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出事那幾天一直昏迷不醒,醫生說既要嚐試醫學治療,也要嚐試情感喚醒。後來我們找到你在美國的心理醫生,”葉知明說,“她建議我們去找冬哥。”


    賀聽低頭聽著,沒吭聲。


    葉知明繼續說:“我給冬哥打了電話,問他是不是能來美國看看你,再配合醫生做些治療。他答應得非常痛快,第二天就飛過來了。”


    賀聽並不太意外:“他就是這樣的人。”


    道德感很高,心軟大過冷漠。


    再加上他們兩其實沒什麽深仇大恨,所以薑信冬是不會見死不救的。


    “這段時間冬哥推了很多工作,每天都會來醫院看你,”葉知明說,“不過你醒的時候他剛好在國內有演唱會,不得不迴去。”


    “每天?”賀聽猛地抬頭,皺起眉,“那我爸也知道?”


    “嗯,”葉知明察覺他表情緊張,問,“有什麽問題嗎?”


    賀聽擰了擰眉心:“我爸他,有說什麽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葉知明說,“我兩天前才來的。”


    聽完解釋,賀聽推測出了薑信冬來探望他的心路曆程。


    大概還是於心不忍吧。


    感情結束了,但人命是要救的。


    更何況在被賀聽的心理醫生點名過後,以薑信冬的性格不可能冷眼旁觀。


    但賀聽並不想以此綁架他。


    去年出國的時候他就徹底想通了,感情這事,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少不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薑信冬喜歡他的時候,他什麽都不說,等他能說的時候,薑信冬已經有了新的生活。


    他們兩這輩子終究是沒有在一起的運氣。


    不過剛剛額頭上那個吻……


    賀聽很頭疼地猜測那會不會是醫生提出的治療方法之一。


    半小時後,薑信冬端著一碗粥進來了。


    “餓嗎?”他看著賀聽,“阿姨說你醒來後不管吃什麽都吐,但總是要吃東西的。”


    “冬哥剛剛特意迴酒店去熬的粥。”葉知明在旁附和。


    “嗯,”賀聽把床背搖起來,伸手要去接碗,“謝謝。”


    薑信冬並沒有順手把碗遞給他,而是很自然地坐在病床旁,用湯匙盛起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後喂到他的嘴邊。


    賀聽張嘴也不是,不張也不是,愣了愣,最後還是咽了下去。


    很清淡的小米蔬菜粥,青菜被片成細小的碎末,細膩地溶在粥裏。


    這個味道他並不陌生,以前生病的時候,薑信冬總是熬給他喝。


    時隔多年,還是同樣的味道。


    粥滑到胃裏麵,暖意彌散,身體舒服了許多。他垂下頭,不知為何,眼眶竟有些發熱。


    一縷頭發滑到賀聽嘴邊,薑信冬抬起修長幹淨的食指替他挽到耳後,眼神溫柔又專注:“頭發有點長了。”


    賀聽有一瞬間的晃神,窗外的知了叫個不停,葉子也綠了,好像下午薑信冬還要去學校準備競賽,而他第二天也要迴一中上課。


    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屋內氛圍曖昧,葉知明知情識趣地選擇離開:“那個,我出去一下。”


    賀聽迴過神,在下一口粥喂到嘴前問薑信冬:“你今早從國內飛過來的?”


    薑信冬點頭。


    “聽說我昏迷這段時間你經常來看我,”賀聽說,“你工作應該很忙吧?”


    “還行。”薑信冬又舀了一勺粥喂到他嘴邊。


    賀聽歪開頭,伸手去拿勺子:“我自己來。”


    薑信冬手上的動作一頓,蹙眉看著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其實……”賀聽和他對視,“你不用這樣的。”


    薑信冬把碗放迴桌子上,微微挑眉:“哪樣?”


    賀聽垂下目光:“你不用可憐我。”


    薑信冬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神情黯淡下來:“那你能可憐一下我嗎?”


    賀聽表情疑惑,不懂。


    “你當年一聲不吭就走了,”薑信冬定定望著他,“也不是一聲不吭,你編了一個很爛的理由,不告訴我真相,單方麵宣布了我們的感情走到了尾聲。而我像個白癡,對自己被分手的真實原因一無所知。”


    賀聽愣了數秒,不可置信道:“你都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知道了多少,你又還有多少瞞著我,”薑信冬沮喪又心疼地說,“你這個人啊,對自己怎麽能這麽狠心呢?你看你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差點連命都沒了。”


    說完他抬手在賀聽的額頭彈了一下,以示懲罰。


    賀聽沒有躲,額頭的肌膚連變紅的跡象都沒有,力道真的很輕。


    多少年了都是這樣,薑信冬永遠沒法真的責備賀聽什麽。


    他伸手握住賀聽的手腕,攥得很緊,語氣像是質問,但更多是無奈:“為什麽得抑鬱症的時候不來找我?”


    這麽近的距離,賀聽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薑信冬眼眶發了紅。


    賀聽心緒翻滾,鼻尖酸澀:“也不是沒找過。”


    隻不過後來被賀文濱發現了,而且那時候你的事業正在上升期。


    “如果不是這次你出事,他們來聯係我,那些事情你準備憋一輩子然後帶到墳墓裏去對嗎?”薑信冬湊過來,一隻手掐住賀聽的下巴,這次稍微用了點力,白淨的皮膚很快紅了一圈。


    賀聽沉默不語,瞳孔間迅速蒙上了一層水汽。


    薑信冬愣住,感到心尖傳來持續不斷的刺痛。幾秒後,他投降似的鬆開手,長歎了一口氣:“對不起,我不問了。”


    他把人往懷裏抱了抱,溫柔安撫:“你先吃東西,然後睡一覺,今天什麽都不要想。”


    賀文濱下午有事,晚上到病房見賀聽精神還不錯,半躺著看電視,薑信冬人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卻趴在床頭睡得天昏地暗。


    睡就睡吧,關鍵是他一隻手壓在被角下,隱約像是抓著賀聽的左手。


    簡直是傷風敗德,成何體統!


    賀文濱臉立即沉了下去,咳了兩聲,見賀聽沒什麽反應,提高音調說:“讓他迴去睡!”


    賀聽蹙額,伸出右手食指“噓”了一聲,目光落到薑信冬的臉頰:“讓了,但他不迴。”


    病房裏的燈光已經被賀聽調到了最弱的那一檔,昏黃光線下,還是可以看見薑信冬很深的黑眼圈。


    窗外有一陣微風吹進來,他輕輕撥了撥薑信冬額頭的發絲,還是覺得這樣的場景虛幻且不真實。


    如果這又是夢,那麽他願意付出所有,換一次長眠不醒。


    賀文濱張嘴又想說什麽,賀聽打斷他的話:“他來之前,三天隻睡了十個小時。”


    這次薑信冬迴去,除了演唱會,關柔還給他安排了兩個廣告和一個采訪,忙得不分晝夜。


    本來他是想睡一覺再迴紐約的,但拍完廣告就收到賀聽蘇醒的消息,於是立刻改機票飛了過來。


    而直飛的機票已經賣完了,他還去阿聯酋轉了機,足足飛了十九個小時。


    這些薑信冬沒提過,是莊高陽打電話過來被賀聽聽到的。


    賀文濱麵如土色,別過臉去問李曼:“營養師做好飯了嗎?”


    “我吃過了。”賀聽說。


    “薑信冬做的。”李曼慢悠悠地補充。


    賀文濱不屑地哼了一聲。


    李曼見狀又補了一刀:“這次賀聽沒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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