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表麵平易近人,實則眼光最毒,眼裏最容不得沙子。”年輕主君盯著光幕裏的那道纖細身影,道,“能得到她的認可並義結金蘭,她必有過人之處……”


    女守將聽得一愣,旋即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而他接下來的話印證了她的預測——


    “下個月我的生辰宴,派柬帖玉塵宮,我在長梧宮冀望尊上蒞臨與眾仙一聚。”年輕主君麵帶輕淺笑意,盯著那道身影的眼眸似星華璀璨。


    本想補充一句,倘若他不來,可讓其座下小仙代為赴宴。但轉念一想,這未免太過刻意,容易讓人起疑心。


    以仙尊那護短的脾性,察覺有異,定然不讓她出門。


    眼下玉塵宮的孟吉、菏羽先後去了前線,就剩這位小仙了。就算她不能入席,代為送禮過來道賀是起碼的禮節,仙尊再不近人情也不至於無視他的邀請。


    “告訴門下,但凡玉塵宮的人來,必須帶去見我。”他又補充一句。


    “是。”身邊的侍者應聲。


    “殿下?”女守將開始感到絕望。


    “別叫我殿下,”年輕主君揮散光幕,把留影石複錄一份,然後把原件遞還給女守將,笑意誠摯,“以後不管什麽場合,請喚我長笙公子。”


    言畢,施施然地離開了。


    殿下二字太過沉重,旁人聽了會敬而遠之,那絕非自己樂見的。


    “殿,公……”女守將懵了,懸著的心終於被吊死,讓她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


    她和很多仙僚一樣,都是小公子的擁躉,堅信他是唯一有資格接任仙帝的繼承人。那天被仙尊遷怒的曹將是奉其他殿下為主的追隨者,死就死了。


    但造成他死亡的小仙是禍源,小公子怎能跟她扯上關係?


    “仙尊能為她殺了曹將,小公子跟她扯上關係,這真的沒問題?”等公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女守將忍不住望向他身邊的侍者尋求認同。


    仙尊的蟠龍山雖遠,卻無人敢無視和質疑他的地位。


    他的支持,是諸位殿下在暗中爭取的事。然他又被眾仙稱為妖尊,妖,豈能與仙平起平坐?於是敬重之意減半,眾殿下不約而同地既想用他又要拿捏他。


    除了美人計,孤立玉塵宮乃手段之一。


    其他殿下恨不得給妖尊送美人,自家小公子卻要跟他搶美人,這不是本末倒置嗎?身為小公子的追隨者,但凡有頭腦的都會阻止他作死,侍者也理該如此。


    然而侍者麵不改色,態度不卑不亢:


    “主上自有考量,我等聽命便是,仙子又何必自擾?”


    言畢,側身送客。


    女守將見他絲毫不接自己的話,隻好繃著臉拂袖而去。等把人送走,侍者神色冷淡地瞅著守門的小仙:


    “在長梧宮,沒有人能替主君作主。不管你們有什麽心思,最好給我憋迴去……”


    他一名仙侍,尤其是主君的近侍,小命脆弱得很,從不敢質疑和違逆主君的意思。主君要的是一名小仙侍,如果他要爭,仙尊難不成還敢對小公子動手?


    這些在官署有職位的仙家欺軟怕硬,麵對主君時屁話不敢多言,淨在背後慫恿他們這些侍者送人頭。


    為了討好這些仙家,已經有不少年輕氣盛的新晉小仙殞命。


    這些小仙剛到仙域,心有抱負,把侍者一職視為自己前途的一個跳板。麵對一些有職位的仙長的招攬示好,一個個激動不已,任憑老仙侍怎麽勸都不聽。


    仙途險惡,看著一派畢恭畢敬的小仙,從語氣裏聽到一兩聲口不對心的語氣,侍者默然輕歎,轉身迴到宮裏。


    該死的鬼勸不住,聽勸的用不著自己多操心,各安天命吧。


    ……


    且說桑月,渾然不知自己掀起怎樣的波瀾。迴到蟠龍山,一落地便察覺到一股異常安靜的怪異感。左看右瞧,立馬知道怪異感源自什麽。


    “阿其?”


    擱以往,她每次外出歸來,總能在降落時看到一頭小獸迎上來。阿其的直覺很準,每次都能精準猜到她落地的方位。


    但今天沒有,這讓阿滿也感到奇怪:


    “它不會走了吧?”


    “走?去哪兒?”桑月意外萬分。


    “不知道,”阿滿道,“它之前說過,仿佛聽到遠古的召喚……”


    無論妖獸神獸,遠古的召喚意味著它們的機緣到了。成則登頂,敗則隕落重生。由於兇險,阿其讓它暫時別跟阿桑講,生怕她擔心得睡不著覺練不了功。


    “它說過,如果哪天突然不在了,莫慌,它應該是迴去了。”


    迴到它本該迴的地方,有緣自會相遇。


    遇到危險的幾率不高,因為這裏是玉塵宮,除非仙尊嘎了。阿其隻對凡間感興趣,對仙域的好奇心不多。莫問原因,它倆也不知為何,大概是天性使然吧?


    原來如此,聽罷阿滿的解釋,桑月雖然有點失落,但還是替阿其高興。


    不管是哪個族群,實力有望提高是值得慶幸的事。旁人的不舍等情緒最是微不足道,無需在意。調整一下情緒,桑月讓阿滿去玩,自己到正殿找仙尊請罪。


    “請罪?”仙尊一如既往地倚在內庭的廊道下品酒看雪,風姿逸然,“請什麽罪?”


    桑月知道他是明知故問,無妨,她一五一十地把那天闖天門的事說了一遍。


    “所以你錯哪兒了?”仙尊凝望廊外的雪景,淡然問道。


    “拋出宮牌,驚擾尊上。”桑月是真心感到歉疚,“我應該憑自己的能力去解決,但又怕拖延時間最終誤了朋友的事……”


    好事多磨,她擔心有些事一拖再拖,就沒有然後了。而拋出宮牌是想讓它替自己擋一波威壓,讓自己成功逃離糾紛之地。


    等解決阿鹿、阿統的事便迴來,該咋樣就咋樣。


    然後就看仙尊這座靠山能否把她撈出來,若能,證明他在仙域有一定的威信和權力;若不能,她以後行事定會更加的謹慎小心,盡量不給他惹麻煩。


    可她萬萬沒想到,宮牌裏竟有他的一縷仙識,從而引出後邊的事來。


    “所以?”仙尊聽罷她的懺悔,仍是這兩個字。


    賞雪的目光則落在手中的小酒壺上,仿佛在細細打量壺身上的圖案紋路。無論從他的表情或語氣皆聽不出情緒,桑月偷偷瞄了他兩眼,心虛地輕聲許諾:


    “小仙以後定當專注修煉,爭取早日能獨當一麵,替尊上分憂?”


    “嗯,你知道就好,”仙尊的語氣是甚感欣慰,目光再次投向廊外的雪景,繼續淺酌自己的小酒,“去吧。”


    他的反應讓桑月撓頭,實在聽不出這到底是不是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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