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桐眨了下眼,神情沒怎麽變化,隻是身體保持著同一水平直線,緩慢向後挪動。就像是一隻小貓崽子看似鎮定,實則滿是試探地緩緩退後,試圖逃離變態一樣。


    綪冥見狀,挑了挑眉,而後更是不可遏製地大笑了起來。


    他起了逗趣的心思,兩手收攏袖中,朝著吾桐方向傾身,快速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最後他停在隻剩二十厘米左右的位置,滿是笑容地詢問道:“怎麽?同吾成親,你還覺得虧了?”


    吾桐聞言隻想給他一爪子。


    稍稍被自己打了個岔,吾桐忽然就get到了綪冥問得那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抬眸望迴綪冥,試探性地問:“那個家夥想讓我結婚?”


    沒有察覺自己已經逐漸可以理解綪冥那清奇腦迴路的吾桐,竟感覺到了對方的大放水。他這一句雖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但詢問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吾桐自己。


    吾桐將他的問題同中年男人古怪的舉動聯係起來,便得出了這個答案。


    很顯然,他答對了。


    綪冥滿意地彎起了眼,毫不吝嗇地讚許道:“所幸你沒有將自己的真實信息透露給對方,如果他拿到了你的生辰八字。”


    說到這裏,綪冥隻是輕輕哼笑。


    吾桐背脊發麻,直接聯想到了人|口|販|賣這四個字。他也突然理解,為什麽中年男人看到自己,態度會是那樣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現在人口販賣的主要對象還是女性,而這些被拐賣的女孩子很大一部分會被送到偏遠地區賣給當地一些看似開化了的現代原始人,那個中年男人應該也是這類禽獸之一。


    在看到吾桐的時候,他就已經自動把他歸類成商品了。而商品的標簽一旦形成,之後他就算知道吾桐是男生,也不會輕易放棄。


    但吾桐搞不明白的是,他如果作為商品,銷售方向應該會定在器官那一類才對,中年男人問他八字是要幹嘛?


    話說月月呢?那可是他的親生女兒,他會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嗎?


    吾桐想不通,如果他忍心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那一開始就鎖在家裏不就好了?何必給她接觸外界的機會?


    不不不不,不對。


    如果要這麽說,這裏是不是李月月的家都得另論。


    被這個問題困擾了近一分鍾的吾桐又下意識去求助綪冥。然而後者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等吾桐看過來的時候,就繼續對他笑。


    多變態。


    再一次聽到吾桐吐槽自己心聲的綪冥居然露出了個滿意的笑,隨後他側首揚了揚下顎,用眼神示意門外的方向。


    “不是有個現成的答案庫嗎?”


    吾桐眉頭動了動,即刻舒展開。


    那個一開始朝他們發瘋的中年女人,說不定知道些什麽。而且如果吾桐沒猜錯的話,她或許也是被拐來這個地方的可憐婦女,甚至最開始發瘋也隻是為了把他們嚇跑而已。


    如此想著,吾桐扭頭起身,走出屋門,一氣嗬成。


    陽光依舊猛烈,吾桐順著屋簷走向廚房,還沒進去,就瞧見廚房外圍飄落的幾根零碎雞毛。這堆零散雞毛的盡頭,是一堆小山狀的雞毛。


    雞毛山後,正是兩眼無神的中年女人。


    她舉著已經死透了的雞,木訥地做著重複性的工作,像是個失去了生氣的人偶,就連吾桐走近,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吾桐並不介意雞身上傳來的騷臭味,他蹲在離中年婦女大概一兩米左右的地方,盡量釋放著自己最大的善意。


    “阿姨,月月她……”吾桐想問月月她究竟去哪了。但他話剛開了個頭,中年女人就忽然抬頭看向了某個方向。


    吾桐心中一動,明白了她這個動作的含義,當即改口道:“月月她最近怎麽樣?她總是不接電話,同學們都很擔心她。”


    他的問題巧妙地避開了敏感關鍵詞,中年女人便收迴視線,低下了頭。


    她沒有迴答吾桐的問題,大概是因為中年男人的警告,讓她心有餘悸。吾桐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迴複,也沒強求對方一定要迴答。他擔心的是如果他逼得太過,或者說錯什麽話,這位阿姨可能得因為他平白遭一頓打。


    就在吾桐蹲著想其他法子的時候,他敏銳的動態視力忽然捕捉到了一顆不大不小的液體從阿姨的臉龐墜落。


    循著水珠滾落的盡頭方向望去,吾桐竟看到阿姨臉上正流淌著淚水。


    她把頭低到監控視角看不清的視角,悄無聲息地哭著,同時,她手上拔雞毛的動作也一點兒都沒有停頓,仿佛行為和情緒完全分離了一般。


    吾桐靜靜地瞧著,心裏一酸。


    該是受了多少委屈,承受著有多少驚懼,才會連哭都要躲著,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他不知道阿姨為什麽哭,卻又好像猜到了其中一二。


    默默攥緊了拳,吾桐抬手假借托腮之舉,遮住自己的嘴巴,故意大聲地說:“月月在我們班裏是出了名的漂亮,好多男生都喜歡她,我這一次來,其實也是有一點私心的。”


    話說完,他又故意壓低了聲音,用兩人才能聽得清的音量小聲道:“我有個朋友,叫林子郜。他是不是也在這兒?”


    阿姨用眼角餘光瞥了他一眼,假作擦臉,把頭扭向一遍懟在肩頭的衣服上擦了擦。這動作正對著吾桐的角度,是微不可聞的點頭。


    福至心靈,吾桐又大聲的嘿嘿嘿幾下:“月月她這幾天都在做什麽呀?我真的想見見她。”


    “阿姨,他們現在很危險嗎?”


    阿姨沒有別的反應,隻是眼淚落得更兇了一些。


    這比任何語言答案都要明了。


    吾桐的心跌到穀底,當即就沉默了下來。


    他本來還想再多問幾句話,敏銳的動態視覺卻捕捉到牆角的監控攝像頭動了一動。未免讓中年男人產生懷疑,吾桐轉移話題,又裝成熱情好青年,多嘴說了好些話。


    最後他假裝因阿姨冷漠的態度受挫,不是很高興地走迴客廳。


    那位一直在觀察他精湛演技的大妖怪一直就站在客廳大門那等著他,等他走迴自己身邊,一句話也沒多問,兩人便同步走迴屋中。


    這一番詢問,總的來說有好有壞。好在他總算是知道了林子郜的下落,也確定這裏就是目的地的家,壞在他們倆人現在生死未卜。


    尤其是林子郜,要是這邊人動作快一點,他的身體器官可能已經在別人身上了。


    小貓崽子再度抬頭看向大妖怪,眼裏的擔憂不用說出口就已經滿溢而出。他正想說點什麽,被屋外傳來的鐵門栓動靜吸引了去。


    這麽快?


    吾桐仍記得男人曾說過,這裏為止偏,距離最近的鎮子,騎車也得至少花15分鍾,那麽他來迴也該花上至少半小時。


    這會兒甚至連十五分鍾都不到。


    從吾桐這個角度,剛巧可以看見大門的動靜,於是他便眼睜睜看著中年男人兩手空空走入門內,身後還跟著個體型略有些健碩的大嬸。


    大嬸可能家境還不錯,吃得油光水滑的。頭發盤成一團,在腦袋後邊兒高高紮了個包子頭。她穿著一身紅黃色,類似番茄蛋炒飯的衣服,站在太陽底下顯眼得讓人頭昏眼花。


    一進門,她就直奔著大廳方向來,而她身後的中年男人則默默地把門反鎖,還從裏頭把門給鎖死了。


    大嬸很明顯就是衝著他們倆來的,一進屋,看到吾桐之後,眼睛都亮了。而看綪冥之時,她的反應跟中年大叔一樣,直覺眼睛刺痛,不敢再看,可即便如此,也無法阻擋她的熱情。


    她快步走到吾桐身邊,臉上橫肉疊在一塊,是止不住的笑意。


    “這倆小夥子,真俊啊,真是好看。這麽好看,要是個女娃就好了……”她嘴裏一直念叨,還圍著吾桐不停打轉,像是在欣賞和觀察籠子裏被展示的貓。


    吾桐被那種眼神打量,心裏很不爽,但為了挖掘真相,他隻能強忍著,還裝出一副和善的模樣。可沒想到,大嬸兒轉著轉著,腳下被虛空出現的不知道什麽東西絆了一跤。


    一聲巨響,她摔了出去,竟摔在了中年男人身上。


    中年男人的瘦弱身板接不住這重擔攻擊。幾聲連續的“哎呦”此起彼伏,聽得人心情舒暢。


    鬧劇一樣的開端在晚飯前過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做完飯,天都沒有黑,他們就急急忙忙地布置碗筷,催促著吾桐吃飯喝酒。


    有被催喝水的前提,吾桐對他們的食物非常抗拒。但綪冥卻主動幫他擋了酒,還像做示範一樣,吃了幾筷子菜。


    看他帶頭做了榜樣,吾桐也不好再拒絕。


    沒想到的是,幾筷子下去,他就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去多久,吾桐意識才漸漸恢複。


    他緩慢地睜開眼,隻見眼前漆黑一片。他有心想動,卻發現腰後和背部,被什麽東西緊緊扣著。


    吾桐腦袋剛要轉動,抱著他的那雙手便緊了緊,隻有他一個人才能聽清的綪冥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別動。”


    他說。


    “別睜眼。”


    聞言,吾桐立刻把眼閉上,像小貓崽子撒嬌似的,低下頭去,恰好埋進了綪冥胸懷當中。


    後者擁簇著他的手收得更緊了一點。


    唿吸在這靜謐的氛圍都顯得突兀,吾桐有意放緩,注意力全集中在聽覺之上。


    沒過多會兒,他聽到好像是房門被人輕輕推開。


    一個略顯沉重的步子邁了進來,大嬸兒的聲音同時響起。


    “好看的,保證好看,兩個都好看,我活了這幾十年,頭一迴見到這麽好的貨。”


    “給你們直播看啊,還是老規矩,喜歡哪個就競拍哪號的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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