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習習,夜色如水。


    東西落地的雜亂聲音在寬敞的密室裏來迴迴蕩,被那厚厚的牆阻住,一絲一毫也傳不到外麵。


    君書影一把掃落桌上的東西,俯在桌麵上粗喘不已。他不死心地抬起右手一掌拍下,卻隻在桌麵上留下淺淺的掌印。


    “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君書影兩眼發紅,喃喃著跌坐在地上。


    自他從那山洞裏迴來,本以為很快就能恢複的內力卻遲遲沒有起色,甚至越來越有力不從心的感覺。腹中像有一個無底洞,將他的內力絲絲縷縷地吞入,固結,無法施展。他能感覺得到那內力並沒有流失,隻是他無法催動,像是有另外一個東西,在搶奪他的力量。


    “到底是什麽?”君書影用手按住腹部,關節發出清脆的聲音,指尖發白。


    他一有時間便窩在這密室裏,遍閱群書,嚐試許多方法,卻始終無法收迴全部內力。君書影心下清楚,那必定是青狼給他下的盅的作用。然而他幾乎看遍了所有有關苗疆盅毒的記載,也沒有看到如他這樣的症狀。倒是看到了高放下給楚飛揚的盅,忍不住看完之後,直氣得頭頂生煙,卻隻能把苦水往肚子裏咽,苦不堪言。


    君書影走出密室之時,已是一臉平靜,絲毫看不出片刻前還曾怒火衝天大發雷霆。暗門一開,便看到高放已在房裏等著了。


    “在練功?”高放丟下百無聊賴之時拿在手中把玩的鎮紙,迎上兩步,“教主,你剛恢複不久,凡事要循序漸進,否則反而過猶不及了。”


    君書影擺了下手,走到桌前端起早已倒好的茶,淡淡開口道:“你有事?”


    高放笑道:“如果不是你,我什麽事也不會有。”頓了頓,正色說道:“今日得到密報,自從那少主跟在青狼身邊,青狼好像有些蠢蠢欲動了。我們不可不防。”說著拿出幾張紙箋。


    君書影接過密信看了幾眼,冷笑一聲道:“為那怪物少主?他倒是眼光好啊。”


    高放拉開凳子坐下,長歎道:“自古紅顏禍水。這少主就算沒有一分能耐,那張臉那身段,當禍水是真正夠格。想那少主沒別的本事,爬上青狼的床用身體交換些什麽,也不是沒可能的。”


    君書影沈默不語,卻捏緊了手中的杯子。


    高放捏起一個杯子細細把玩,繼續說道:“本來我還擔心青狼對你有什麽企圖。你處處與他為敵,他竟然從不與你計較……”


    嚓地一聲,是杯子碎裂的聲音。君書影一把捏住高放的脖子,手上青筋暴出,惡狠狠道:“你越來越放肆了。以為我真不會殺你嗎?”


    高放大睜著雙眼,張大嘴巴,雙手掰住脖間的大手。君書影手下用力,直到看他臉色發青嘴唇失去血色,才放開手,居高臨下地冷冷地看著。高放捂住脖子跌坐在地,又咳又喘,狼狽不堪。


    “我……我知錯了,教主恕罪。”高放困難地抬頭看向君書影。


    君書影冷哼一聲,吩咐道:“你去安排防禦,以防青狼來犯。如果沒有其他要事,不要來打擾我。”


    高放低頭應了聲。君書影點了點頭淡淡道:“你出去吧。”


    “是,屬下告退。”高放從地上爬起,壓製住咳嗽,躬身向後退了出去,細白脖間清晰地印著幾個青紫指痕。君書影略皺了皺眉,聽到高放的腳步聲伴著鈴音漸漸遠去,他走到書架前抽出幾本書,繼續埋頭深究去了。


    高放動作利落,防守部署很快安排好。君書影心知以自己現在的功力,如果和青狼正麵交鋒,幾乎隻有束手就擒的份。隻能指望這些屬下還有些用處,擋得一時是一時。而他必須在此之前找到解盅之法。


    君書影麵上雖強,卻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擔驚受怕。總是無法穩定下來的內力,讓他連惟一的依靠也沒有了。有時午夜噩夢驚醒之時,那突然間空蕩蕩的丹田,完全感受不到一絲內力的感覺甚至比噩夢還要可怕百倍。如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身處一群虎豹豺狼之間,麵臨著隨時身首異處,粉身碎骨的危險。


    細細想來,仿佛自從遇上那楚飛揚,他的好運就到頭了,從此以後便黴事不斷。如果不是先前被楚飛揚重傷,他就不會輕易敗給青狼,不會被下那什麽詭異的盅,不會有那山洞裏荒唐恥辱的一夜,不會到如今這樣一天一天內力變弱卻還要強作無事,不知何時能恢複,不知何時被看穿而死無葬身之地的悲慘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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