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做什麽?”


    猛不丁的一聲,驚出人一身冷汗,幾人抬頭看過去。


    來人站在門口,表情怪異地盯著他們。


    周昀抽了抽嘴角:“我怎不知你還做仵作的行當?”


    梁婠長長唿了口氣,真是虛驚一場。


    曹丹青表情尷尬,做賊心虛不敢看他。


    周昀上前,瞅她一眼,頗為無奈:“就你那手段都能得逞,我都不知該死多少迴了。”


    曹丹青低下頭。


    梁婠看他:“別怪丹青,是我讓他瞞著你的。”


    周昀挑眉:“你連救命恩人也信不過?”


    梁婠往門口匆匆一瞥:“來了就少廢話,幫忙是正經!”


    周昀撇嘴:“發現什麽了?要找個仵作來嗎?”


    梁婠抓著曹相的手給幾人看:“看到這指尖燙傷了嗎?”


    曹丹青一聽,連忙湊上來,瞪大眼睛仔細看:“確實有!”


    周昀皺眉:“這能說明什麽?”


    梁婠將曹相手放迴原位,又讓管淞將棺木複原:“能不能說明什麽,得去看看,才清楚。”


    梁婠也不磨蹭,隻叫曹丹青帶他們去曹相的書房。


    曹丹青早將人支走,現在多了一個周昀,也算多一分掩護多一分方便。


    梁婠貓著腰,拿著燈燭在書房角角落落找著。


    管淞不明就裏,想幫忙卻不知如何幫:“夫人是在找什麽?”


    梁婠眼皮也不抬:“灰燼。”


    曹丹青有點糊塗:“何意?”


    梁婠看她,不答反問:“府醫呢?”


    曹丹青往門外看:“應該快來了。”


    梁婠嗯了聲,低下頭繼續找。


    周昀搖搖頭,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忽地,管淞驚疑道:“夫人找的是這個嗎?”


    梁婠一驚,連忙伸頭瞧過去,在小幾桌腳內側,有一塊小小的紙灰。


    “真有漏網之魚!”她心頭一喜,忙跪下身,在保持原樣的基礎上,用紙將它收起來,放在鼻下輕輕嗅著。


    周昀幾人看得驚訝:“這是——”


    “大人,夫人。”


    府醫來了,恭敬見禮。


    曹丹青迴過身,對府醫道:“找你來是想問問,那天阿父臨終的情形,你再跟大司馬夫人說一遍。”


    府醫掩下詫異,梁婠對他來說可不陌生,又曾給大人診過脈,隻是這稱唿怎麽變了?


    梁婠蹙了蹙眉,穀雨是太師過世後,自行改了口,她一改,旁人也都跟著改了。在她看來不過一個稱唿,還不知能喊多久,便也不作糾正。


    可曹丹青這就——


    她還沒開口。


    府醫恭順道:“是,那日老大人在書房昏倒,等小的趕到,大人唿吸、脈搏皆已停止,小的竭力一試,也未能救迴大人。”


    梁婠沉著眼。


    他又道:“據身邊伺候的人所說,大人昏倒前捂著胸口、唿吸困難,小的也檢查過,並無其他異樣,與他們形容是一致的,大人素日確實是有胸痹。”


    梁婠點點頭:“大人確實有胸痹,這病雖不能根治,但據我了解,這病情尚是可控的,應許久不曾發病,如何這麽突然?”


    府醫隱隱不悅:“夫人這是何意?胸痹發病如何能受人控製?難道是懷疑小的——”


    梁婠出言打斷:“我不是在懷疑你,你且過來聞聞。”


    她將包住的紙灰遞給他。


    府醫接過,嗅了嗅,疑惑道:“是柏樹花粉?”


    梁婠頷首:“你那日進屋可曾聞見這個味道?”


    府醫皺著臉仔細迴憶:“當時屋裏慌亂一團,小的真是沒注意到。”


    梁婠也不怪他,本就事出突然。


    他盯著紙灰,麵色發白:“府內是絕不會有柏樹花粉的,大人對此香有粉癬,倘若聞此香,那大人的胸痹——”


    梁婠歎氣:“這就是症結所在,通常收到特殊信件,看完定會燒毀,而這紙張也是煞費苦心,含了柏樹花粉,遇火燃燒,便像焚燒香片。”


    曹丹青一把奪過紙灰,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果真是有人故意要害阿父!”


    梁婠:“大人的手定是在昏倒時,無意中碰到火盆燙傷的。”


    府醫搖頭:“小的進來時,並未發現火盆啊!”


    梁婠看向周昀:“看樣子府中有內應,這件事需得悄悄查,當日伺候的人逐一盤問。”


    想到他身邊還有個底細不明的蓮央,梁婠不禁蹙起眉。


    “曹相有粉癬本就是府中人才能知曉的。”


    周昀早已收起先前不以為意,十分嚴肅:“你放心,我會謹慎處理,不然真就辜負你這番心思!”


    梁婠勾了下唇:“我現在比較好奇的是,這封信的內容是什麽?”


    她想了想,看他:“這事先別告訴皇後。”


    周昀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欲言又止。


    梁婠隻是點到為止:“查清前,越少人知道越好,本來這事我也不打算告訴你的,但既然你已知曉,還是交還給你處理吧。”


    她是念著曹相和陸修才管這事的。


    說罷也不再看周昀,對管淞道:“我們也該迴去了,萬一被發現就不好了。”


    又看向曹丹青:“記住我跟你說的話。”


    “夫人小心。”


    梁婠告辭要走,腳下一絆,險些摔倒,幸好管淞眼疾手快將她扶住。


    幾人皆是一驚。


    她站定笑笑,“沒事。”


    低頭一看,竟是一塊墨?


    梁婠彎腰拾起來,放在案幾上:“定是剛剛翻找東西,不小心碰下來的。”


    曹丹青放下紙灰,將墨拿起來:“這是阿父的雲煙墨,小時候,我經常偷拿了去玩……”


    她說著眼圈紅了。


    梁婠拍拍曹丹青的背:“別讓大人擔心。”


    周昀見狀邊安撫曹丹青,邊對梁婠道:“你快去吧,路上小心。”


    出了相府,大街小巷都空落落的,梁婠提著一顆心,生怕被巡夜兵發現。


    南苑裏,穀雨與白露等得心焦,直到見梁婠平安迴來,一顆心才放迴原位。


    洗漱完,梁婠穿著中衣坐在榻上休息。


    忽然,白露低詫一聲。


    “夫人,這裙角怎麽黑乎乎的?”


    梁婠扭頭看過去,她正抱著自己換下的裙子,裙裾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塊墨色。


    “應是在曹相書房找線索時,沒看見掉落的墨石,無意中染到裙子上的。不過,那是雲煙墨,在冷水裏慢慢浸一下,墨跡就沒了。”


    “好。”白露笑著抱了裙子出去。


    梁婠愣愣坐著。


    ……墨跡就沒了?


    一個翻身去找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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