。


    秦葛羅早就過了住院總階段,如今被鄧勇安排幫忙是人情,不幫是本分,方子業不可能上房揭瓦。


    方子業本以為秦葛羅會拿著打包的宵夜離開,沒想到秦葛羅卻就地解決,完全沒離開的意思,目光灼灼,滿是吃瓜的好奇:“子業,手外科有兄弟找我打聽劉煌龍教授的消息。”


    “協和醫院的劉教授要來我們醫院的創傷外科,這消息屬實嗎?”


    劉煌龍,至少在鄂省的骨科領域,屬於是比較熱門的話題,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會被傳一陣,畢竟劉煌龍教授的履曆,在現世頗顯得傳奇了些。


    三十六歲的副高副教授,全國大把,但三十六歲的正高正教授,醫療行業內屈指可數。


    方子業此刻表情揪扯,側抓撓頭:“羅哥,這個瓜,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好。”


    “後續隻能是鄧教授去跟進,說實話,我現在也是懵逼狀態;與劉教授談要來中南醫院的事情,是手外科的老師在談,條件談攏後,劉教授又要來我們創傷外科。”


    “這選擇的邏輯,我讀不透!”


    秦葛羅又不是打聽原因,深吸了一口氣:“那就是真確有其事了。”


    “我滴個拐拐,我們科若是來了個劉煌龍教授這樣的猛虎,可不知道以後會如何發展了。”


    “首先,影響最大的就是謝晉元、彭隆還有陳芳……”


    秦葛羅一手開始幹燒烤,目光開始迷茫起來。


    秦葛羅所說,都是科室裏的副教授;論資曆,彭隆比謝晉元高,謝晉元比陳芳先進副教授級。


    但論積累與成長,謝晉元副教授後來居上。之所以轉去急診科,是創傷外科沒有正高的位置了……


    科室裏三個教授,韓元曉教授剛升正高不久,鄧勇教授年富力強,董耀輝老教授退休才一年半,屬於返聘的黃金時期。


    在這樣的局麵下,謝晉元副教授如果升了正高,麵臨的選擇還隻能是跟著其他正高混,一個病區,分不出來第四個組了,中南醫院也沒有這麽多組的分法。


    現在更好了,劉煌龍這個外院的正高過來猛虎下山,以劉煌龍的資曆履曆,中南醫院都會出麵,非得給劉煌龍一席之地,那到時候科室裏該如何自處?


    身居高位的秦葛羅,分析得比方子業要更多一些。而且,科室裏多了一個前途無限的正高後,秦葛羅等主治,要做的選擇題,也是比較關鍵了。


    看起來,鄧勇教授的前景是最好的,即將去拚傑青。


    但剛來的劉煌龍,自帶這種帽子……


    一起聊了有半個小時後,方子業給秦葛羅道別:“羅哥,明天見,今天實在辛苦你了,不好意思。”


    方子業是住院總,沒病沒痛,沒婚假等特殊情況,還要麻煩秦葛羅,就該客氣些。


    “不不不,今天能夠知道這麽一個勁爆消息,再多熬點時間也是值得的。”


    “子業,我們醫院的創傷外科,可能會往前邁開腳步了啊。”秦葛羅語重心長,意有所指,但未明言。


    推開門,就離開了住院總的值班室,往外走去。


    方子業琢磨不出來特別多的細節,目前的視野也就僅限於知道劉煌龍會來中南。


    反正他現在就是個小嘍囉,無所謂,也不會有什麽壓力。


    整理了一下師弟們以及洛聽竹發來的未迴消息,給洛聽竹迴道:“昨天晚上接診了一個毀損傷,手術一直做到了十一點多,你應該睡了吧,早點休息……”


    ……


    4月5日。


    協和醫院,手外科。


    交完班,查完房後,鍾軍宇教授給組裏麵的副教授說:“你們先下手術室,等做到了最關鍵的一步後,給我打電話。”


    說完鍾軍宇就非常直接地離開,趕往自己的辦公室方向。


    一群人麵麵相覷,都沒多說什麽。


    下級醫生們更是趕緊加快了腳步散開,科室裏的這個大瓜可難吃,實在是撐肚子得很……


    主任辦公室裏,陳設相對比較豪華些,兩張真皮沙發單椅,貼牆而靠,中間擺著茶幾,茶幾上的茶具冒著熱氣。


    劉煌龍本坐著倒茶,看到鍾軍宇教授走進後,一站而起,語氣和麵色均帶嚴肅:“鍾主任,您來了。”


    鍾軍宇身材高壯,足足一米九,骨架寬大,雖已五十多歲,但仍無白發,甚至連謝頂都沒有。


    習慣性身著正裝皮鞋,此刻皮鞋的鞋底踏在地板上發出噠噠聲,此刻聲音如沉井:“我要再不來,煌龍伱就要出事情了。”


    “煌龍,你自己內心是如何打算的?”


    “你若選擇去魔都六院、華山醫院、京都三院或者積水潭,我沒有任何意見,奔赴前程的事情,我會支持於你。中南醫院的平台太小,你若是不想被套路,我去滾刀!~”


    “坐!”


    鍾軍宇語氣沒有憤怒和慌亂,而是慢條斯理地講明要說的意思後,示意劉煌龍一並坐下,且還推了推茶蓋,端起熱茶到嘴邊。


    鍾軍宇,協和醫院的教授,手外科行政主任,鄂省醫學會骨科分會手外科學組組長,目前鄂省手外科執牛耳者,即便是在華國手外科學術委員會中,仍有一席位置。


    協和醫院的手外科,目前居於鄂省之最,並沒有覺得中南醫院的手外科有什麽出彩的地方,也不覺得中南醫院的創傷外科就格外了不起。


    劉煌龍歎了一口氣,說:“鍾教授,這一次的確是我大意了,我本以為,自己可以通過取巧的方式,婉拒倪教授的好意,可實在沒想到,隨機誤抓的一個人,把我逼上了鋼絲。”


    “方子業,是吧?”


    鍾軍宇放下茶杯,認真地講出來了一個博士剛畢業學員的名字。


    “是!”劉煌龍點頭。


    “事情是雙向的,同樣的,這個方子業也是我們手外科的上好苗子,你不用管目前的境地是不是走鋼絲,說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剛畢業的學生嘛,最懂得良禽擇木而棲,我就不信了,我願意給他砸兩百萬下去,他還不肯來。”鍾軍宇語氣十分霸道。


    劉煌龍聞言,眉頭一凝。


    按照常理講,漢市協和醫院這樣的單位,願意用兩百萬去砸人,主動示好的前提下,還真的不會砸不動幾個學生。


    但劉煌龍還是提醒說:“鍾主任,要是其他人,想必是可以的,但這個方子業,他的老師是袁威宏。”


    “可能對袁威宏,鍾主任您不是很熟悉,但袁威宏的老師是中南醫院創傷外科的楚教授,當時,楚教授意外離世後,門下的學生就走得走,散的散……”


    “但袁威宏留了下來,而且後來,鄧勇教授為了維穩,並未任人唯親留下自己的學生,而是讓袁威宏留了院,如今方子業也是鄧勇教授的學生,想要動之以利。”


    “我覺得可能不夠。”


    鍾軍宇的眉頭一鎖:“鄧勇是中南醫院外科、最舍得花錢、最不要臉、經常問醫院要錢的那個人嗎?”


    “對!~”劉煌龍點頭。


    “其他的導師是在擺人設,但這個鄧勇,是實實在在的肯花錢,而且肯為下級和學生奔波,最護短的人也是他了。”劉煌龍說。


    “那你的意思了?”鍾軍宇歎了一口氣,看向劉煌龍,其實,鍾軍宇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劉煌龍的眼色一正,有了之前這麽多話的鋪墊。


    劉煌龍說:“鍾老師,手外創傷不分家,手外科終究是從創傷外科分離出來的亞專科亞組,在如今這個年代,很難再有突破。”


    “上限、形態已經被前輩們固分得很飽滿了。”


    “所以,我想換個門路。畢竟鍾主任您也曉得,手外科多一個劉煌龍少一個劉煌龍也無所謂。”


    鍾軍宇聞言,沉默。


    劉煌龍所說的話是實情。


    手外科的最核心手術,就是斷指再植術與斷肢再植術,但這兩門技術,在目前已經到了絕對的屏障期,手外科的其他病種,也很難再有能支撐得起手外科繼續前進的路線。


    相當於,手外科的上限和天花板,如今就已經固定在了這裏。


    劉煌龍年少有為,三十多歲的正高,自然不想餘生再無寸進,這輩子,就隻在這個小框框內,做二十多年的手術匠。


    “煌龍,那祝你前途似錦。”鍾軍宇不再堅持挽留。


    若是劉煌龍自己踩中了套路,還想抽身而出,鍾軍宇可不遺餘力幫忙,但劉煌龍自己想要改變現狀,往更大的池子求突破上限。


    鍾軍宇沒有理由去挽留。


    若是別人,講這種手外科的上限終究有限的話,鍾軍宇絕對一個巴掌招唿過去,你tm能看到這個上限麽?


    但眼前的人是劉煌龍。


    劉煌龍如今,已經在手外科,走了百分之七八十的路程,但劉煌龍的人生軌跡,其實才剛剛開始。


    三十六歲啊,三十六歲的醫學從業者,跑得非常快的一批也就是副高、優青這樣子,跑得慢的人,還在副主任醫師或者主治醫師級別瞎幾把轉。


    但劉煌龍,已經跑到了非常接近極限的地方了。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但淺水從不臥龍!


    不是協和醫院不好,而是手外科這個行業?


    “但其實百姓需要手外科醫生。”鍾軍宇還是嚐試性地,用了道德這根繩嚐試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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