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喝醉,腦子就暈暈乎乎的。


    岐玉這時候突然被人拎起來,他更覺得暈了。


    伯爵一頭麥田似的金發,在他眼前搖晃著,燦爛得晃眼睛。


    夏明倫低下頭,輕輕鬆鬆捏著後衣領把他拽了起來。


    岐玉感覺自己像被一雙筷子夾起來了。


    什麽啊……


    “放開我!”


    他惡狠狠掙紮了起來,雙腿踢了又踢。


    他醉得暈乎,忘了自己在假裝人偶……


    這時候夏明倫驚奇地叫道:“天哪,你竟然還能動?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十五厘米的精致人偶,一張白白淨淨的臉蛋,像是被塗了粉顏料似的冒出紅暈,一雙綠眼睛瞪得很圓,生氣地喊道:“你不要碰我,走開!”


    人偶短短的、細細的雙腿在空中撲騰著,像一隻掙紮的小貓。


    夏明倫不覺得害怕,反而覺得很有意思。


    “喂,你到底是什麽呀?”他把人偶捏在手裏,拿到眼前仔細看著,險些被兇巴巴人偶的小皮鞋踢中鼻子。


    好險。


    他把人偶放在在手心裏,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我像個煎餅!


    岐玉非常不爽。


    這時候,柳序郕在後邊與傭人說完話,瞥見前麵的伯爵停了下來,蹲在地上。


    “伯爵在做什麽?”


    他走過去。


    一低頭……他一眼看到了被伯爵捏在手裏的人偶。


    男人麵色微微一冷,但很快就換成了驚訝的神情:“伯爵手裏拿的是人偶?”


    “你家都是些什麽邪門的玩意兒?”


    夏明倫聽說過在帝國各地都有所謂的超自然的傳說,什麽巫師啊,惡魔之類的東西,他不信教,當然不怎麽相信。


    他晃了晃手裏的人偶:“怎麽,你在莊園裏還養這種東西?聖教會要是知道了,不得上門來收了……”


    “我不明白伯爵在說什麽,這隻是家裏的一個玩具人偶。”說著,柳序郕用眼神示意了岐玉,發現已經沒有必要了——他變成了一隻呆呆的陶瓷人偶。


    夏明倫挑眉說:“你胡扯吧,這隻人偶是會說話的……”


    柳序郕:“怎麽可能?”


    夏明倫低頭一看,手裏的人偶已經僵直了,變成了一個尋常的冷冰冰陶瓷玩偶,根本沒有動……隻不過是臉長得好看一點而已。


    他頓時詫異。


    “剛才他還能動……”


    這時,戴眼鏡的年輕商人踱步走過來,從他手裏接過了玩具:“一隻玩具人偶而已。”


    當著他的麵,柳序郕左右翻動著人偶,輕聲說:“隻是普通人偶,手臂是陶瓷的。”


    他的演技實在很好,臉上是那種看見神經病,既驚詫又不得不勉強維持禮節的表情。


    夏明倫自己儼然就成了一個瘋癲莫名的貴族,他瞬時覺得有點尷尬,但他也心知,剛才看到的絕對不是幻覺……


    “我說真的,這個人偶有問題。”他皺了眉,也算是提醒了柳序郕。


    柳序郕笑了一下,沒有迴答。


    夏明倫頓時覺得這座莊園奇奇怪怪的,莊園主人也十分古怪,但兩人之間還有合作,沒必要為了一個陶瓷娃娃而爭吵。


    他溫煦一笑說:“行吧,隨便你,就當我剛才都是開玩笑的。”


    等你出事了再後悔吧!


    於是兩人相視而笑,心懷鬼胎地各自分開了。


    他一走,柳序郕就變得麵無表情。他遣走了傭人,自己低頭仔細查看了人偶的情況。


    人偶娃娃一動也不動,眼神呆呆的。


    柳序郕對他十分憐惜:“抱歉,沒想到他會看到你……不過,你怎麽會在一樓?”


    這時候迷你人偶才動了,伸展著手臂,從他手上坐起來說:“難得有客人,我就是想下來看看。”


    他扶著腦袋,還有點暈暈乎乎的,坐著也覺得暈,幹脆躺了下去。


    “以後你還是別自己下來了。”柳序郕見狀也不忍心說他什麽,“如果你想就先告訴我,我帶你下來。”


    “知道了……頭好暈。”


    兩人又重新迴到了臥房。柳序郕將小床仔細布置好,脫了人偶的鞋子襪子,幫他換好了睡衣。


    身為人偶,岐玉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睡衣是淡藍絲綢料子,內褲的款式是時下流行的藍白波點三角內褲。


    他爬上床,悶聲悶氣說:“明天早上記得叫我。”


    岐玉瞥了柳序郕一眼。


    之所以說到明天,是因為……那是最後的期限。


    柳序郕再不答應,就得被詛咒了。


    但男人此時還無知無覺,樂在其中地幫岐玉掖被子。


    【他完了!】


    係統對劇情進展十分滿意,再這麽下去,男配必定被收走靈魂!


    翌日一大早,室外鳥雀嘰嘰喳喳。


    柳序郕醒了,發現人偶不在。


    他習以為常,洗漱之後又躺下來,翻一翻手邊的書。


    沒過多久,忽然感覺胸口一沉。


    ——穿著淡藍睡衣、光著腳的迷你少年,跳到了他胸口上,興致勃勃說:“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


    清亮幽幽的少年音,在室內顯得格外清晰。


    他幽綠的眼瞳,在暗處有種詭異的美感。


    柳序郕才剛睡醒,一時不明白他在問什麽:“你不是宿醉嗎?不頭疼了?”


    人偶坐起身,離他的臉更近了些。


    蒼白如瓷麵的臉蛋,烏暗的睫毛輕輕垂落。


    他長著一張天使才能擁有的麵孔,以及,無時不在的邪惡愉悅氣質。


    少年如花瓣般的唇輕啟:“三天過去了,給我你的靈魂。”


    柳序郕歎氣:“原來你在問這個……抱歉,那種重要的東西我不能給你。”


    “你不想要權勢富貴?這是你一直想要的。”


    柳序郕在心裏笑了聲,合上了書。


    他並不否認自己有這種追求,但隻靠他自己就能做得到,為什麽要把靈魂獻給惡魔呢?


    小惡魔晃動尾巴試圖誘惑人類,但人類有時候不止想要那些他們以為需要的東西……


    “岐玉,得不到靈魂,你就會準備離開莊園嗎?”


    “你猜。”


    “你隻要靈魂嗎?”


    柳序郕一直認為,人偶對靈魂並不那麽迫切,畢竟岐玉總是優哉遊哉的、態度散漫的,隻是偶爾恐嚇他時才露出冷臉。


    岐玉反問:“你還有什麽值得惡魔索取的?”


    “嗯……比如我的身體?”


    “你?我不感興趣。”


    “好吧。”


    “很快你就知道,被詛咒是什麽樣的感覺了……再見。”


    迷你少年莞爾一笑,迴身縱身一躍,落在了地毯上。


    起初,柳序郕並不在意這句話。


    今天他有別的安排,需要出門到城堡那邊去。


    鄉下雖然是鄉下,但地段特殊與貴族有許多淵源,城池是當年舊貴族們修出來的,城堡如今成為了一個旅行景點。柳序郕到城堡是打算與幾個當地行政長官見麵,但很不巧,等他出了門,才剛剛離開莊園不多久,車子就拋錨了。


    司機下了車查看情況,柳序郕也下來抽了一支煙,剛點上,遠處驟然傳來了一陣槍聲——


    他的手霎時一陣劇痛。


    一顆子彈打穿了他的手掌!劇烈的疼痛猛地襲擊了他,他立刻閃到車後喊來了保鏢。保鏢們拔了槍還擊,柳序郕上了車,血已經滴滴答答淌了一手,身體在做應激反應,而腦海和視線卻盯著暗處樹林,迴想可能的嫌疑人……但槍聲很快休止於樹林中。


    出事了。


    不多久,警察也到了現場,長官們將這件事匯報到上級,畢竟這隻是鄉下,以往還未出現過如此惡劣的當街殺人事件。


    至於槍手是誰,一時毫無頭緒。


    那個地方緊挨著一處樹林,十分僻靜,人躲在那裏想找到談何容易,隻能說是柳序郕今日出行不幸。


    柳序郕深知自己得罪的人物太多,早晚有這麽一天。


    但……這件事恰好與人偶的詛咒日撞在一起了。


    就在人偶與他說完那句意味深長的詛咒之後,他遭受了槍擊。


    他做完手術清理迴到莊園,仍然按照約定打算今日宴請伯爵。柳序郕在客廳坐著,他閉目養神,忖量是否該離開鄉下。沒過多久,夕陽西下,室內漸漸暗下去。


    人偶靜悄悄地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裏。


    岐玉還是那麽小小一隻,十五厘米的迷你個子,白皮膚,濃黑長發,碧綠眼睛,像花瓣一樣嬌嫩的嘴唇。


    如果是其他主人遭遇了這種事,一定會選擇扔掉這隻不祥人偶。


    少年盯著柳序郕的手,奇道:“你受傷了。”


    詛咒生效了。


    與劇情發展一模一樣。


    不願意臣服於惡魔的人類,付出了第一種代價。


    “是,被槍打了,”柳序郕將左手遞給他看,“是你的詛咒嗎?”


    “柳序郕,我早就提醒過你了。”


    他笑了:“你打算殺我嗎?寶寶,我一直對你很好。”


    “詛咒隻是讓你流血,直到最終下場才是死亡,我沒打算殺你,是你的工作和機遇注定到處樹敵。”


    岐玉皺了眉說。


    柳序郕聽到這裏,忽然一笑。


    既然如此,他就更不可能把靈魂給魔鬼了。


    詛咒也好,不是也罷,一切的因果都是由於他自己,而非惡魔。


    迷你人偶坐到扶手上,低頭看著男人手掌的厚厚紗布,有一些地方滲出了血。


    岐玉摸了摸那處滲血的地方,問:“疼嗎?”


    “當然很疼。”


    “你應該讓傭人煮一些豬蹄子給你吃,這樣才能恢複的快。”


    岐玉眨了眨眼,開始熱心推薦。


    “我知道了,明天吧。”


    柳序郕失笑。


    【男配脾氣太好了,是我早就把你一拳打飛,丟進垃圾桶裏!】


    ‘按照恐怖片定律,被丟棄的恐怖娃娃當天就會出現在家裏,不慌。’


    【……】


    【但你反正得想辦法拿到他的靈魂,現在看來,男配相當不配合。】


    ‘唔。’


    岐玉想了想,似乎也沒什麽辦法。


    就先這樣吧,大家一起在莊園度假,過完冬天春天就來了。


    【?】


    ‘你不要急。’


    岐玉對任務沒有多少興趣,他隻是單純覺得惡魔身份很好玩,但因為在劇情裏,他被封印了一部分力量,他至今還沒有感受過惡魔的強大。


    還是得盡快得到人類靈魂才行。


    今天的任務結束了。岐玉打了個哈欠,打算玩偶房間躺一躺,但剛轉過身,他就被一雙手摁住了肩膀。


    他被輕輕拎起來,放在了男人的手臂上。


    柳序郕輕聲說:“你是這個房子裏我最喜歡的一件東西了。”


    莊園深處的人偶魔鬼,長著小小的身體和暴躁脾氣……


    如果岐玉不是真正的惡魔,那該多麽完美。


    “你可以做正常的人偶嗎?”


    他問。


    嗯?


    岐玉莫名。


    “怎麽,你打算處置我了?”


    “沒有。”


    柳序郕若有所思。


    既不能讓岐玉傷害自己,又不能傷害岐玉……


    該怎麽做呢。


    男人走到他身邊,抱起他往臥室的方向走。


    他將玩偶放在自己肩膀上。


    有時候,柳序郕覺得自己養了一隻小小鳥。


    “今天跟我一起吃飯嗎?今晚有客人過來。”


    岐玉不感興趣:“我不要。”


    麻醉劑的效用過了,傷口陣陣發疼,柳序郕沒有再說什麽,他傍晚還有一場與子爵的晚餐,現在需要休息了。


    岐玉被柳序郕抱到了臥室的大床上。


    層層疊疊的淺灰幔帳,仿佛高不可及的迷霧雲層。


    岐玉踩了踩床鋪,有點猶豫,他不想睡別人的床,但這張床……為什麽又大又寬敞又柔軟?原來柳序郕也喜歡軟床嗎。


    他捏捏被子,揉揉枕頭,越看越滿意,最後幹脆在鬆軟的被子上躺下了。


    小人偶舒服地在床上滾來滾去,另一端床上的柳序郕,他看了看那邊的人偶,陷入沉思。


    可愛的人偶……


    如果沒有詛咒就好了。


    柳序郕開始忖量如何將人偶去惡魔化,但暫且沒有頭緒,他不信宗教,長久地對淨化缺乏了解。


    但他迫切、強烈地,試圖留下這隻人偶,彼此相依。


    與此同時,岐玉與係統閑聊。


    【男配完全不怕人偶,這很麻煩,你看他甚至打算抱著娃娃睡覺,在恐怖片裏這種家夥是無敵的。】


    ‘這是符合人設還是不符合?’


    【原著的柳序郕是個無信仰角色,他的膽子確實很大,所以才住到莊園裏……但沒想到他對人偶的詛咒也不畏懼,對你說的財富權勢也不太熱忱,這就不好辦了,萬一他死活不肯交出靈魂,劇情就卡住了!】


    惡魔拿走人類的靈魂,必須經過契約式的詢問和確定,也就是說需要人類心甘情願的首肯。


    這麽一想,也確實麻煩。


    但為什麽他對權勢都不感興趣了?


    【……他已經有新的目標?】


    岐玉不清楚男配的野望。


    難道已經打算退隱山林?


    不好說。


    岐玉盯著床上的幔帳,開始默念術法咒。


    惡魔擁有魔力,能釋放一些超出自然範圍的能量,人類每每見到都恐懼不已。


    但他因為被封印,已經不太能施法。


    岐玉心想,有必要試一試,多加練習……否則整天都被人類拎來拎去,實在討厭!


    另一邊,柳序郕平躺著,闔上眼休憩。


    他沒有留意身旁人偶在做何事。


    突然之間,床上冒出了一陣焦糊味。


    他睜開眼一看,層層疊疊的幔帳竟然著了火!


    小人偶微微瞪大了眼睛,站在火苗下,一幅驚訝的神情,說:“竟然成功了?”


    坐在火焰裏的迷你美少年,蒼白的臉蛋,仿佛啞光瓷麵般幹淨剔透,被燃燒的火焰襯得有了幾分血色。


    柳序郕臉色霎時變了。


    人偶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竟然還站在火下看著?!


    男人猛地將人偶拽過來抱在懷裏,翻身下了床,下一刻,那道幔帳就被燒得塌了一塊,裹著熱燙火焰掉在了床上,就在人偶剛才的位置上。


    柳序郕舒了口氣,也有些頭疼:“是你點火的嗎?”


    “唔,不是故意的。”


    岐玉沒想到能成功。


    柳序郕摟著人偶走出臥室,將傭人們叫進來滅火。


    一陣折騰之後,床鋪的火滅了,燒黑了一片,也因為澆水而濕得不成樣子,今晚是不能在臥室睡覺了。


    被裹在大衣裏的人偶,時不時好奇地往外看一眼。


    兩人換了另一個房間睡覺。


    柳序郕安置好了人偶,歎氣說:“下次不許在室內使用法術。”


    岐玉疑惑:“你不生氣嗎?我差點燒了你的屋子。”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柳序郕又想到岐玉坐在火光之下的場景,低頭捏了捏他的臉,說:“以後你想用法術,也不要用這種危險的。”


    “其實我可以滋一些水噴上去?剛才沒想到。”


    男人擦了擦眼鏡,笑道:“你還能弄出水來嗎?”


    岐玉看著對方毫無芥蒂的神情,愈發感到古怪。


    雖然一個能把恐怖人偶放在家裏和平共處的人,已經不是什麽正常人,但是,柳序郕好像從未把人偶當成一個恐怖的東西?


    “大概是很難對你有這種印象吧,”柳序郕看出來人偶的困惑,沉思說,“第一眼看到你,我就不覺得害怕。”


    在他看來,如果岐玉按比例放大了——變成一個翩翩美少年,任何人見到他的第一眼都不是恐怖,而是驚豔了。


    岐玉不理解:“你的心髒很堅強。”


    這樣很危險哦。


    男配看著斯斯文文,受過高等教育,但他是對感興趣的東西習慣擯棄正常邏輯的性格……?


    就好像他不當公爵兒子而去了邊境一樣。


    這樣的角色,注定是恐怖故事的炮灰成員了。


    臨近傍晚與子爵的晚餐約定,在那之前,還有另外一個外科醫生過來查看傷口。柳序郕非常幸運,子彈沒有打到骨頭,而是從手掌兩塊骨頭中間穿了過去,但這段時間他的手必須相當小心,不能再出意外。


    聽著醫生的囑咐,柳序郕不免又想到了那隻邪門人偶。


    接下來的詛咒是什麽呢?


    他十分好奇,又有一些難以說明的微妙心理。


    他誠懇地詢問醫生:“如果家裏多了一隻邪惡生物,不想趕走他,又想淨化他,我應該怎麽做?不知道他為什麽非要折騰人類。”


    醫生對貴族有錢人的世界有些了解,已經見怪不怪了,想了想說:“你得去找神父,或者驅魔師,隻有他們才有辦法。”


    迴到了新臥室,這時小人偶在他的自己的迷你家居裏坐著。


    他在認真看書。


    突然見到一個人類巨人走過來,岐玉抬頭瞥了那人一眼,很快收迴視線。


    男人卻蹲下身,溫聲說:“寶寶在看書?”


    岐玉拿的還是那本鳥類圖鑒書,不知道當年是誰做給他的,書上每一頁都是鳥的圖集,厚厚的一本,已經被他翻了不知道多少遍,他都能記住羽毛走向了。


    “你想看別的書嗎?”


    柳序郕忽然意識到,也許岐玉是因為太過寂寞了,才會去燒東西、詛咒他人?


    整整一個世紀,岐玉都被鎖在玩偶房裏。


    所以才脾氣很大、動不動就打人。


    柳序郕恍然大悟。


    岐玉仔細想了想:“我想看動物類的書籍,你有的話,拿幾本借我看看。”


    柳序郕當然答應了,轉身就讓傭人去書房拿了幾本關於自然生物的書。


    但這些書對於人偶的迷你體型來說,實在是太大了,每一本書幾乎都是岐玉身高的兩倍。


    但他不介意,反而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


    小小的人偶美少年安安靜靜坐著,盤腿翻書,書頁比他全身還大,他不得不站到椅子上離得很遠去看,因為字太大了,這麽費勁的讀書方法,他也讀得饒有興致。


    柳序郕看得欣慰,心想接下來的半天,他肯定不會去燒火了。


    “我現在得去接待客人了,晚點再來找你。”


    岐玉頭也不抬:“嗯嗯拜拜。”


    等下。


    接待客人?


    誰?


    岐玉仔細迴憶了原著劇情。


    今天來莊園的大概是附近的貴族?


    與他一起來的,還有男主。


    【鏘鏘鏘,男主出場!他是你的死對頭!這時候的男主還不算很強勢,以至於在你這裏吃了好幾次虧。】


    男主,聖教會首席驅魔人。


    原著就是以男主的驅魔經曆展開的魔幻故事。


    天才驅魔師……


    真的有在原著裏那麽厲害嗎。


    岐玉忽然有了些興趣。


    但走過去太麻煩了,他打算將體型變大。


    ……


    四樓餐廳。


    白發蒼蒼的子爵,與一個陌生少年一起走了進來。


    少年年樣貌俊逸,長著深褐如木的發色和眼瞳,頭發在腦後紮了一個辮子,他個子高,穿戧駁領黑色長風衣,仔細看能在他襯衣上見到十字架繡。從進門到現在,少年麵無表情,給人以凝固冰柱似的特殊印象。


    他一進來,就將視線投向了柳序郕的方向。


    子爵介紹:“這位是費比烏聖教會的首席驅魔師路格蘭,他來南邊遊曆,恰好也想來莊園看看。”


    柳序郕本對教會的人不感興趣,但他家裏有個惡魔人偶,於是微笑著與路格蘭寒暄起來。


    在走到餐桌之前,路格蘭忽然問他:“你的莊園是不是以前出過邪惡奇聞?”


    “我並不清楚。”


    “這裏有黑暗的氣息。”


    “是嗎。”


    柳序郕莞爾。


    路格蘭麵無表情地四處看了看,又將視線投向了餐廳門外。


    晚餐時間,桌上的貴族侃侃而談。


    路格蘭擦了一下嘴角,起身往外走。


    旁人還沒結束晚餐和對話,他就這麽一言不發走了,說得上是無禮的行為。子爵習以為常,等路格蘭走了,切著牛排調侃說:“聖教會的人說,沒有感情和禮貌才適合做驅魔師。費比烏的教會有五十一個驅魔師和守門人。”


    月光漸漸黯淡了,這樣漆黑的夜裏,古老的舊莊園一派死氣沉沉,傭人們從六樓走廊緩緩走過。褐發褐眼的年輕少年也慢慢進入走廊,他缺乏情感的臉,像是凝固的冰塊,無一絲波瀾與裂痕,但他不斷地感覺到這棟宅子裏傳出的黑暗氣息……尤其是在六樓。


    他從衣領裏拿出項鏈,緊緊握住十字架。


    一扇門緩緩打開了。


    吱呀——


    路格蘭停在了這間屋子門口,謹慎地沒有踏入一步。


    屋子陳舊,地板上有一些玩具,是給洋娃娃使用的衣櫃、椅子和茶杯碗,充斥著黑暗的氣息。


    起初房間裏是沒有人的。


    路格蘭再抬頭時,視野裏多出來了一抹人影。


    ……一個坐在窗台欄杆上的美麗少年。


    窗台門不知何時打開了,濕冷的風湧了進來——一片濃黑輕盈的羽毛也撫過了路格蘭的臉頰。


    他的模樣,天生像是被精致雕刻而成的偶人……烏黑柔亮的長發如同被吹散的霧氣,在風中不斷彌散著,玫瑰似的嬌嫩嘴唇,綠碧石做的狡黠雙眸,他瓷白無暇的臉蛋,有著近乎某種愉悅挑釁的笑靨,給人莫名的妖異之感。


    在他頭頂,長著一對魔鬼的黑犄角,從背後伸出來的細細的尾巴,尖端是一個黑桃心型,而更恐怖的是他的後背已經長出了一整對黑色的巨型羽翼。


    風流不斷湧入室內,窗簾獵獵作響……


    是他坐在欄杆上,輕輕晃動著一對穿白蕾絲長襪的雙腿。


    肉感的腿,被蕾絲勒出了紅痕。


    惡魔少年眨了眨眼瞳,挑釁地笑道:“你是來驅魔的嗎?可惜了……恐怕你殺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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