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日上三竿,白露在外屋等了許久,聽到裏頭有響動立刻踏了進去。


    還沒走近,便聽得呻吟聲,小聲問:“是身上疼得厲害?”


    梁婠應了聲,吸著氣艱難爬起來,一覺睡醒後,身上的痛感更強烈了。


    白露掛起簾帳,看她:“洗漱完給您先上藥吧。”


    梁婠點頭。


    “昨晚,您睡得早,太師派人來瞧您,見您睡下,問了情況,又讓人送了不少藥,”白露稍一停頓,又道:“曹娘子也來了,不過,叫穀雨打發了,送來的東西也沒要。”


    梁婠抓著白露的手站起身。


    流言一事,絕不可能隻是馮傾月與曹鹿雲兩個人聯手這麽簡單的。


    馮傾月能知曉國公府裏的事,又投靠了廣平,頂多是被背後的人推出來當槍使。


    至於曹鹿雲實在是棘手,她不僅知曉陸修的身世,又是曹氏的人,隻能另尋時機。


    她的背後再有沒有其他人呢?


    本就起得晚,又上藥塗藥,少不得費些時間。


    用早膳時,曹鹿雲來了。


    梁婠渾身疼,不似尋常那般坐姿,斜歪著不說,一隻胳膊肘還撐在桌上,沒半點形象可言。


    隻抬起眸瞧一眼,“一起用點兒?”


    曹鹿雲不自然地笑了下:“不用了。”


    梁婠不勉強,自顧自舀起一勺清粥,下巴衝對麵位置輕揚:“坐。”


    簡單明了,懶得寒暄。


    曹鹿雲臉色略顯蒼白,眼窩有淡淡青色,似乎是沒睡好。


    她款款落座,沉默著不知在想什麽。


    梁婠用了多久,她便在對麵沉默了多久,挺直脊背,很是端莊,隻看著都替她累。


    待醞釀夠了,才開口。


    “我昨晚來的時候,你已經歇下。”


    梁婠將漱口水吐了,擦擦嘴:“得上藥養著,不然留了印子,不好看——”


    哪個女子不愛美呢?


    曹鹿雲心頭猛的一跳,不好看?是怕大人覺得不好看?故意羞辱嗎?


    本就蒼白的臉,登時如同死灰,暗暗攥起袖底的手掌。


    梁婠讓白露幾人將桌上的東西撤了,隻剩她倆。


    她也不想再拐彎抹角,幹脆道:“你想要留在太師府、守著大司馬夫人的頭銜,不是都如願了,還有何不滿?”


    不滿?


    曹鹿雲像被抽了一鞭子,疼得渾身都在冒虛汗。


    為何覺得她該滿意?


    這些難道不是一開始就屬於她的?一個人拿迴屬於自己的東西有錯嗎?憑何理直氣壯覺得她該滿意、該知足?


    何況現在所有的都是假的,她要的是真的!


    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沒必要再惺惺作態。


    曹鹿雲直直望過去,嘴唇發白,態度克製:“梁婠,我不喜歡你。”


    這話已經是她盡可能端著禮儀教養,說出來的委婉之言。


    梁婠驚訝一瞬,笑了起來,點頭:“我知道,從你第一次見我,你就討厭我,我能感覺得到。”


    人的感覺,有時候真的很神奇。


    梁婠收了笑容:“所以你就想利用流言把我毀了?”


    曹鹿雲低下眼,並不迴答。


    梁婠靜靜觀察她的表情:“你難道不知,他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嗎?”


    曹鹿雲這才抬眼,揚起一抹笑:“那又如何,你的舉動不也證明,口裏說著不在乎,到底心裏還是忌憚的。”


    梁婠微微笑:“我隻是有些意外,你為了除掉我,竟不惜和仇人聯手,你兄長——”


    曹鹿雲沉了聲:“你住口!”


    梁婠果真不再說,瞧著她。


    曹鹿雲不再如往日溫柔端莊,變了臉色:“你以為我是阿父和丹青?什麽都不知道嗎?”


    梁婠不動聲色。


    自曹鹿雲嫁入太師府後,梁婠就覺得她的所作所為,與從前有些不同。


    她若單是為她自己鳴不平便罷了。


    如果不是,後麵還有人……


    那陸修的身世,她可有告訴那人?


    梁婠歎息一聲,“除了他的心,我沒法控製,其他的我可以都可以還你。”


    曹鹿雲可見怒意:“你這是在向我炫耀嗎?”


    梁婠望著她搖頭:“為何說炫耀呢?你所在意的本身不就是這院子、這名分嗎?你要真在意他,怎麽不知道那秘密一旦泄露出去,是會要他性命的!”


    曹鹿雲眼中閃過一絲痛恨,唇邊涼涼笑著:“那便要看他迴來後是如何對我的。”


    梁婠垂下眼簾,抿著唇角,這麽說外人還不知道?至少能等到他平安迴來?


    梁婠點點頭,抬起眼:“實話跟你說吧,我在這裏也留不了多久了,所以,咱們之間並不怎麽衝突,你也就犯不著對我那麽大敵意。”


    曹鹿雲似笑非笑地問:“怎麽?迫不及待要入宮伴駕嗎?”


    梁婠靜靜瞧著她,隻與她目光相對,卻不說話。


    曹鹿雲更是笑得嘲諷:“你也不過是個邀寵獻媚、貪圖虛榮的女人,可惜他們一個個都被你的表象所迷惑——”


    一想到大人為了梁婠屢屢越禮,她心裏就止不住地恨。


    還有昨日,阿父竟當眾人的麵說什麽,生女當如此,還自愧弗如?那麽自己呢?自己從小規行矩步、知書識禮、溫婉賢淑這麽多年,又算什麽?


    豈不是一句話,所做的一切全被否定了?


    曹鹿雲站起身,眼睛低低瞧她:“大人迴來前,你最好離開太師府,至於去哪兒禍害別人,那不該是我擔心的事。”


    說完輕蔑地睨她一眼,轉身出了門。


    梁婠默默坐著,曹鹿雲背後的確有其他人。


    她就這麽一個人坐了許久。


    “白露。”


    曹鹿雲很早就走了,屋子裏卻一直沒動靜,白露與穀雨正擔心著,聽到裏麵的喊聲,忙忙進去。


    就見梁婠背光坐著,整個人暗暗的,有些看不清臉上表情,可聲音涼如冰水。


    “她身邊,除了霜降,還有誰更穩妥?”


    白露垂著頸子,僅眼皮微微一顫,“是有一人。”


    梁婠思忖了半晌,道:“讓霜降照舊盯著她的行蹤,去過哪裏,見過何人,逐一不漏報給我,然後,命那人來見我。”


    白露躬身,微微抿唇:“是,奴婢會晚些時候叫她來。”


    梁婠閉上眼點頭。


    其實,她一直很好奇,當日王延晟提到的貴人究竟是誰?


    那不辭辛勞、幾經波折都想要拿到的東西又是什麽?


    是不是隻有她離開太師府,他們才好再次下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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