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芽對上尤金目光幽深的眼睛。


    這張從五官來看和戈斯找不出什麽差別的麵孔, 氣質上卻天差地別。


    戈斯是典型的金發碧眼,淺金色的卷發像金子一樣, 瞳色近乎翡翠珠的顏色。平時的打扮舉止都是很符合對紳士的印象——當然這要忽略掉他給雲芽準備的“衣服”來看。


    但尤金不是, 他的瞳色發色都偏深,會讓人誤以為是黑色的,仔細看的時候才能看見眼底幽幽的深綠。


    尤金沉默陰鬱, 不說話的時候甚至像是要和昏暗的環境融為一體一樣,乍一眼看到的時候雲芽甚至沒有把他和戈斯聯係到一起。


    這張極為相像的臉又讓雲芽不得不去思考他們之間的關係。


    本來他還有點害怕,怕尤金的麵具下是一張畸形的,抑或是有什麽可怕缺陷的臉。


    不過, 雲芽現在也不知道是前者可怕,還是尤金和戈斯長得一模一樣可怕。


    戈斯和尤金兩個人肯定是有關係, 彼此之間也在聯係著, 大概率就是知曉副本隱情的人了。


    一個畸形的小鎮,一副百年之前的肖像畫,現在又消失不見的居民們……雲芽眨眨眼睛, 把目光投向尤金。


    他想問尤金和戈斯是什麽關係, 又覺得可能很冒犯, 畢竟尤金話裏表現出來的好像不是很喜歡戈斯。


    雲芽哪知道這兩個人之間到底對彼此秉持著什麽態度。


    “認出來了?”尤金把麵具放到一旁的櫃台上,並沒有再戴上的意思。


    雲芽看了看那個做工粗糙的麵具,又看看眼前這張熟悉的麵孔,選擇了點頭不說話。


    他很機智地沒有提到戈斯的名字, 從他們開始談到戈斯的時候尤金似乎就不怎麽高興, 莫名其妙地開始追問他和戈斯到底做了什麽交易。


    奇奇怪怪的,搞得好像自己和戈斯幹了什麽壞事一樣。


    “不想問什麽嗎?”尤金敲了敲玻璃櫃, 若有所指:“他讓你來問我的。”


    雲芽猶豫著搖搖頭。


    他已經知道戈斯和尤金關係密切, 怎麽個密切法其實就不重要了, 要麽他們是親緣相近的雙胞胎,要麽是同一個人。


    後麵的說法其實不是很準確,可能他們是一個人的一體兩麵,互相知曉對方存在又因為某種原因彼此不對付的。


    “為什麽不問?”尤金有點像是鑽牛角尖了,他盯著麵前人雪白漂亮的小臉:“不是很好奇我和他是什麽關係嗎,還是說你隻想從戈斯那裏得到答案?”


    雲芽:嗯?


    “願意當他的模特得到消息,”盯著雲芽迷惑的目光,尤金繼續說:“但是不願意問我嗎?覺得我會為難你?”


    這可是胡亂扣上來的帽子了。


    【勸你小子別那麽酸】


    【我說這個語氣怎麽這麽耳熟,原來是經典的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啊】


    【態度好差哦,怎麽能因為老婆和別人這樣那樣就拈酸吃醋,狠狠踢出壞男人的隊伍!】


    【我先說我有罪,感覺這裏很適合來一場強製無辜馴獸師的戲碼,逼問能不能認出兩個人,誰支持誰反對】


    雲芽一開始選擇做戈斯的模特,從他那裏獲得消息是因為他對副本的探索已經走到堵死的巷子裏,沒有辦法繼續找到消息才選擇了和他交易。


    戈斯開出來的條件雖然奇怪,但也還能接受,忽略掉他的品味還能算個可靠的人。


    現在……雲芽已經了解了小鎮大半的秘密,差不多能靠自己猜出來副本的背景了,哪裏還需要像之前那樣交易。


    況且,他看了看表情奇怪的尤金,心裏很不解。


    尤金這是在……吃醋嗎?可是自己之前可沒有和他怎麽見過麵啊,就算和戈斯發生了什麽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吧?


    雲芽把吃醋這兩個字和麵前這個陰鬱沉默的男人聯係在一起,立刻搖搖頭,覺得自己是想太多了。


    尤金可能是因為自己從戈斯那裏得到消息,但是並沒有和他交換,是自己看不上他的意思?


    你們副本裏的boss心思好難猜哦。


    雲芽又想到自己在前麵的副本裏見過的boss。


    他們每個都是很奇怪的,總要湊上來和他親親貼貼。雖然是不同身份,不同副本裏的boss,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會幫著他完成任務,順利離開副本。卻總是為難他,用那種很惡劣的手段,仿佛天生是這種喜歡欺負他的壞脾氣。


    雲芽心底隱隱約約知道這些對自己表現得很熱切的“壞男人”都是同一個人。


    但這個猜想說出來又有點奇怪,哪有人進入無限流副本裏是來和別人談戀愛的呀。


    不過雲芽也沒怎麽覺得自己是處在危險的副本裏,和他接觸的壞男人一個比一個眼熟。


    在廢土樂園那個副本裏再次出現的人魚更是印證了他的猜想。


    他們總說會再見麵……可是下次見麵是什麽時候呢,自己還能再見到那個“他”嗎?


    雲芽又看了看尤金 ,自動把他帶入之前見過的壞男人。


    “不是你說的那樣,”他的語氣很無辜“我又沒有見過你幾次……怎麽會專程找上你詢問消息。”


    雲芽還見到尤金就開始懷疑他呢。


    他繼續說:“會去見戈斯也是因為他總是給我送禮物,讓他拿迴去也不要。”


    這是真話,要不是戈斯從表演結束一直給他送禮物,雲芽是不會去見他的。


    沒有見他,那就意味著他不會從戈斯那裏交換消息,到現在被尤金這樣逼問了。


    雲芽這樣想著,覺得自己理由充分,實在是理直氣壯,抿著唇看向尤金。


    他臉頰的紅暈已經散去了,在店鋪裏昏暗的燈光下更襯得膚色瑩白,唇瓣鮮紅,剔透得像枝頭的露珠,碰一碰就要碎掉。


    唇瓣向下抿著,是一個不太高興的弧度。配上無辜漂亮的長相,烏泱泱的睫毛垂下來,用這種表情看人的時候無端有種譴責的意味。


    不過哪裏有人會舍得為難他,看到他有點不高興肯定都會心疼,反思自己有沒有說什麽重話。


    就算沒說什麽重話,也肯定是做錯了別的東西。


    尤金的態度也軟下來了,但他似乎不擅長用溫柔的語氣說話,顯得有點生硬。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他語氣硬邦邦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你隻問他。”


    雲芽敏銳地察覺到尤金語氣的變化,扁了扁嘴:“那你也是兇我了。”


    尤金頓了頓,語氣就顯得不那麽堅定了:“沒有兇你。”


    雲芽像抓住什麽把柄一樣,不肯把事情揭過去:“我和戈斯交易是因為他會把消息告訴我,你都沒有告訴我什麽東西就開始質問我。”


    他皺著眉下定論:“你比他兇多了。”


    說完這話,沒等尤金有反應雲芽就把臉挪過去。


    好像是真的因為這件事生氣了,看也不想看尤金一眼。


    這也是他在尤金麵前第一次展現出一些“小脾氣”。


    尤金,這個顯然是沒經曆過這樣陣仗的道具師慌神了。


    他從櫃台後麵出來,小心翼翼地走到雲芽麵前,像忽然被主人踢了一下並勒令它不要靠過來的大狗。


    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的大狗連叫都不敢叫了,隻敢用爪子抓著沙發的一角偷看主人的表情。


    尤金靠過來,雲芽就把臉再挪過去。


    這場景很像剛交往的戀人幼稚地鬧矛盾,但顯然鬧脾氣的那個很不講道理。尤金不知道該怎麽解決這個,不知所措地開口想給自己辯解:“我……”


    雲芽先發製人,拒絕聽尤金的解釋,哪怕知道其實這是自己不講道理了。


    “我不想聽,”他聲音悶悶的:“你兇我,還不願意告訴我消息……”


    沉默寡言的尤金嚐試了幾下,最終放棄給自己辯解:“好吧。”


    【我寶tv還是有一手的,計劃通】


    【習慣就好,老婆就是沒有理由也會生氣,讓壞男人哄他的】


    【說錯了,壞男人應該自覺承認錯誤,怎麽可以讓寶寶生氣?】


    【夫德第一條,無條件順從老婆的想法】


    “你想知道什麽?”莫名被整得沒脾氣,忘了是自己有理的尤金說:“問我吧,我一樣可以告訴你。”


    聽到自己想聽的話,雲芽終於轉過頭,很吝嗇地用餘光瞥他:“真的嗎?”


    尤金沒脾氣了:“真的。”


    “那我想知道這個小鎮為什麽會出事,”雲芽眨眨眼睛:“他們現在又到哪裏去了?”


    “還有,”他補充了一下:“你和戈斯是什麽關係?”


    尤金沉默了一會。


    他像是在思考,雲芽不由得有點緊張,繼續揪著自己的衣擺,把熨燙平整的襯衫都揪皺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尤金終於開口。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雲芽盯著他黑沉的眼睛,感覺有一瞬間自己像是看見了戈斯:“我們是一體的,或者說,他是我的一部分。”


    雲芽眨眨眼睛。


    如果尤金和戈斯本身就是同一個人的話,那麽戈斯告訴他的關於尤金的消息,還有尤金知道他們交易的細節都可以解釋。


    所以戈斯延續了阿爾貝茨家族的姓氏,那幅畫像卻留在尤金家裏的閣樓上。


    但是這個小鎮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呢,從瘋狂走向毀滅也總得有個過程吧?


    尤金像是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對他伸出手:“走吧,你跟著我去看看就知道。”


    雲芽猶豫著把手遞過去了。


    帶著他去看看……是要親眼去看看那些居民在哪裏的意思嗎?


    迴想起自己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了很長時間也沒有看見人影,雲芽決定跟上去。


    尤金帶著他走了一條很偏僻的路。


    然而越走雲芽越感覺有點熟悉,這條路他來過的,還是戈斯帶著他來看地下表演的時候。


    他還記得地下表演的場景,不過血腥殘忍的畫麵並沒有持續多久,戈斯就遮住了他的眼睛。


    想起這一茬,雲芽撇撇嘴,他還不知道戈斯是不想讓他看見什麽呢。


    很快他們走到了那個有著很大的地下空間的老教堂。


    小鎮上的居民消失了,建築裏都沒有人影。按理說這裏也應該是空蕩蕩的,但是借著微弱的天光,雲芽瞥見了一大群烏泱泱的黑影,端正地坐在席位上。


    舞台上也確實有一場表演即將開始。


    冰冷的台子上綁著一個人型,帶著鳥嘴麵具的醫生舉起一把砍刀,鋒利的刀刃懸在半空中,下一秒就要把綁著的人開膛破肚一樣。


    解剖表演。


    雲芽被這副詭異的場景弄得眼皮直跳,這裏的時間也是靜止的,不管是舞台上的醫生和受害者,還是台下表情各異長相也各異的觀眾。


    席位上的觀眾坐姿很僵硬,提線木偶一樣扯一下線才動,進到有人靠近也沒有轉頭的意思。


    “他們都在這裏……”雲芽皺起眉。


    尤金不知道從哪裏打開燈,刺眼的燈光照射下來,雲芽得以看見這個地下表演場的全貌。


    “是的。”尤金的語氣很平靜,帶著雲芽站在旁邊旁觀著這一場表演。


    雲芽瞪圓眼睛。


    觀眾們不是上一次見到的那樣了,或者說恢複了本該有的狀態。他們有的是腦袋腫脹,頂著個瘤似的大頭人,有的是麵目畸形看不出五官……總是是一群畸形人在看表演,不變的是定格神情裏的狂熱。


    手裏提著砍刀的醫生帶著鳥嘴麵具看不清長相,但大概率麵具下也是一張畸形可怖的麵孔。


    但雲芽真正驚訝的不是這個。


    那個被綁在台子上,即將被醫生開膛破肚的人長了一張很熟悉的臉。


    正常的,完全沒有任何畸形的麵孔。


    是那個剛剛他已經驚訝過一次的,現在就站在他旁邊的人。


    雲芽默默把頭轉向尤金。


    燈光刺目,他一時分辨不出尤金是什麽表情,隻能看見他眼底幽微的深綠。


    “那個人是你嗎?”雲芽艱難地問出這句話。


    在這個醫生和觀眾都是畸形人的情況下,唯一的正常人確實被綁在台子上等待開膛破肚,為他們帶來一場血腥殘忍的表演的。


    尤金輕輕點頭:“是。”


    燈光亮起來,這些人蘇醒一般繼續方才的動作,觀眾瘋狂叫好鼓掌,指揮醫生如何下刀。醫生的砍刀逐漸落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是砍在骨骼上的聲音,被綁著的人卻掙紮也不掙紮。


    血痕爬上尤金的麵孔,他一點也沒管自己怎麽樣了,頂著一張破碎的麵孔繼續和雲芽說話。


    他伸手捂住雲芽的眼睛:“抱歉,上次也是這樣,不希望你看見我這個樣子。”


    雲芽眼前一暗,鼻腔裏卻聞到了鐵鏽的氣味。


    哪怕他看不見,也知道尤金會是怎樣的狀態了。


    被綁在冷冰冰的台子上,用鋒利的刀刃和鋸子剖開身體。


    “這個小鎮世代近親通婚,很久之後就生不出正常人了。”尤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們把剩下的正常人當成怪胎看,試圖用解剖的方式發現他們和自己的不同。”


    “地下表演就是在這時候興起的,我死之後發現自己擁有了一點奇怪的力量,但到了這裏還是受限製的。”


    “什麽力量?”雲芽猶豫著抓住了尤金擋在自己麵前的手,不出意料地摸到了滿手黏膩。


    那是尤金的血。


    他肩膀微微顫動,這就是戈斯當時也要捂住自己眼睛的原因嗎,不想讓自己看見他狼狽的模樣?


    “我把他們也做成了道具,他們喜歡的那種。”尤金的語氣不以為然:“如果你發現了地下室的話,會看見他們都在裏麵的。”


    雲芽:……


    還好他當時沒發現尤金家裏還有一個地下室,沒有多此一舉去看看有什麽。


    不過這時候發沒發現不重要了,雲芽已經從尤金這裏知道了任務的答案。


    “我複活了,但是把自己的一部分分裂出去了,那就是你見到的戈斯,他和我不太一樣。”尤金繼續說。


    “不過,”他頓了一下:“小鎮的居民很快也複活了,他們倒是變成了正常人。隻不過按照生前記憶再來看地下表演的時候,會恢複原來的狀態。”


    “我想再殺掉他們。”


    聽著台下嘈雜的聲音,雲芽輕輕“嗯”了一聲。


    所以這個副本任務的答案,其實是兩個人。


    戈斯是尤金的一部分,而尤金是“複仇”,迴來報複小鎮上的人的。


    係統的機械音終於來了,在雲芽耳邊響起,蓋過了表演場上的動靜。


    “副本怪奇馬戲團已結束,宿主完成主線任務:在馬戲團中存活;支線任務:找出幕後兇手。任務評級優,總計發放積分四萬。”


    但這時候係統並沒有播報下一個副本的信息,而是像程序出錯了一樣變得模糊不清。


    一陣電流雜音過後,機械音重新響起,卻不是雲芽熟悉的副本信息。


    “檢測到宿主圓滿完成多個副本任務,並完成隱藏任務:收集邪神的愛。恭喜您喚醒無限流遊戲的邪神,成為至高無上的祂的愛人。”


    這是什麽?


    沒等雲芽反應過來,熟悉的眩暈感又出現了,潮水籠罩了他的全身,溫柔地把他包裹著,卻也阻隔了來自尤金的聲音。


    他想迴頭看一眼尤金,眼前刺目的白光讓他什麽也看不見。


    什麽是隱藏任務?收集邪神的愛又是什麽,係統有說過相關的話嗎?


    雲芽想問係統,剛開口卻像是溺水了一樣,潮水像一層膜一樣包裹住他,讓他連疑問都說不出來。


    冰冷的機械音繼續播報:“即將進入特殊副本:邪神的新娘。主線任務:成為邪神的新娘,並且與祂共度餘生,請宿主做好準備。”


    成為邪神的新娘?


    他什麽時候收集到了邪神的愛?


    副本交替,雲芽的意識不由得模糊,錯失了最後一個詢問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副本結束了(搓手)也是正文完結,不知不覺竟然寫了小半年。會有一個【邪神的新娘】收束一下,如果大家有什麽想看的番外,特指某一個切片的,車也行,留個評論我看看怎麽寫。


    暗戳戳帶個預收,下一本可能開的《病弱美人如何通關逃生綜藝》同類型的萬人迷文,大家可以收藏一下(頭頂鍋蓋)


    謝謝大家追更到現在,其實我也知道自己寫的缺陷很多(捂臉)寶子們追更下來也辛苦了,主要是謝謝大家對芽芽的喜愛!不說了給大家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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