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戈斯微不可聞的迴答, 雲芽沒能分辨出他最後說了什麽。


    他已經從戈斯那裏知道關於這個小鎮的秘密,整個小鎮都是畸形的產物, 在他們之中還掀起了狂熱追求血腥畸形的表演的熱潮。


    也許是從第一個畸形兒出生開始的, 異於常人的體貌很快讓小鎮的居民感到恐懼,同時又十分好奇。


    但他們無法得知這是近親婚姻的產物,一代複一代保持著這樣的畸形家庭關係。


    畸形兒的出生越來越多, 正常的嬰兒反而成為了異類,雲芽無從得知他們是如何相處的,是否把畸形當正常,又把正常當畸形。


    他們對畸形秀的追求也越來越熱衷, 然後怪奇馬戲團來到了這裏,一個以畸形展出為噱頭的馬戲團。


    但雲芽還有一點不是很明白。


    這樣畸形高發的小鎮, 還是在醫療很不發達的年代, 居民的壽命能延續到多久,作為副本背景的他們是否還是普世意義上的“活著”?


    雲芽想起來自己詢問的時候因為緊張忘了等到迴答就問下一個問題,結果是直接錯過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都怪戈斯, 嚇到他讓他把重要的事情忘了。


    雲芽有點懊惱, 同時在走出戈斯的家的時候小心觀察著街道。


    出乎意料的, 街道上竟然都沒有什麽人,一天之內全部蒸發了一樣,他愣是沒看見一個人影。


    就像是有一雙神秘的手,直接抹去了這些“居民” 的存在, 又或是讓他們藏到了什麽地方。


    但小鎮上的建築、店鋪都還在, 甚至連露天桌椅上擺放的咖啡都在往外冒著熱氣。


    隻是不見人影,連地上的報紙都有看過被折疊的痕跡。


    雲芽對著空蕩蕩的街道發了會呆, 把地上的報紙撿起來放在桌上。


    剛剛應該有個人在這裏喝咖啡看報紙, 在變故發生的一瞬間無人拿著的報紙就掉在地上了。


    越往前走, 雲芽的心越沉。


    他不知不覺走到了警局對麵,亞曆應該在的地方。但是這裏也沒人了,大門都沒人看守,他能徑直走進去。


    進去以後果真是空蕩蕩的一片,桌椅上明顯留著有人呆過的痕跡,但是一個人影都看不見了。


    這裏也沒人。


    雲芽最後看了一眼亞曆的位置,轉身離開這裏。


    他現在得去一個地方,一秒都不能拖延了。


    這時候他也不需要戴著帽子了,反正街道上有個人都沒有,不可能有人認出來他是誰。


    雲芽就把帽子抓在手裏,抿著唇往尤金的店鋪走。


    按照他們說好的時間他應該明天再去,但是雲芽已經等不及了,小鎮顯然陷入了一個很不正常的狀態。


    他需要再找一個知情人,了解小鎮背後的秘密。


    關於這些居民是怎麽死去的,他們遇見或者直接造成了什麽可怕的場麵。當然還有尤金和戈斯的關係,為什麽那一幅油畫是保存在尤金家裏的閣樓上的。


    雲芽徑直往尤金的店鋪走。


    作為第一個可疑的對象,尤金的店鋪果真還正常運營著,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消失。


    帶著粗糙麵具的尤金一如往常擦拭玻璃櫃,哪怕已經光潔如新還繼續著這個動作。


    蒼白的,幾乎能看見青紫色血管的手指撫摸在透明的玻璃櫃上,說不出是玻璃更冰一些還是他的手更冰。


    店鋪采光不是很好,所以白天的時候煤氣燈也開著,昏黃的燈光便從天花板上傾瀉下來。


    雲芽就站在店鋪門口,透過玻璃窗往裏麵看,翹首以盼像是等待投喂的小貓。


    不同於上次來的偷偷摸摸,這一次他幹脆扒在玻璃窗前麵,目光灼灼地看著裏麵的尤金。


    “怎麽不進來?”感受到他的視線,尤金抬起頭。


    雲芽進去了,躊躇著表明了一下自己的來意。


    “街道上都沒有人了,”他的聲線有點顫:“看不見人,隻有你還在……”


    尤金微微點頭,一點也不驚訝,也沒有追問到底是什麽情況。


    這個反應像是知道什麽一樣,雲芽乖乖坐在他指的位置上,局促地把雙手搭在膝蓋上。


    其實如果不是尤金開口說要找他到店鋪裏幫忙,雲芽看見小鎮上隻剩下他一個人也不會過來。他對尤金的了解還太少,沒有一個合適的、正當的理由不方便出現。


    要知道他之前路過的時候都偷偷摸摸的,生怕尤金發現自己經過的次數太頻繁。


    就像現在,如果尤金問起來他就可以說自己是閑著沒事幹想先過來看看。


    “幫忙”也是尤金提出來的,雲芽也知道自己大概率幫不上什麽忙,反正是尤金要求的。


    但是現在,他要直截了當地問尤金嗎?


    直接問“你和戈斯是什麽關係”?還是更直白一點“你是造成小鎮這樣狀態的幕後兇手嗎?”


    雲芽搖了搖頭,覺得這兩個問題還是太直接了。


    感覺很不禮貌,明明知道這可能是幕後boss還一點委婉都沒有。


    不太好。


    雲芽把心底的疑問壓下去,繼續用自以為很隱蔽的眼神打量尤金。


    尤金很神秘,不光是指在小鎮裏擔任裏道具師這麽一個職業,為地下表演提供“道具”。也體現在他平時的穿著打扮上。


    雲芽見過他的次數不少,主要是每次來小鎮上的時候都要不經意地偷偷看上一眼。


    但他從來沒見過尤金摘下麵具的樣子。


    那個粗糙的,簡陋的像是小孩子玩具一樣的麵具一直在他的臉上好好戴著,遮住他的麵孔,誰也不知道麵具下到底是什麽。


    穿著也是,尤金的衣服是類似於袍子一樣的款式,還有個兜帽,平時都是把帽子戴上去,這就更讓人看不清他的臉了。


    長袖的設計隻讓手部伸出來,膚色格外蒼白失血。


    隻有一雙幽深的深色眼睛露出來,側身的時候隱約能判斷出眼窩很深,鼻梁也頗為挺拔。


    雲芽感覺自己的手蠢蠢欲動了。


    尤金和戈斯的關係一直讓他迷惑,不知道這兩個人在副本裏各自起了什麽作用。但是,如果他能把麵具揭下來看一看呢?


    麵具摘下來,他會看見一個畸形麵孔的人,還是一張怎麽樣的麵孔?


    雲芽的目光在麵具的邊緣停留了一下,麵具並不服帖,在耳朵的位置留了一點空隙。


    但他還是不敢上手的,隻好在心裏想一想。


    “你去過戈斯給你的地址了嗎?”尤金放下手裏的事,目光轉向雲芽,淡淡地問出這句話。


    戈斯給的地址……雲芽想了一下,那就是尤金家裏的地址。


    那他還真去過。


    方才在馬戲團見麵的時候還差點因為身上的氣味被發現,當場揭發。


    不過現在也是被揭發了。


    尤金的眼神很專注,是那種要用目光鎖定被看著的人的專注。瞳色很深,在不甚清晰的燈光下呈現一種墨色,又不是純粹的黑,摻雜著一點幽幽的綠。


    感覺自己是在被審視,雲芽不由得抓住了衣服的下擺,細白的手指把整齊的衣擺扯亂了。


    “嗯,”他點點頭,彌補一樣補充了一句:“我沒有弄亂東西,不對……”


    越描越黑了,有沒有偷偷去過和弄沒弄亂東西有什麽關係?


    雲芽被自己的臨場反應弄得頭皮發麻,他還不如坦白一點什麽也不要補充呢。


    他不敢看尤金是什麽反應,心虛地把頭低下了去看地麵,好像那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樣仔細看。


    “你發現什麽了嗎?”尤金慢慢開口,話題還沒有揭過去。


    雲芽抿著唇,幹脆迴答了:“一幅油畫,署名是阿爾貝茨家族的肖像畫。”


    問他他就迴答吧,反正自己的偷看手段也不高明,沒有注意到身上沾上的味道也能讓自己穿幫。


    不過他肯定是得去看一看的,不看還不知道小鎮上到底是什麽情況呢。


    “嗯,”尤金的語氣仍舊沒什麽起伏,聽見什麽都不會生氣一樣:“閣樓裏的那幅畫……你還發現什麽了嗎?”


    雲芽搖搖頭。


    他怕被發現,搜查線索的功夫也不是很到家。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在表麵上檢查一下就想著離開了。


    除了閣樓上直接擺出來的那幅油畫,他還真的沒發現別的東西。


    尤金是覺得他還應該發現什麽嗎?


    那間屋子裏還有什麽值得留意的地方?


    雲芽不由得抬起頭,正好對上尤金的眼睛。


    對方的目光格外沉靜,似乎是在提醒他:“沒有想著找找其他能藏東西的地方嗎?”


    雲芽搖搖頭。


    那個屋子就是在小鎮上很普通的房子,一層樓加閣樓,空間不是很大,能藏東西的地方並不多……


    不對,他迴想起來自己走在地板上,木質地板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聲。如果他當時沒有太緊張,能仔細分辨一下這個聲音,似乎是中空似的悶響?


    地板底下是空的,所以走上去的時候才會發出那種聲音。


    雲芽有點懊惱。


    地下室是很多建築都會保留的東西,在副本裏更能在底下發現一些奇怪的東西,尤金住的地方肯定有。


    他轉念一想,自己要是當時就意識到下麵有東西,也不敢直接去看的。


    潮濕陰暗的地下室,還是在這個背景的副本裏,有一些血腥的、可怕的東西再正常不過,他還是不看為好。


    搖頭的反應似乎取悅了尤金,他忽然笑了一下,把這個話題揭過去:“戈斯讓我來找你的?”


    雲芽點頭。


    他詢問戈斯他和尤金關係的時候對方並沒有準確迴答,而是讓他去問尤金。


    “他倒是省事……”尤金低聲說了一句,又很有興趣似的問:“你是怎麽從他那裏得到消息的?”


    “讓他帶著你去看地下表演,告訴你想知道的東西……”


    尤金扯出一個笑,從麵具的縫隙透出來,這個笑容裏的意思是雲芽再熟悉不過的惡劣。


    有點曖昧的語氣,很好奇似的,又摻雜了一點若有似無的妒忌。


    雲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感覺錯,小聲迴答:“模特。”


    “嗯?”尤金看他。


    “他讓我給他當模特畫畫,”雲芽不大自然地解釋:“用這個和他做條件交換。”


    當模特自然沒有什麽,很正經的工作。但戈斯不是正經人,給他挑的衣服都是奇奇怪怪的。


    雲芽想起來臉頰就泛起紅暈。


    他遇見都是什麽人啊!


    不過尤金不知道當模特的細節,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戈斯讓他穿了什麽衣服……好吧,這已經不重要了。


    “他讓你換上什麽衣服了嗎?”尤金繼續追問,顯得像是知道什麽一樣:“他的品味可不太好,肯定會讓你穿上那種很奇怪的衣服……”


    “說不定還會讓你戴上什麽裝飾,打扮成……”他適時停頓了一下:“打扮成那種樣子,然後看著你生氣又不敢反抗的樣子繼續作畫。”


    雲芽很沒有底氣地小聲反駁:“才沒有!”


    “沒有嗎?”尤金抬眼:“他肯定不會輕易把消息給你,要等他畫完了才會說吧。你也拿他沒辦法,想從他那裏得到消息,隻能乖乖聽他的話,讓你穿什麽都願意。”


    【別太酸】


    【幹嘛,很嫉妒別人能讓老婆換上漂亮衣服嗎?】


    【這個副本行動力最強的就是白狼和戈斯了,其他人嘴上挺會說,其實什麽都不做,感覺要踹掉】


    【嗚嗚嗚其實還想看老婆打扮成小魅魔的樣子,可以穿那種帶子纏起來的衣服,隻遮住重點部位的那種,一解開什麽都能看見……】


    雲芽感覺他們的談話陷入了奇怪的氣氛。


    尤金為什麽對他和戈斯交換了什麽這麽感興趣啊,那又不是他想的,分明是戈斯太惡劣。


    但尤金好像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雲芽又不能說什麽,隻好皺著眉頭:“那你要去問他……”


    本來就是,自己問戈斯問題他要自己去找尤金。現在到了尤金這裏又不知道發什麽瘋,逼問他們交易的細節很有意思嗎?


    雲芽鼓起雪白的腮幫,他臉頰上還殘留著粉暈,說話卻毫不讓人:“你好奇是什麽衣服,就去他那裏看看呀……”


    “要不然你問我,也是要用條件交換的。”


    黑亮的眼底浮上一層霧氣,水霧朦朧的,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單純的害羞。


    這時候膽子倒是很大,還會用同樣的話反駁人了。


    尤金頓了一下,生硬地把話題岔開。


    “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消息嗎?”他語氣淡下來:“戈斯沒把東西都告訴你?”


    雲芽點點頭,又誠實地搖搖頭。


    這倒讓尤金驚訝了一下:“是嗎?”


    雲芽不繞彎子了,直接說:“我想看看你的臉。”


    尤金定眼看他,眼神幽深。


    雲芽頂著他的目光繼續說:“可以把你的麵具摘下來讓我看看嗎?”


    他想看看尤金到底長了一張什麽樣的臉。


    一番沉默之後,尤金點頭:“可以。”


    他把帽子摘下來,取下那張粗糙簡陋的麵具,露出一張蒼白英俊的臉。


    褐色卷發,瞳色很深,摻雜一點幽幽的綠。膚色是常年不見天日的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


    眼窩很深,鼻梁高挺,輪廓很清晰,沒有他想象中的缺陷。


    忽略過分蒼白不健康的膚色,還有陰鬱的神色。這大概是一張很英俊的麵孔,骨相優越氣質出眾。


    雲芽卻瞪圓眼睛。


    被驚訝到的,因為這一張麵孔很熟悉,除去發色和瞳色,簡直就是某個人的翻版。


    那個人他上午才見過,剛剛還在心底小聲罵了幾句。


    “你和他……”雲芽不由得開口:“是什麽關係?”


    是和戈斯一模一樣的麵孔,相似到他找不出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他們是……雙胞胎嗎?還是同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說的3.p完成了,兩萬字……私信,因為是手動發可能會慢一點,不要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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