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姥姥迴宅歇息,倒把劉小樓晾在院子裏摸不著頭腦,這一趟不過五十裏路,還是駕車,沒費什麽事,給完打賞不就好了,用得著擺宴?


    “這位管事,宴就不吃了吧?”劉小樓向那管事道。


    管事的老嫲子擠出笑臉,迴答道:“姥姥吩咐了的,還請客人不要推辭。”她一臉肥肉,隻是略略擠了擠,兩頰便顫動如浪,看得劉小樓心驚不已。


    受此肥肉震懾,劉小樓隻得低頭應了,隨一個丫鬟出了月門,穿過兩道風雨連廊,去到一處偏院住下。這院子隻有三間屋,正北的主屋稍大,東西兩側的廂房略小,卻也小不到哪兒去,沒有柴屋、廚房,中間栽著一棵棗樹,一望而知是用來招待客人的客院。


    鄭家的紅螺山莊很大,似這樣的客院不知凡幾,劉小樓見院中無人,便占了正北的主屋。


    那丫鬟端來洗漱的熱水,給劉小樓收拾好床鋪便告退了,劉小樓旁敲側擊打聽紅螺山莊的情況,那丫鬟口風甚緊,隻抿嘴微笑不答,實在躲不過去了,才答上一句:“婢子身份低賤,客人問的,婢子都不清楚。”


    紅螺山莊準備的晚餐倒是很精細,其中便有一道大螺片,吃下去後唇齒生津,腹中生起若有若無的絲絲靈力,當真給了劉小樓一個驚喜。一盤螺片吃完,便好似飽餐了三碗靈米飯,二者蘊含的靈力差不多相當。


    丫鬟進來收拾碗筷時,對這道菜的底細卻沒有迴避,她告訴劉小樓:“這是我紅螺山莊特產的白露福壽螺,就生長在白露湖中,捕之不易。貴客來莊中做客,故烹以饗。”


    餐畢已是夜深,劉小樓在院中閑逛,立於棗樹下,從斑駁的樹椏間仰望明月,風冷,月更冷,但他心中卻有些火熱。


    吃了白露福壽螺後,他對螺山鄭氏的實力又多了一層認知,但凡有產出的修行世家,鵝羊山莊也好、錦屏山莊也罷,都是名門大宗的重要依附,在宗門之中的地位不低,財力也足夠雄厚。


    觀鄭姥姥的意思,又是留宿又是擺宴,今日還以靈螺相待,莫不是有征募自己為供奉的意思?若是如此,那當然是毫不遲疑要答應的,至於謙遜退讓之類,完全沒必要。隻是自家修為略顯不足,做人家供奉的資格稍微不夠,但凡事無絕對,萬一鄭氏本身修為就弱呢?鄭姥姥路上不是曾說,他幾個兒子都不大成氣候麽?


    退一步講,就算做不成供奉,若能得聘一個執事,也是可以的。鵝羊山藏家那邊,自己可是打聽過的,藏家聘的執事每月發放俸米,折算下來一年可換六塊靈石,雖說不多,但勝在進項穩定,還不用冒著危險打生打死,算得個好前途,想來紅螺山莊這邊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吧?


    若真能如此,可比單純的收一份打賞強出太多!唯一可慮著,鄭姥姥不介意自己烏龍山的出身,鄭家其他人呢?


    存了這份心思,劉小樓就不免有些心潮起伏。正患得患失之際,那丫鬟的身影又出現在月門處,她的身後還跟著兩個年輕的男子。


    借著月光看去,一個雅致脫俗,白衣勝雪,飄若出塵;一個溫文爾雅,青衫如黛,風流倜儻。卻是兩位翩翩佳公子。


    這是鄭家兩位後輩弟子麽?專程過來向道爺我表示謝意?


    何至於此!


    丫鬟引著二人進院,向劉小樓道了個福,簡單說了兩句:“劉仙師,這位是白雲劍客,這位是青衫秀士。三位仙師多親近親近。”


    劉小樓怔了怔,心道原來不是鄭家子弟,莫非也是鄭家募來的供奉?拱手行禮,這兩位卻各自鼻孔哼了哼,直接越過劉小樓,打量著三間屋子。


    丫鬟輕聲細語提醒道:“劉仙師先到,已經入住正房,二位可分住東西屋。時辰不早,三位仙師早些歇息,婢子告退。”


    說著,就退出了院子。


    那兩人齊齊瞟向劉小樓,劉小樓雙手抱拳,還擺著行禮的架勢,見他二人這幅模樣,便緩緩放下手,袖口滑落玉玦,握在掌中。


    也不知這兩位修為如何,自家幻陣能否將他們困住,但此非生死相鬥之所,離地散元索不方便暴露,而迷離香筋又在圍殺侯勝一戰中消耗殆盡,能用的隻有三玄劍,到時以一敵二,恐怕不妙。


    他目光微斂,緊盯著兩人的肩膀和手腕,隨時準備啟動臨淵玄石陣。


    忽聽青衫秀士問:“劉仙師?敢問仙鄉何處?何門何派?”


    劉小樓向不以出身為恥,從容應答:“在下來自湘西烏龍山,三玄門。”


    白雲劍客頓時皺眉:“紅螺山莊怎會連烏龍山的野修都招來了?”


    青衫秀士拂袖不悅:“當真羞與為伍!那正屋住不得了,東西二屋,你我修為論高低,勝者擇之!”


    白雲劍客點頭讚同:“正該如此!”


    二人收迴目光,對劉小樓不再理睬,而是相互瞪視起來。


    劉小樓頓時一陣無語,不過自己修行十餘年來,被鄙視得多了,早已對此安之若素,談不上生氣乃至發火,烏龍山修士如果成天為這種事情生氣發火,早就被氣死了。


    他倒是對眼前將要開始的鬥法充滿期待,很想看一看湘東修士的水準,於是退到一旁,準備觀摩鬥法。


    就見白雲劍客緩緩抽出長劍,屈指一彈,彈出一道如虹劍芒,向青衫秀士道:“此乃白雲劍,劍芒可吞吐三尺,在下煉氣已至六層,不知兄台修為如何?可堪試劍?”


    青衫秀士手腕一翻,掌中亮出柄大鐵扇子,嘩啦嘩啦的開開合合,扇葉間隱隱有雷電交鳴。


    這同樣是一種“劍芒”!


    “此乃風雷八折扇,扇中有雷電八柱,在下同樣煉氣六層。”


    旁觀的劉小樓興奮起來,這兩位手中的法器非同凡響,多半是名家子弟,且修為都比自己高出兩層,這一場鬥法大有可觀!


    凝神屏息多時,白雲劍客和青衫秀士始終沒有出手,繼續四目相對,碰撞出無數火花。


    劉小樓知道這是雙方正在蓄勢,蓄勢越足,鬥起來也就越烈,不由更是期待。


    忽聽白雲劍客開口問:“兄台正在衝擊哪道經脈?”


    青衫秀士迴答:“手厥陰經,已破間使,正衝內關!”


    白雲劍客聞言一陣慘然,長歎一聲收了白雲劍,抱拳躬身:“在下剛通郤門,較兄台棋差一招,甘拜下風!”


    青衫秀士搖扇而笑:“足下胸襟開闊,氣度雍容,令人佩服。那在下便不客氣了,承讓。”


    說罷,鐵扇一合,邁步直入東屋。


    白雲劍客滿是落寞,轉身進了西屋,關上房門時,輕輕歎息:“山外有山,吾輩更當發奮了。”


    院中恢複寂靜,隻留下一臉茫然的劉小樓,左看右看,百思不得其解。


    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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