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小學生都放了暑假,按照每年慣例,賀辰星會打包好行李去賀聽那住上一段時間。


    今年賀辰星升六年級,在李曼的千叮嚀萬囑咐下還捎帶了一書包暑假作業。


    怎麽說呢,現在小學生的數學題刁鑽起來比高三數學題還叫人看不懂,賀聽也不都會做,而且急起來脾氣還很臭,於是薑信冬又多了一項工作——輔導賀辰星作業。


    除此以外,談戀愛的兩人走到哪兒都得帶個小孩,隻有晚上才敢親近。


    在某個炎熱的中午,賀辰星忽然睜大眼睛問賀聽:“哥,昨晚你和冬哥為什麽在陽台上抱抱啊?”


    屋裏空調唿唿地吹著,賀聽喝到一半的水當即就噴了出來,順便還嗆了一大口冷氣。


    他組織了半天語言,找了四五個理由,解釋得口幹舌燥,最後賀辰星仍舊狐疑地看著他,水靈的眼睛眨了眨:“沒關係,我又不會告訴爸爸。”


    靠!


    賀聽頭疼,手扶著額:“你趕緊的,去寫作業!”


    一小孩這麽聰明做什麽?不可愛了不可愛了。


    當晚他就鐵石心腸地把賀辰星送迴了李曼那裏。


    七月末,薑信冬選秀節目第一期正式上映,雖然參賽的不乏人氣選手,但他們還是憑借出色的表演小圈了一波粉。


    賀聽去微博隨便逛逛,驚訝地發現crush微博賬號粉絲一夜漲了好幾萬,沒見過大世麵的他連忙給男朋友發了微信過去。


    賀聽:火了火了!


    薑信冬:?


    賀聽:快去看你們的微博,好多新粉絲!


    薑信冬:我還以為是哪裏著火了……


    賀聽一邊發微信,一邊點進男朋友的個人微博裏去,粉絲都快一萬了,但內容實在少得可憐,隻有簡簡單單幾條關於音樂的分享,儼然一片沒開墾過的荒地。


    他全心全意為男朋友著想:你微博得發點自拍,跟粉絲互動吧?


    薑信冬:不發。


    賀聽:?


    薑信冬:沒那個習慣


    勸不動,賀聽癟癟嘴,選了幾張以前給男朋友拍的照片發過去:這個不是自拍,是他拍。


    然後那邊半天沒動靜,他看看手表,想起薑信冬應該開始排練了,估計兩三個小時內是不會理他的。


    他訥訥關上手機,漸漸從激動喜悅中冷靜過來。隨著選秀的推進,他和薑信冬能見麵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如果樂隊能按照這個速度繼續吸粉,以後男朋友會更忙,而他們相處的時間隻會越來越少。


    很矛盾,既希望男朋友唱歌事業有成,又奢求對方有更多時間陪他,哪怕隻是在同一個空間裏各做各的事情。


    但他很清楚這不可能,世上哪有這麽多兩全其美的事情?


    就挺快的,夏天還沒過去,薑信冬一轉眼就從金融從業人員變成了公共人物。


    賀聽承認是自己內心不夠強大,偶爾看著微博上粉絲的留言表白,會覺得橫在兩人之間的距離愈發紮眼。


    說一點不沮喪是假的,但又能怎樣呢?


    除了全力支持他想不到自己還能做什麽。


    薑信冬思緒敏銳,讀心術十級選手,很快洞察賀聽的這些小小不悅,開始不動聲色地做了些改變。譬如每天主動匯報好幾次自己的行蹤,錄製完會跑去賀聽家睡完後半夜,常年荒蕪的個人微博主頁也開始暗搓搓發點與賀聽有關的東西。


    能給的安全感都給到極致。


    幾周後,恍恍中賀聽有種幸福的錯覺,仿佛就算有天男朋友成了大明星,忙得滿世界跑,也仍舊會把他排在第一順位。


    賀聽的18歲生日和薑信冬的第一次公演撞到了同一天。這期會有現場觀眾投票,並且節目組開始大刀闊斧地淘汰選手,根據以往經驗來看,本期投票結果基本上能決定以後選手的排名走勢,所以在某種意義上這是很重要的一次表演。


    18歲成年禮很重要,但男朋友的未來更重要。


    賀聽不想薑信冬有任何愧疚感,主動把慶生日往後移了一天。


    生日當天晴空萬裏,窗戶縫透過來的光線在眼前晃蕩,他迷迷糊糊醒來,枕頭另外半邊已經空了,隱約記得薑信冬走得很早,隻留下一個印象模糊的告別吻。


    他摸出手機粗略刷了幾下,意外發現微博特別關注有了更新。


    薑信冬前幾天把微博頭像換成了賀聽小時候的某幅信手塗鴉,畫手本人說這是帥氣的自畫像,但不知情的粉絲紛紛表示這肯定是隻會直立行走的小王八。


    至於為什麽要拿小王八當頭像?偶像特立獨行唄。


    屏幕顯示那個花花綠綠的小王八頭像在幾個小時前更新了一條微博,四個字——生日快樂。


    評論裏夾雜著各種猜測,有人說應該隻是為好友慶祝罷了,也有人直覺薑信冬肯定有對象了,總之眾說紛紜,沒個準。


    賀聽笑著退出微博,油然生出幾分甜蜜和得意。


    手機屏幕暗了下來,他有些臭不要臉地想你們就猜吧,反正生日快樂是給我的,連同賬號主人也是我的。


    空氣鹹熱,賀聽接賀辰星去主題樂園玩了一下午,雖然是他的生日,但顯然賀辰星過得比他還要開心。


    晚上樂園裏亮起了璀璨光影,賀聽站在快速穿梭的過山車下方接到了薑信冬的電話。


    電話那頭沒比樂園這邊安靜多少,薑信冬喘著氣,說他們表演完了。


    賀聽咬了一口冰淇淋問:“怎麽樣?”


    “還行,”薑信冬說,“後麵還有幾個節目,結果估計12點前能出來吧。”


    賀聽聽見那頭隱約傳來觀眾忽高忽低的叫喊聲,疑惑道:“那你怎麽能給我打電話,你在哪啊?”


    “廁所,”薑信冬淡淡道,“隔音不好。”


    賀聽眯起眼睛:“一下台就給我打電話啊?”


    “是吧,”薑信冬笑了一聲,“這不今天有人好不容易成年了,怕他一個人無聊麽。”


    “那倒沒有。”賀聽說完就發了張他和賀辰星剛剛在過山車上被機器捕捉到的醜照過去。


    照片裏他跟賀辰星齜牙咧嘴的肆意笑著,頭發被吹得糟亂,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薑信冬見他玩得相當開心,似乎覺得自己愧疚了一天有些多餘,嘴唇動了動,說:“18歲生日快樂,男朋友。”


    賀聽低頭望了一眼在旁邊認真買玩具的賀辰星,小聲笑道:“心意已接收並且成功生成快樂劑,藥效足夠撐到晚上見你,哦不,是明天淩晨。”


    赤裸裸地暗示加明示——讓男朋友表演結束就去找他。


    薑信冬微微挑眉,拖長磁性的聲音:“知道了。”


    主題樂園晚上九點停止營業,司機小吳老早就在停車場等他們兄弟倆。賀聽剛上車就發現手機上有四五個未接來電,全是賀文濱半小時前打來的。


    還附帶著一條短信:一會兒你跟著你弟迴來。


    賀聽迴了個電話過去,卻一直沒人接。


    心想難道他爹終於在他18歲這年記對他的生日了?還興致突起決定要好好給他慶祝一下?


    神奇!簡直可以說是受寵若驚。


    賀聽玩了一天太累,上車後就睡著了,一覺睡到賀文濱的別墅門口。


    屋裏並沒有什麽要慶祝的痕跡,倒是李曼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囑咐他在客廳等他爸迴來,然後轉身催促賀辰星趕緊洗漱睡覺。


    獨自等待的時候,賀聽眼皮無端跳得很快,既然不是要給他過生日,那賀文濱這麽著急讓他迴家,肯定是有事要說。


    想來想去,他覺得隻能是聊出國的事了。


    雖然高考成績剛出來的時候,賀文濱勉強應下他複讀的請求,但他也知道他爹那幾天是顧不上,不是真的同意。


    俗話說得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還是要來。


    賀聽幾乎要在沙發上睡著了,賀文濱才姍姍來遲。


    夜色昏暗,他暈暈乎乎地一抬頭,憋見賀文濱陰沉著的臉,忽然就清醒過來了。


    因為他爹發脾氣很有原則,繁瑣小事叨念幾句,西瓜大點的事能吵起來,直眉瞪眼,甚至暴跳如雷。


    但以賀聽多年經驗,這些來得快去得也快,談不上讓人心驚。


    他最怕的反而是賀文濱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眼裏透著狠意,每當空氣中彌漫出詭異肅殺的安靜,賀聽就知道接下來他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這種時刻他總共就遇過三次,一次是因為他離家出走一周杳無音信,一次是因為他在賀文濱新婚當天把李曼弄哭了,還有一次就是現在。


    客廳光線晦暗,賀文濱一身西裝筆挺,進門連鞋都沒換,徑直走到他麵前說:“你這幾天準備一下,下周去美國。”


    “去幹嘛?”賀聽皺起眉頭。


    賀文濱不耐煩地扯了扯領帶,冷冰冰道:“讀書!”


    這不是商量,是通知。


    這種不容反駁的口吻讓賀聽很不爽,他也顧不上現在賀文濱心情如何,直愣愣地懟了迴去:“不去。”


    賀文濱緊緊盯著他,目光透著幾分徹骨的涼意,半秒後抬手給了賀聽重重一個耳光,打得人差點沒站住。


    “行,”賀文濱閉眼凝眉思索,很快又睜開,一把扯下領帶粗暴地扔到地上,厲聲質問道,“為了他?”


    他?


    哪個他?


    賀聽大腦嗡了一下,忽然生出某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客廳鋪的是大理石地板,像一個蒼白冰冷的背景板,他半邊臉被打得發紅,太陽穴更是突突地跳,30度的夏日一股始料未及的寒意迅速竄上心頭。


    “誰?”他舔了舔嘴角,抬頭直視賀文濱,但眼裏的桀驁不馴已經收斂起了七八分。


    賀文濱難得見他服軟,驀地笑了,隻是這笑冷森森的,若是鬼怪見了也覺得滲人。他咄咄逼人地指著賀聽,一字字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不去,老子就把他搞到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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