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仙子說笑了,”被問到的守衛無奈,硬著頭皮雙手扶戟給她作個半揖,低聲下氣道,“先前多有得罪,小仙在此向您賠個罪。”


    當值期間,跟旁人閑聊不合規矩,扶戟行禮意思意思一下。


    既不失禮,又不算違規。


    “不敢不敢,”桑月沒想到對方的態度這麽嚴肅鄭重,微怔,旋即正色迴了禮,“小仙隻是好奇,明明之前……我說話比較直白,你們好像有意刁難……”


    何故現在這般客氣?


    確實很直白,一般的仙人聽到守衛的話立馬猜到有人替她主持公道。


    本著凡事留一線的態度,順坡下驢才是正常反應,哪裏會追根究底落別人的麵子?瞧,全是守衛在此,守將大老遠看到她過來立馬掉頭便走,沒敢露麵。


    露麵就得給她賠不是,若當無事發生又怕她迴玉塵宮打小報告。


    守衛倒沒有這方麵的顧忌,首先他們是聽令行事,在當值期間也不能跟雜役小仙聊天。正常情況下,這小仙見無人阻攔應該馬上走得飛快,哪像眼前這個?


    她既不依不饒地問了,情況特殊,守衛隻好低聲解釋一番:


    “仙子莫惱,小仙等在天門的一言一行皆要遵循規矩,不敢怠慢……您懂的吧?”


    他們是莫得感情的守衛,攔她是聽令行事。畢竟大家都是打工的低階小仙,誰稀得沒事找事為難妖尊座下的小仙?頂多好奇多瞅幾眼,不敢有非分之念。


    莫說仙(妖)尊,任何一座宮宇的仙君都不是他們這些守衛能得罪的。


    身為低階,不管在哪個界域都是苟著發育的命。


    其他守衛聽到這裏,有的往這邊瞄了一眼,想看看她的表情;有的站姿筆直,仿佛在告訴所有人,那天他不在。


    偌大的天門前一派死寂,僅響著那倆的竊竊私語聲。


    “懂,”桑月恍然大悟地點頭,“所以我好奇你們那天為什麽不追我呢?我可是闖門而出……不會是我家尊上來了吧?”


    想到那天她拋出宮牌,這可是他親手給的,莫非裏邊另有玄機?


    “正是!”


    既然說開了,守衛索性把那天的經過粗略講一遍。得知宮牌裏果然有他的一縷仙識,桑月還不算驚奇,讓她感到心頭震驚的是他一露麵便殺了一位守將。


    但看著誠惶誠恐的守衛,她臉上保持平靜,仿佛司空見慣。


    “那天的事純屬……”誤會二字實在說不出口,守衛再次行禮致歉,“還望原諒則個,莫要放在心上。”


    主要是那天的事與他們守衛無關,但今天他被逼著說了這麽多話。


    以防說多錯多,事先道歉圖個心安。


    否則被她迴去告一狀,他一個小小的守衛可受不住仙尊之怒。這雖然是小事,但仙尊既被眾仙稱為妖尊,妖的心思豈是那麽好琢磨的?


    “無妨無妨,”桑月迴了一禮,客氣道,“誤會而已,解決就好。那你忙,小仙先迴玉塵宮交差。”


    言畢,轉身光遁直奔蟠龍山,再也無人阻攔。


    果然,背靠大樹好乘涼。同時有些憂慮,仙尊殺了一位守將,不知霄京作何感想。要知道,霄京眾仙對玉塵宮那三人素來兩副麵孔,難保不會心中記恨。


    凡間有句話,欲使之滅亡,必先縱其狂。


    仙尊當然不僅僅是為了她殺那位守將,順勢而為罷了,孟吉、菏羽在霄京眾仙的麵前吃暗虧的事他肯定有所耳聞。如今她的手續齊全,仍被霄京守將攔截。


    不殺雞儆猴,他玉塵宮在霄京麵前還有什麽尊嚴?他在忍耐,霄京方麵何嚐不是?


    唉,鬥天鬥地,最終還是無可避免要與人爭利。


    吐槽歸吐槽,生活仍要繼續,畢竟這是無論在哪個界域都要麵對的事。而看著她遠去的身影,不遠處的宮宇裏走出兩位守將,其中一位正是參與攔截的女仙。


    不過那天她沒來得及出手,仙尊便出來了,讓她僥幸逃過一劫。


    剛才她與守衛閑聊的一幕也被她和同僚盡收眼底,守衛本該受罰的。可跟他說話的是玉塵宮的仙侍,她看起來還有禮有節相談甚歡,是以無人受罰。


    “霄京為玉塵宮開的例是越來越多了,”女仙目光冷凝道,“我霄京把姿態放得這麽低,真的好嗎?”


    死了一名守將,無人理;小小仙侍竟敢闖天門,也無罪。


    試問天理何在?


    “唉,這事本來就是曹將有錯在先。”同僚守將不願糾結玉塵宮的事,敷衍道,“咱們當好自己的值,別的事少管。”


    做得多錯得多,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飛升不易,在仙域修煉的日子同樣不輕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自尋煩惱?見那小仙順利返宮,男守將轉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留下女守將目露不甘,但不得不屈服於現實,抬步去找那守衛詢問剛才與某人閑聊的經過。


    剛放下心的守衛:“……”造孽啊。


    等到下值後,女守將未曾遲疑,直奔霄京郊外的一座仙山。天門有留影石,玉塵宮那位小仙與守衛閑聊的場景被映錄下來,如今正在某位主君麵前放映。


    當看到那位小仙的麵容,年輕主君的眸裏掠過一絲異常。


    女守將渾然未察,仍在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的看法:


    “這小仙的修為並無出彩之處,在天門前跟守衛嬉皮笑臉,既不莊重更無儀態。真不知道這樣的人,何德何能讓仙尊青眼有加,還為了她殺我一名守將,簡直離譜。”


    莫非仙尊見慣了端莊穩重的女仙,對這種罕見的不知禮數的瘋癲狂妄之輩感到新鮮,從而對她萬般縱容?


    越想越覺得有這可能,畢竟仙尊本妖,妖性桀驁不馴,愛屋及烏在所難免。


    頓時替之前死在仙尊手下的女仙們抱不平,為了博得仙尊的好感,她們一個個盡可能地展現自己優雅嫻靜的一麵,卻沒想到這種舉止反而引起他的惡感。


    “更叫人驚訝的是,屬下聽聞畢羅帝姬不知受誰蠱惑,居然認她為義妹。可她當時僅是區區金丹小修……”


    莫說仙人,哪怕修士收坐騎、靈寵,挑的也是實力相當仍有上進空間的靈獸、妖獸。


    誰肯浪費精力收一頭廢物為寵?


    尤其畢羅帝姬是仙,怎會把區區下界生靈,還是品階低到塵埃的修士放在眼裏?看中就看中吧,權當收個玩意兒在身邊解解悶,畢竟下界沒什麽玩的。


    可她居然把對方認作義妹!


    這讓身為畢羅帝姬手足的人情何以堪?讓諸位殿下、帝姬以後見了那小仙也以禮相待?


    那場景,實在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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