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媚兒,心裏一陣發涼,連手指都有一些發抖。


    林肆北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將我的手給攥住了,“安媚兒沒有怪他,我們也沒有那個立場,多管閑事兒,這是你說的。”


    我說不出話來,隻有點了一下頭,隻是心裏實在是不是滋味。


    “媚兒……池撤他真的一點兒都沒有後悔過嗎……”


    我知道的一些事情裏麵,了解到的都是池撤養了一個幹女兒,將之抱在膝上養大的,還有意為她物色夫君……


    一個懷疑,竟能將她給殺了……


    “你說他到底在想什麽呢?”我聲音有些恍惚地問林肆北,“難道取舍就這麽容易嗎,那可是他養大的一個姑娘啊……”


    林肆北是真的沒有一點共情能力,我在他的眼睛裏看不到一點兒的傷感,有的隻是擔心與安慰。


    “師兄,他就是那樣的人,再說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你就不要再傷心了。”


    我跟他還真是沒話聊。


    林肆北努力裝作很認真的樣子,“那你說吧,我聽著。”


    我直接推了他一下。


    我想不明白媚兒的事,也不想去牽扯林肆北跟池撤的事兒,但願他們能安分一些,不要做出一些天理難容的事情來。


    大哥他迴來了。


    嬰兒小小的,吮吸著自己的手指頭,黑潤潤的大眼睛看著人,可愛極了。


    終於算是圓滿了……


    關於這個孩子,大哥跟軒轅鄖起了一些衝突,但是能看出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其實真要說起來……


    軒轅鄖是被我大哥和我給算計了的。


    軒轅鄖應該是逐漸迴過味兒來了,不發火是不可能的,隻是他再發火,事情也已經成了定局,以至於這火發的半點氣勢都沒有。


    最後演變成了軒轅鄖在吃小孩子的醋……


    “你是不是就想讓一個人給你生個孩子!”軒轅鄖一遍又一遍地問著這句話。


    偏偏我大哥也不哄他,迴答的極其的敷衍,“也不全是。”


    這話任誰聽了都會覺得窩火,更何況軒轅鄖的性子又是那樣的難纏,自然是又引起了一陣吵鬧聲。


    但他們在吵了大半個月之後也就不吵了,雖然還是不大對付,但偶爾也有甜蜜的時候,就像……我遇到了他們在花園裏麵互啃。


    我懵逼了。


    “嗬嗬,好巧啊!”


    兩個人的臉色都是極其的不自然,但畢竟兩人的臉皮都不薄。


    最後,軒轅鄖出言將我給趕走了,他們兩個人該幹啥,就接著再幹啥。


    好事兒!


    隻是看到這一幕之後,我突然就動了再去看我師尊的心思。


    我娘跟大哥依舊是擔心我不會迴來,但是他們也知道,畢竟是待了十幾年的地方,也不能就這麽一刀兩斷了。


    我娘勸我:“再過一段時間,小宵……”


    “娘,”我聲音輕輕的,“我想他了。”


    我娘手裏的帕子鬆了。


    林肆北要跟我一塊兒迴去,我不同意,我不想帶他,我就隻是想自己迴去,一個人,去見師尊,還有那些師兄弟們。


    但畢竟路途遙遠,我讓焉姑娘送了我一程。


    我問她:“林肆北跟過來沒有?”


    焉姑娘聳了一下肩膀,“他怎麽可能不跟過來……你為什麽不想帶他?”


    我看向門派的方向:“這是我自己的事。”


    焉姑娘不再說什麽了,隻是輕聲說了一句:“你去吧。”


    ——


    從有記憶開始,我就已經在走這個石階路了。


    小時候,我自己是爬不上這段石階路的,那時候我是被師尊抱在懷裏,從最下麵到最上麵,我窩在他的懷裏,聽了這世間的很多事情。


    他說:“宵兒以後一定會很厲害的。”


    我當時不知道他隻是在逗一個孩子而已,我抓著他的衣襟,重重地點頭:“小、小宵要好厲害,要最厲害!”


    師尊聽了,就會笑起來,看了我許久之後才會摸著我的腦袋說:“不厲害也沒關係。”


    我就會歪著腦袋看著他,不明白的說話為什麽要這麽矛盾。


    但我一直都是照著他的期望努力的。


    隻可惜……


    我曾經忘了太多次,自己答應過他什麽,每一次,包括此生、此世。


    我終於進去,站到了師尊的殿前。


    有師弟看到了我,第一時間竟然是驚慌失措,連一個招唿都沒有打,就這麽站在那裏,到最後拉扯著,離開了。


    師尊的侍者——林九在看到我的時候眼裏閃過了驚詫,隨即過來,在我的頭頂上狠狠的揉了幾下。


    “你小子真是狠心,這麽久都不迴來!”


    他說完,眼睛都濕了,然後低著聲音告訴我:“你師尊他在午睡,最近夜裏都不太能睡覺……”


    我點了下頭,然後輕手輕腳地進去了。


    師尊的長袍落在了地上,我走過去,蹲下,替他給撿了起來,放到了軟榻上,然後將下巴枕在那裏,看著他的眉眼。


    師尊以前留過胡子的,不像現在的幹淨儒雅模樣,隻是我小時候睡著了,喜歡扯他的胡子,睡醒了也扯,生氣了也扯。


    一次我闖了大禍,師尊少有地動了氣,巴掌倒是沒有舍得落在我的身上,就是一氣之下把自己的胡子給剃了。


    其實他不知道,我不喜歡他的胡子。


    我覺得他留了胡子有點兒兇,後來又覺得有點醜,所以才會老是扯,隻是沒想到他會這麽縱容著我。


    但最後還是被我給得逞了。


    如今胡茬又出來了。


    我戳了一下,然後一個有力的手臂就攏住了我的腦袋,將我摁在了榻上,師尊也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問我:“宵兒,你都多大了?”


    我的腦袋被他攏在臂彎裏,完全就是受製於人,一會兒連臉都憋紅了,一雙眼睛也瞪的圓圓的。


    “師尊——”


    師尊終於鬆開了一下,卻沒有完全鬆開我,他的眼神也溫和了下來,又將我攏近了一些。


    “怎麽過來了,林肆北呢?”


    “我一個人過來的,”我說,“我一個人過來的,沒有讓他過來。”


    “那為什麽過來啊?”


    “……因為師尊肯定已經想我了。”


    師尊直接笑了出來。


    “嗯,想宵兒了。”


    “我就知道!”


    我是不要臉。


    其實我這次迴來,身份挺尷尬的,“大師兄”這三個字我已經擔不起了,跟其他的人的關係我也再找不到一個說法。


    我來,就隻是因為師尊一個人了。


    我住在了師尊的偏殿裏麵,在休息了一晚之後,一大早的,我就起了身,伺候師尊洗漱,穿衣,端茶,遞水。


    林九笑道:“你可真是把我的活都給搶了,怎麽著,以後是想占了我的身份,待在你師尊身邊啊?”


    師尊瞪了林九一眼。


    林九笑笑,不再吭聲了。


    師尊他把徒弟當兒子養了,隻是我又不能……承歡膝下。


    我其實一直都在想著一件事,以後……是待在這裏,還是迴家。


    其實自私的想,爹娘他們……已經有大哥了,我一直都是在這裏的啊,我舍不得,隻是我說不出來。


    我想著想著,都已經睡著了。


    我整個人枕在了書案上,手臂都搭在了硯台上,師尊也停下了筆。


    我醒來的時候,是躺在床上的,而師尊坐在旁邊兒,問我:“宵兒,以後你還打算修煉嗎?”


    我一聽,有了鼻音,“我肯定不是最厲害的了……”


    “誰讓你最厲害了!”師尊蹭了一下我泛紅的眼角,“不要哭,本尊可不想哄你!小沒良心的!”


    我點了一下頭。


    “修!”


    即便是不能厲害的讓人咋舌,這麽多的努力,我也不想放棄的。


    師尊揉了一下我的腦袋。


    “好!”


    我的心敞開了,整個人枕在了他的腿上,抱住了他的腰,“不厲害也沒關係嗎?”


    師尊嘴角一牽,“沒關係。”


    我笑了出來。


    師尊又開口了,“林肆北是不是也過來了?”


    我抬頭,“我沒有讓他過來!”


    “但他還是過來了,是嗎?”師尊一臉的肯定。


    “唔~那師尊要見他嗎?他現在應該已經迴去了吧。”我其實也有一點兒不確定了。


    “他不會迴去。”


    “……”


    我在想,林肆北如果沒有迴去的話,要怎麽樣才能把他給叫出來呢,難道我要大喊一聲:


    林肆北你給我出來——


    又或者……


    我要是上山的話,他會立刻跟著我?


    我下了山,在街上溜達著,悠悠閑閑。


    “林——”


    我還是有些叫不出口,於是,我蹲在了街上,看著來往的人,蹭了一下鼻子。


    “我餓了。”


    一刻鍾後……


    一個熱騰騰的包子貼在了我的臉上,我迴頭,看到了林肆北的臉。


    “我不是不讓你跟過來嗎?”我也沒有接他遞過來的包子。


    “那剛才師兄不是在找我嗎?”林肆北雖然問我,但卻沒有半點疑問的意思,言語間甚至帶著一點小小的得意。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包子,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真是夠不可愛的!”


    林肆北卻心情極好,伸出了手,拉著我起來,見我兩三口就吃了一個大包子,又問我:“師兄,你要不要再吃一個?”


    我踢他,“你再給我買兩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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