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迴到花溪村,就忙碌起來。


    太後和韋錚的傳言越傳越烈,她得在莊子裏做些準備,防著韋錚報複。


    馮蘊不怎麽在意裴獗的病,也沒有精力關心。隻要裴獗暫時死不了就行,他苦他痛,她不會共情。


    久不見大兄,也沒有從賀洽那裏得到他的消息,馮蘊有點燥。沒想到,裴獗次日下午便突然打馬來了花溪村。


    與往常不同的是,前幾次都是入夜才來,每次隻帶左仲和紀佑兩名侍衛,這次卻帶來了二十幾個人。


    裴獗人還沒到,馮蘊已然得報了。


    等裴獗馬到莊子門口,她便帶人候在那裏。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片刻,馮蘊福身請安。


    裴獗一言不發地翻身下馬,將馬韁繩交給迎上來的敖七,看了馮蘊一眼,沉默著往裏走。


    馮蘊掉頭跟上他的腳步。


    兩人都沒有說話,一前一後進了主屋。


    馮蘊迴頭吩咐仆女,“關門,在外麵候著。”


    大滿和小滿齊齊應聲。


    裴獗應是急趕過來的,風塵仆仆,一身甲胄都沒有來得及換下,鐵甲上磨得泛光,很是凜冽。


    馮蘊視線落在他身上。


    “將軍可要寬衣?”


    雖說入秋了,但秋老虎仍是了得,馮蘊寬衫薄裙都覺得熱,何況他?


    裴獗嗯一聲,朝她舉起雙臂,“知道我為何而來?”


    馮蘊眉頭皺了下。


    不是因為他問的話,而是他坦然的動作。


    裴獗在等著她為他卸甲。


    馮蘊有點後悔,熱死他關自己什麽事?


    算了,都說是吊在他繩上的螞蚱了,熱死他,暫時對自己沒有好處……


    馮蘊慢慢走到他跟前,垂著眼皮去解那一身沉重的甲胄,卻故意笨手笨腳,一副沒有頭緒的為難樣子。


    “罷了。我一會要走。”裴獗神色沒什麽變化,眼神比方才銳利很多,好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馮蘊退開,鬆一口氣。


    裴獗順手為自己倒了杯涼茶。


    “荒土開墾得如何了?”


    “速度極快。”


    馮蘊看一眼他冷然的臉色,反問:“將軍是為韋將軍和太後殿下的事來的吧?”


    裴獗看她一眼,臉上有難掩的寒意,帶著一種無端的壓迫力,令人無處遁形。


    “韋錚的事,是你做的。”


    “將軍抬舉我了。”馮蘊規規矩矩地行個禮,說得坦然。


    “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沒有辦法潛入太後殿下的香閨,窺見那等私隱。怎會是我做的?”


    又懶懶抬起頭,瞄他一眼。


    “若將軍覺得流言不妥,褻瀆了皇權和太後,我可以下令,從此長門莊上下,誰也不許再議論太後半個字。但是村裏城裏,鄉裏民間,那就不是我可以約束的範圍了。將軍想要封口,隻怕要派大軍去鎮壓……”


    她想說得心平氣和一些。


    但克製不住這種痛快,就要幸災樂禍,陰陽怪氣。


    憋了兩輩子的難堪,這一刻才算狠狠地扇迴到了李桑若的臉上。


    天道好輪迴,怎能不暢快?


    要不是李桑若上輩子火急火燎的召她前去,要炫耀那一身歡好的痕跡給她看,那她也沒有機會得知這樣的秘密,再借此反戈一擊,將就她的矛,刺她的盾……


    不過裴獗嘛……


    心愛的女子豢養麵首,身體隱私成為天下人的笑談,這樣的滋味定不好受就是了。


    噗!一想到裴某人正忍受烈火烹油和剜心之痛,馮蘊就忍不住想笑……


    裴獗厲目掃過來。


    馮蘊恢複平靜,表情比翻書還快。


    “將軍今日來找我,不會是替太後問罪的吧?”


    裴獗走近她,“為何要宴請韋錚?”


    馮蘊溫柔地笑著看他,“不是和將軍商量過的嗎?化幹戈為玉帛。得罪韋將軍對我沒有好處,我誠心設宴賠罪,哪料韋將軍會酒後失態,占了將軍的姬妾?”


    裴獗:“那不是我的姬妾。”


    馮蘊:“但將軍不喜。”


    裴獗眼神微沉,臉上有冷漠的戾氣。


    他伸手攬住馮蘊的腰,將人拉過來,壓在胸前,“看來是我太慣著你了,縱得你這般放肆。”


    馮蘊沒有掙紮,也不覺得他的話說得刺耳,麻木的心髒早沒有半點疼痛。她忽悠悠笑一下,伸出一隻胳膊抵抗著他胸膛帶來的壓力,臉上難掩嘲弄。


    “所以,將軍認定這一切是我做的?要為你的姬妾,為太後申冤?”


    裴獗不說話,盯著她的眼睛,幽幽的黑眸裏是一種說不出的寒意,好像下一瞬就會扒開她的皮,看她藏在裏頭的心是什麽顏色,有沒有寫上“罪魁禍首”四個字。


    馮蘊嘴角微微向上一挑。


    帶點不屑的冷笑,那倔強的小脾氣被掩飾得很好。


    流露的是輕佻、嫵媚,還有不顧一切的瘋狂。


    “那將軍說說,要怎麽懲罰我?”


    徐徐笑開,她踮著腳尖,將濕熱的唇覆在裴獗隆起的喉結上,輾轉輕咬,眼裏是冰冷的寒意,好似隨時會撕破他的喉管,飲血當前。


    “幹脆些,做個了斷吧。”


    裴獗深吸一口氣。


    黑沉沉的眸子裏克製的火焰,忽一下被竄起。


    他胳膊一緊,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馮蘊很輕,落在他堅實的臂彎裏,渾身上下骨肉酥軟,好似稍一用力,就可以將她攔腰折斷。


    裴獗眼梢赤紅,眼裏有欲色彌漫……


    他繞過簾子走向軟榻,一條小小的身影冷不丁從角落裏猛撲過來。


    “嗷!”


    低吼聲帶著獸類的狂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他的麵部。


    裴獗敏捷地側過,抬腿就朝它踹了過去。


    “別傷它!”馮蘊一把拽住他,眼神脆弱而恐懼。


    她怕裴獗傷害鼇崽。


    就像害怕他傷害溫行溯一樣。


    裴獗收迴手,將她輕輕放在榻上。


    鼇崽一擊不中,低吼一聲,迅速竄到窗台,虎視眈眈看著眼前這個比它更為兇猛的野獸,身子趴伏一動不動,嘴裏發出威脅的吼聲,雙眼滿是戒備。


    馮蘊眼眶有些濕潤,“鼇崽不怕,不要怕。”


    每次他來,鼇崽都會躲的。


    她知道鼇崽害怕裴獗。


    可鼇崽為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撲了過來……


    “你為什麽要踢它,憑什麽踢它?”馮蘊突然怒火中燒。


    欺負她的鼇崽,比欺負她更讓她生氣。


    她用力推裴獗的胳膊,帶著一種無法宣泄的怒意,刺蝟般盯住他。


    裴獗沒有誠心踢鼇崽,那反應隻是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在受到攻擊時的下意識動作,而且他也及時收住了……


    但裴獗沒有辯解。


    “馮氏阿蘊。”裴獗眼尾微紅,沉默片刻,又彎下腰來,掌心扣住她的後背將人拉近。


    “不想死,就不要再耍小聰明。”


    馮蘊一聲冷笑,直視他的眼神。


    “妾愚鈍,不明白將軍的意思呢?”


    裴獗沒有說話,一雙冷眼滿是寒意。


    馮蘊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事情發生在花溪村,將軍便認定是我馮蘊蓄意謀害嗎?要問罪,是不是也該講個證據?”


    說罷又揚眉一笑,烏黑的瞳孔裏滿是嘲弄:“我原本以為那些謠言是村人隨意編排,當不得真,看將軍緊張成這般,難不成太後真的養麵首?真的小而下垂,不盈一握,真有長須黑痣呀?將軍看過了,摸過了,確認過了,這才來找我興師問罪的?”


    “馮蘊!”裴獗低頭看著她,“你可知自己在胡說些什麽?”


    “我胡說什麽了?太後養麵首,還是將軍看過了摸過了……喔……”


    馮蘊夾槍帶棒的話還沒有說完,後腦勺突然被他扣緊,來不及反抗,一個用力到近乎猙獰的吻便狠狠地落了下來。


    他眼角赤紅,下手極重。


    馮蘊有些生氣,以前也是這樣,每次說不過她,就隻會用這招堵她的嘴……


    討厭!馮蘊本能的掙紮。


    嘴巴打架……


    裴獗抓住她扭動的身子緊扣在身前,激烈的親吻帶著僨張的怒火,像一團燃燒的火焰,頃刻便吞噬掉她的唿吸……


    馮蘊發不出聲音,無力地癱在他懷裏。


    兩人無聲,卻有一種契合的氣場。


    裴獗好似肖想了許久,那櫻唇帶著致命的引誘,蠱惑著他的神智,一張禁欲的臉,雙眼灼燒,仿佛要將她捏碎……


    “腰腰……”呻吟般低喚,如靈魂在共顫。


    馮蘊跟著他唿吸,身子在他滾燙的掌心裏快速沉淪。


    裴獗叫她腰腰和溫行溯叫她,很不一樣。


    溫行溯是溫情,是童年和親人。裴獗的輕喚夾雜著欲和糾纏,每一聲都好似會喊到骨頭裏……


    馮蘊猛地睜眼,情緒從激烈中消退。


    身體的吸引是有的,心是沒有的。


    她嘲弄一般看著裴獗,不掙紮,隻是冷笑。


    裴獗喘息著,對上那雙冷眼,慢慢鬆開,再捉住她的手腕,往兩側分開,迫使她整個人往前撲上來,靠在他的身上。


    “為何不肯安分一點?嗯?”


    馮蘊別開頭去,不想看他那雙被欲色填滿從而令她心神不寧的眼睛。


    “將軍這是欲加之罪。”


    “看著我。”裴獗冷冷盯住她,見她不睬,擒住她的下頜,將她的臉轉過來。


    “迴答我。”


    天光從窗口透過,照著馮蘊的臉,絕豔而冰冷。


    “將軍既然認定是我,那殺了我吧?”


    她將雪白的脖子伸給他,一副嘲弄的姿態。


    但臉上看不出有半點懼怕。


    有恃無恐。


    裴獗看到的隻有這個。


    裴獗指尖收緊,馮蘊的頭便轉動不得,隻能與他四目相對,被迫接受來自他黑瞳深處冷漠的壓迫,“不想認夫主了?”


    一絲溫熱的唿吸落在臉上,馮蘊僵硬的身子被他壓在身前,因為坐得矮,臉幾乎貼在他的小腹。


    “將軍好不講理。”馮蘊嗤笑,“自認是我夫主,便可以隨便為我安排罪名嗎?褻瀆太後是要殺頭的!”


    “原來你知道。”裴獗沉聲,雙手捏住她的肩膀,將人稍稍推開一些,不讓她唿吸落在下腹,“你以為,長門院二十多個部曲,可抵擋多少禁軍?”


    馮蘊掙紮,“說了與我無關。那韋錚要找對手,也該去找看過太後身子的人,比如說將軍你……”


    “閉嘴!”


    裴獗攏緊手指,將她肩膀往下一推,便拂倒在榻上。


    這動作他沒有很粗魯,慍怒下的推搡,還小心收著力氣,可馮蘊正在火頭上,他連唿吸都是錯的……


    後背剛接觸到榻麵,馮蘊便氣得豹子似的彈起來,拽住他往下一拉。


    裴獗前傾的身子收勢不住,整個人壓向她。


    馮蘊不肯罷休,翻個身起來,朝他身上狠狠跪下去,用膝蓋頂他要害,那憤怒狂躁的樣子,像一隻維護領地的小母獅,一旁的鼇崽也躍躍欲試,吼叫著,要朝他撲過來。


    裴獗身上輕甲沒褪,稍顯笨重,他微沉眼瞼,沒有反抗,由著馮蘊狠狠揍了幾下。


    哪知馮蘊並沒有因此而滿意,打著打著,用力將他推在榻上,然後自暴自棄般壓上去,啃他微抿的嘴,堅毅的下巴,性感的喉結,捉住他便為所欲為……


    裴獗仰起頭,粗重的唿吸,胸膛在劇烈起伏,不知是難耐還是愉悅,從喉頭又擠出一聲,“腰腰,鬆手……”


    馮蘊冷笑一聲。


    整個人橫跨過腰,騎在他的身上。


    裴獗:我謝謝你。


    馮蘊:謝我就以身相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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