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的臉色很不好,身體更是瘦若枯槁,像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她身上穿著的衣服十分破舊,紅花綠葉的花紋色被洗到發白,邊角也都破了線。


    叫罵的同時,中年女人還舉起手裏已經倒幹淨了的水盆,完全不顧盆裏還有殘餘的髒水在她舉起時還濺到了自己身上,作勢好像要朝吾桐砸過來似的。


    不明所以的吾桐自然而然地退後了兩步,想躲開她的攻擊。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身體本能,吾桐退的那兩步剛好就挨在綪冥的身邊。


    他的手更是下意識想拉拽對方手臂,帶綪冥一塊兒離開這。


    但行為還未實施,吾桐就看到眼前好像發瘋一樣的中年女人身體一僵,站在原地完全動彈不得。然後,中年女人原地表演了一個平地摔。


    “鐺——”鐵盆砸落在地,立即滾了好幾個圈兒,仿佛敲鑼打鼓慶祝大妖怪的惡劣行為成功了一般,吵鬧不已。


    巨大的動靜驚動了屋裏人,沒過一會兒,屋裏衝出來了個身形佝僂的中年男人。


    他手裏拿著個掃帚,滿臉的警惕,應該是被剛才的動靜嚇得不輕。瞧見自家摔倒的媳婦,又看到兩個陌生人就站在不遠處,中年男人舉起掃帚就奔了過來。


    吾桐連忙解釋:“叔叔,別誤會,我們沒有對阿姨動手,我們隻是來找人的。”


    不知道是吾桐的解釋起了作用,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中年男人手裏高舉的掃帚立馬停了下來。


    他看看吾桐,又扭頭去瞧綪冥。也不曉得是什麽緣故,瞧綪冥那會兒他隻覺得眼睛火辣辣的疼,隻稍微看了一眼就趕緊挪開視線。緊接著,他走過去用足尖輕輕踹了中年女人一眼,小聲咒罵說:“在地上賴著像什麽話,丟人!”


    把掃把放在地上,他對吾桐揚起一張皺巴巴的笑臉。


    “小姑娘來找誰的呀,你說說名字,看看我們認不認識。”


    吾桐:……


    神他媽的小姑娘。


    “叔叔,我想你弄錯了,我是男的。”微不可聞的歎出口氣,吾桐耐心地解釋了一遍。接著,他直接重複之前的發言,“我們是李月月的朋友,這次來是想找她。”


    聽到吾桐是男性,中年男人的表情先是僵了一下。後邊聽見李月月的名字,他那張臉也有些跨動。但他的反應沒有中年女人那麽大,反倒是上下打量起吾桐,好像是在確認他說的話是否可信。


    半晌,他開口:“李月月就是我家女娃。”


    然後停頓了很久很久,才繼續說:“你找她有什麽事?”


    吾桐並沒有多驚訝。大概是因為中年女人忽然發狂給他打了一劑預防針,又或者是因為相信綪冥的任意門不會開在離目的地特別遠的地方,他很快就接受了中年男人的說法。


    他迴給對方一個人畜無害的笑,說道:“我們是李月月的同班同學,跟她關係不錯。前陣子她突然迴家,連考試都沒考,我們班裏同學都挺擔心的。剛好我們倆來旅遊,想到之前月月有說過她家大概的位置,我們就順便來看看她。”


    ……說來慚愧,這段時間他說謊的功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現在居然也到了不打草稿也不心虛的地步了。


    真罪過,都怪綪冥。


    短暫忘卻綪冥會捕捉關鍵詞的事,吾桐吐槽一句,迅速將注意力轉到了圓謊上頭。故而,他也沒注意到一直在旁邊當背景板的大妖怪默默瞥來的目光。


    雖然吾桐說謊不打草稿了,但程度還是那麽的蹩腳,是他自己說完都覺得對方會信才有鬼了的蹩腳。


    吾桐做好了被各種反問細節的準備,卻不曾想,淳樸的叔叔竟選擇直接相信了他的說法。


    那張皮膚黝黑,幹癟得猶如枯朽樹皮一樣,浮現著綿密老人斑的臉勾出一個讓人並不怎麽舒服的熱情的笑。


    “月月的同學?你們是走過來的?走很久了吧,先到家裏坐,喝碗水。”


    李月月家住的這個村莊距離最近的小鎮也需要至少20分鍾的摩托車車程,如果用走的,大概得約莫四五十分鍾。李月月一家人平時出行都是用的小型摩托或者電動,這會兒看吾桐和綪冥倆人身旁幹幹淨淨,就以為他們倆是光靠腳走過來的。


    吾桐沒明白對方態度忽然轉變的緣由,略微疑惑地看了一眼旁邊拿著鐵盆站起身的中年女人。


    中年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連忙擺手說:“她腦子是壞掉的,不要理她。”


    而被說是瘋子的中年女人沒有任何反駁,隻是默默抱著鐵盆,低著頭站在中年男人身後,似乎在害怕著什麽。


    吾桐保持著疑惑和警惕,裝出一副單純大學生的模樣,跟著兩位一塊走進門。


    二層小洋房內部空間還挺大。不算二層,光是一層包括院子在內,麵積大概有兩百平。房屋的各個部位都很新,該是前幾年才剛建好的自建房。


    院子裏擺著一大摞正在晾曬的糧食,三麵牆壁也掛著不少種類不同的糧食作物,這些農作物在強烈的高溫晾曬之下散發著濃鬱的清香,倒是挺讓人上頭的。


    進入客廳後,烈日的灼燒和高溫就被一同遮擋在了屋外。吾桐和綪冥被中年男人引到客廳的木質長椅旁坐下。


    “月月在家嗎?”吾桐問說。


    “她啊,她出去了,要至少晚上才能迴來。”中年男人提起水壺,假模假樣的搖晃了一下,說,“沒水了,等一下啊。”


    “不用麻煩了叔叔,我們坐一會兒就走。”吾桐這句話說得是真心實意,他並沒有留下過夜的打算。


    但中年男人熱情得過分,揮手直接拒絕了他的說法,強硬道:“月月晚上才迴來,晚上山路又不好走,你們留下來吃飯過夜。”


    像是害怕吾桐再次拒絕,他立即對女人喊:“婆娘去殺隻雞,多做兩道菜!”


    嘴裏喊著,人端著水壺走出客廳。


    吾桐瞧著他離開的背影,耳旁響起了綪冥一聲冷哼。


    “水壺是滿的。”


    綪冥說道。


    吾桐神情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喉間溢出了一聲淺淺的迴應。


    他知道,他也聽出來了。


    沒過多會兒,中年男人端著新滿上的水壺走了迴來。他滿是笑容地給兩人斟上水,然後捧著水杯一直遞到吾桐嘴邊。


    “外邊這麽曬,一定口渴了吧?咱們這裏的水是出了名的甜,你試一試,試一試。”


    吾桐抬手握住了水杯,扯動嘴角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謝謝叔,我自己來。”


    本來以為這樣就差不多能結束了,沒想到對方看他接過水杯,還一直在催:“喝一口,喝一口,可甜了。”


    某些意味太過明顯,讓吾桐倍感不適。


    如果不是為了探知林子郜和李月月的下落,吾桐這杯水,水杯就被一隻修長的手抽了出去。


    長袖掠過,綪冥非常直白地取過水杯,然後當著中年男人的麵將它放在桌上。


    ……。


    氣氛有點尷尬,可綪冥的所作所為非常有效地阻止了對方的得寸進尺。本來就對綪冥有所忌憚的中年男人終於不再堅持逼迫吾桐喝水,而是扯著嘴角笑笑,說:“小夥子有對象了嗎?對我們家女娃娃有沒有興趣?”


    催婚的味道迎麵撲來,吾桐哽了一嘴,搖頭迴話:“我沒有對象,我對月月隻是普通的同學情誼,沒有別的想法。”


    “哈哈哈哈,要是你喜歡月月,我可以給你們多說說話。”中年男人話鋒一轉,又問,“小夥子你屬什麽的?生日是什麽時候啊?”


    吾桐揚了揚唇角,緘口不言。


    看出吾桐並不想迴答這個問題,中年男人神情垮了一點。不過他很快又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繼續熱情地說:“你是哪裏人呀,這次是幾個人來的?來之前有沒有跟誰說過?”


    針對這些問題,吾桐一一胡謅,基本沒有一條說得是真話。


    又聊了一會兒天,中年男人笑著起身,拍了拍自己褲子不存在的灰:“你們現在家裏坐坐,我去鎮上多買點菜。”


    “不用了叔,我們一會兒就走。”吾桐剛想站起來,又被中年男人攔下。


    “別走啊!”男人立馬就急了,蹙著眉就差朝他們喊了,“你們就這樣走了,傳出去說我們家趕月月朋友走,她以後在村裏頭都抬不起來!”


    這位老漢把道德綁架玩得很溜,然後轉身就走了出去。


    沒過多會兒,他聽到中年男人罵了女人幾句話,好像是叫她老實一點,不然就要打死她之類的話。女人被他教訓得瑟瑟發抖,她頭發淩亂,拿著剛抓到的雞畏畏縮縮地跑進廚房,說什麽也不肯再看吾桐他們一眼。


    緊接著,中年男人啟動院子裏的電動三輪車駛出小院大門,而他走之前,居然又折返迴來,像是怕吾桐他們逃跑似的,將院子的鐵門從外上了鎖。


    吾桐不禁蹙眉。


    他扭頭,仰起腦袋就去尋綪冥,後者在吾桐抬眸尋來的同時,也主動低下眼簾迴迎。


    四目相對,小貓崽子清澈的眼眸便完全納入了大妖怪的臉。


    似乎很久很久沒有rua過貓貓的綪冥突然就懷念起了揉搓那隻小家夥的觸感,而他從來就不是委屈自己的妖。


    於是下一秒,綪冥就抬起了手,用熟練的擼貓手法搓揉起吾桐腦袋。


    頭發被揉到亂七八糟的吾桐深深吸了口氣。


    ……到底什麽毛病!


    他正欲反抗,卻聽綪冥冒出了一句完全不合時宜且匪夷所思的話。


    “成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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