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梁婠看完兩個小家夥後,披著月光推開留雲居的門,帶進一身茉莉花的香氣。


    案前幾的人點著一盞燈,著一身單衣靜坐著。


    聽到腳步聲,他抬眼看過來,暖黃的燈火映得他眉眼格外溫柔。


    “他們睡了?”


    梁婠打了個嗬欠,輕輕點頭。


    宇文玦不著痕跡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筆,手伸向她。


    梁婠伸頭往案幾上瞧,都這麽晚了,他還要忙嗎?


    轉而又想到他抱哄曦兒時手忙腳亂的模樣,實在忍不住想笑。


    那樣的陸修滑稽得很。


    梁婠緊抿著唇,坐到他身側,偏頭看他。


    宇文玦望著盈盈帶水、彎成月牙弧度的眼睛,麵上閃過一絲窘色:“卿是在心裏諷笑我?”


    梁婠笑容停在臉上,愣愣盯著他瞧。


    那年屏州城的營帳裏,她坐在榻上,看著他取柴燒火,他就是這副模樣。


    一時心底又是澀又是甜。


    同樣的人、同樣的話,好像一切都沒變。


    看著眼底泛起紅色的人,宇文玦急忙握住她的手:“怎麽了?”


    梁婠眼底泛潮,笑著搖搖頭,抽出手緊緊抱住他,頭埋進他的懷裏,甕聲甕氣:“陸修,我真的很想你。”


    宇文玦雙手撫上她的背,眯起濕熱的眼睛,嗓子直發緊。


    自認識以來,她從不曾說過這樣親昵的話。


    可見她心裏是真的有他。


    但這個他,又僅是那個給予她溫暖與陪伴的陸修,而不是另一個冷漠無情、殺人如麻的陸修。


    宇文玦一顆心越來越沉,要如何開口跟她說呢?


    倘若她知曉真相,一定會厭棄他、離開他。


    但她性烈如火,似這般瞞著,一旦叫她知道在不明情況下交付於自己,定會恨他入骨。


    身體裏好像有兩個人拚命拉扯,誰也說服不了誰。


    搖曳的燭火中,時間一點點流逝。


    梁婠在宇文玦懷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感傷散去,隻餘小意。


    她退開一點看他:“如果我們能一直這麽生活就好了。”


    梁婠很清楚,此番稱病來藺城療養,誠然是他有意藏鋒斂銳,但也確實存了陪伴他們的心。


    關於上皇帝宇文崢年輕時候的事跡,梁婠也沒少聽,建周國前也是大魏的肱股權臣,建國後更是勵精圖治、革故鼎新;對內,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相對於齊國來說,政治較為清明;對外,更是有誌於統一北方。


    與上皇帝雷厲風行的性子相比,周君宇文珵生性寬和、溫良敦厚,不僅缺少鐵血手腕,還叫人覺得軟弱可欺。


    然而,其有關朝堂政事,一律不分大小,事事躬親。因而不論是朝堂上,還是百姓中,聲望口碑俱佳,仍受百姓擁護。


    可凡事有利有弊,也或許正因為如此,上皇帝擔憂其過於仁厚,少了與宇文珂相抗衡的魄力,反受朝中權臣擺布,這才想起來還有一個流落齊國的宇文玦可用。


    至於,上皇帝為何寧可選宇文玦,而不是宇文珂,梁婠也並不是很了解。


    雖說宇文珂已死,但向來心懷鬼胎的人隻多不少,現下沒了宇文珂的壓製,隻怕洛安城裏的其他小鬼又該冒出頭。


    再何況,宇文珂兩次伐齊終是無果,周君宇文珵又怎麽可能就此作罷?


    想當初梁誠養著她這個梁府三娘子都是有利可圖,更遑論堂堂周國的齊王殿下?


    那上皇帝與周君怎麽可能千方百計尋迴一個無用之人?


    想來宇文玦讓她日後留在藺城,也是知曉這些事能推一時,終究推不了一世。


    有些話即便他不說,梁婠心裏也明白。


    這種安穩日子是過不久的。


    況且,如今的天下本就不安穩。


    宇文玦斂下情緒,低頭看著懷中人:“你若喜歡,我們就一直這麽過。”


    梁婠抱緊他的腰,悶悶應了一聲:“好。”


    一燈如豆,燭火幽幽,半明半暗。


    自重逢後,他們先被各種瑣事纏繞,幾次死裏逃生,之後又一連奔波忙碌多日,像今夜這般悠閑的、靜靜的相處一室,實為難得。


    梁婠閉起眼靠著他,什麽多餘的話也沒有,可曾經的一切,一幕一幕在腦海中重現,那些關於他們的,還有很多人的,活著的、逝去的……


    得片刻寧靜也是好的。


    梁婠也不知道這麽過去多久,想著想著,眼皮變得重重的。


    目光迷蒙地盯著宇文玦的側臉瞧:“你還要忙嗎?”


    宇文玦垂下眼,就見梁婠伏在他胸前一動也不動,眼睛幾乎都要睜不開了。


    現在除了她,還有何事能叫他傷神的?


    宇文玦低頭吻吻她的臉,將人攏在懷裏,作勢就要抱起人走向床榻。


    迷迷瞪瞪的人忽然直挺挺坐起來,恨恨瞪他一眼:“你忘了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徹底?”


    她說著爬起身,也不管他是何反應,打著哈欠自行往床邊去。


    “你要忙就忙吧,我困了,要先睡。”


    宇文玦看著歪歪斜斜倒在床上的人,心頭軟得一塌糊塗。


    他熄滅燈再去榻上時,床上的人似乎已經睡著了。


    “婠婠?”


    梁婠含含糊糊應一聲,翻了個身,往床裏側縮了縮,好像在給他讓出位置。


    宇文玦抿唇笑笑,幫她除去鞋襪、脫掉單衣。


    才拉開薄衾,她就自然而然鑽進他的懷裏。


    宇文玦手臂穿過她的腋下,將人往身上抱了抱,跟他緊緊貼在一起。


    黑暗中,能聽到她淺淺的、有規律的唿吸,睡得很是香甜,然而他卻是一點兒困意都沒有。


    宇文玦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婠婠,別怪我,好嗎?”


    隻要他不說,她就不會知道。


    至於高潛,他死了也就再無人知曉。


    他眯起眼,比起恨他,他更怕她離開。


    *


    丹犀山莊半麵山半麵水。


    後山竹林茂密,前院綠水環繞,最喜人的還有滿庭的寶珠茉莉,香香白白的。


    僅是坐在廊下吹著風,便覺得愜意十足。


    梁婠又讓暮山與管淞在院中搭了高高的秋千架。


    除了每日同陳德春一起給淵、青竹等人診治,梁婠最常做的就是陪曦兒和周昕玩。


    她和宇文玦商量過了,對外隻稱周昕是齊王於治理水患時,收養的義子。


    在他們一眾人精心的指導下,宇文玦已經可以很好地照看曦兒。


    除此之外,結縭流程也已安排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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